深夜,在聚魂阁陆一凡的房间之中,陆一凡和柳三刀、谢云、纪原、陆俊四位魂宗长老,以及楚鼎、秦清羽、莫白等魂宗十三位护法,再加上陆淏谦、陆文才、韩灵儿、唐若汐、阿长等人共聚一堂,昏黄的烛火在桌上微微摇曳着柔美的身姿,烛台中不时发出一阵哔哔啵啵的动静,房外依旧是大雪纷飞,即便此刻已至深夜,可被一片银装素裹笼罩之下的西皇山,依旧显得比往常的夜晚更加敞亮几分。
    从天色擦黑,这些人便在陆一凡的房间内聚齐,而陆一凡也将今日与领皇所交谈的一切全都开诚布公地告诉了他们,所有第一次听到韩啸还活着这个消息的人,无不被深深地震撼了一番,不过震撼之余一抹狂喜之意也渐渐涌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毕竟今日陆一凡已经在光天化日之下严辞拒绝了玄宗的拉拢,这也就意味着魂宗算是彻底得罪了东方宿,如今东方宿与蓝世勋同气连枝,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依仗,那魂宗早晚要面临一场死劫。而韩啸还活着的消息无疑变成了领皇炎崇能够东山再起的标识,而只要领皇炎崇能重新夺回圣域大权,那魂宗就算是有了一个不亚于东方宿的强大的依仗,起码东方宿再想对付魂宗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要掂量掂量圣域领皇的实力。
    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当陆淏谦将韩啸麾下如今只有五万兵马的事情说出口的时候,原本萦绕在大家脸上的喜色,也瞬间变成了一抹犹豫与惆怅。蓝世勋的统兵能力丝毫不亚于韩啸,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十万大军对付五万兵马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的出结局。
    若是针锋相对,大家尚且可以拼死一战。可若是以卵击石,那还有没有必去拼这个命就有些说不好了。
    “今日在座的都是和我陆一凡关系最为亲近的人!”房间内,陆一凡的声音再度响起:“如今的局势我已毫不隐瞒地告知了诸位,岳父大人掌兵五万于东郡,数月前领皇便已经送出密信,令他率军赶往金陵城准备与蓝世勋决一死战。我料想不日之后岳父的大军便能抵达金陵一带与蓝世勋的三十万大军交上手。现在领皇亲自到西皇山来向我们求援,我想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
    “蓝世勋有三十万大军,而韩大人只有五万人马,这个比例也未免太过于悬殊了吧?”陆俊眉头深锁地说道,“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东方宿一直在暗中支持蓝世勋,那圣域的其他宗门会不会也参与进来?如果东方宿振臂一挥,号召整个圣域所有宗门全部派人加入蓝世勋的大军,那叛军人数从三十万凑到百万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陆俊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了几分。
    “宗门弟子要远比普通的军士厉害的多,别的不说,单说玄宗的一万内宗弟子加上三万外宗弟子,便足以虐杀掉寻常的十万大军。”唐若汐语气凝重地提醒道,“若是算起这笔账来,那领皇半点胜算都没有!”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东方宿若是真敢调动各大宗门的力量,那领皇便可以名正言顺的集结圣域各个学院的势力!”楚鼎瓮声说道,“当初圣域领皇创立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宗门,更何况无论是学院的学生还是宗门的弟子,其相互之间的关系可谓相当复杂多变,很有可能出现一家人中两个兄弟,一个加入宗门,一个跻身学院,而也正因为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从中作梗,所以一般政变之争很少会有宗门和学院大规模的参与其中,毕竟宗门弟子或是学院的学生都是以修行为主,而并非应对战争。更何况如今东方宿可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自己暗通蓝世勋,就连今天敖广都没有堂而皇之的说出过类似的话,足见东方宿其实并不想背负背主弑君这个千古骂名,毕竟圣域教主在名义上是辅佐圣域领皇一同稳固太平盛世,甚至当领皇出现危机时教主理应以最强武力誓死相救才对!”
    “誓死相救?东方宿现在巴不得炎崇早点死呢!”柳三刀撇着嘴冷笑道,“不过有一点你算是说对了,那就是东方宿这个老东西现在是又想当****又想立牌坊,他想铲除炎崇,但却又不想背造反的骂名,所以就找了个蓝世勋当替罪羊!”
    “我也有同感!”陆一凡点头道,“今天听敖广说话的口气,东方宿在蓝世勋面前似乎很有地位,虽然明面上是蓝世勋在主动联合玄宗的力量,看似是他在利用东方宿,可实际上这场谋逆造反到底谁是主谁是傀儡,恐怕现在谁也说不好。不过我相信蓝世勋与东方宿的联手绝非铁板一块,他们两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定然少不了私底下的勾心斗角。”
    “言之有理!”陆淏谦点头说道,“领皇陛下南逃西皇山,这个消息定然是蓝世勋透露给玄宗的,而以我对蓝世勋的了解,他故意放出这个消息给玄宗绝非是让玄宗来趁机拉拢魂宗,而应该是想借玄宗之手彻底铲除魂宗才是!只不过东方宿却并没有听蓝世勋的建议,而是一意孤行地选择了派人劝降,通过这一点我也能料定蓝世勋与东方宿之间必有间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起码就现在而言蓝世勋和东方宿他们都很清楚到底谁才是眼下的大敌,所以蓝世勋与东方宿关系到底如何我们其实不必太在意,因为在他们彻底扳倒领皇之前是绝不会内讧的,我们应该慎重考虑一下领皇给我们所提出的条件!”纪原语气凝重地说道,“那就是我们魂宗到底要不要帮领皇应对蓝世勋的三十万大军?”
    “这……”
    纪原的这番话犹如一把利剑般直刺每个人的心底,这是个谁也无法避免的问题,可却也是谁也不愿意直接面对的难题。
    在房间内沉寂了许久之后,谢云率先开了口,而他一开口便将话锋直接对向了陆一凡:“不知宗主是什么意思?”谢云此话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一个个纷纷朝着陆一凡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我?”陆一凡闻言不由地发出一阵苦笑,而后他将将柔和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韩灵儿,继而轻声说道,“且不谈领皇,即便只是为了灵儿和岳父大人,我也绝不能见死不救!如今岳父大人率兵五万将要与蓝世勋决一死战,我这个女婿的又岂能坐视不理呢?”
    “依宗主的意思就是非去不可喽?”莫白听的直砸吧嘴,看向陆一凡的眼神也变的有些为难起来,“恕我说句不该说的,就凭我们魂宗如今的实力,只怕……去了也是让弟子们白白送死吧?”
    “哼!身为魂宗弟子难道还怕死吗?”莫白的话令殷喜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只见他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不屑地盯着莫白,冷声讽刺道,“你若怕死那就不要去了!”
    “殷喜勿恼,我莫白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莫白倒是不急着和殷喜争论,而是面带无奈地说道,“只不过不怕死和白白送死是两回事,魂宗弟子有哪个不是爹娘辛辛苦苦养大的血肉之躯?他们大都出身于西南各地,而我们魂宗的根基也恰恰就在西南之地,若是我们将魂宗弟子统统送上沙场并且含冤战死,那我们日后还有何颜面回来见西南各城的百姓呢?毕竟魂宗弟子加入宗门是想修行的,而并非想送死!”
    莫白的话令陆一凡连连点头,此言至情至理根本没有半点贪生拍死之意,陆一凡又岂能不明白呢?
    “莫白所言不错,所以这也是我今夜将大家召集至此的原因!”陆一凡神色凝重地说道,“韩啸大人是我的岳父,是灵儿的亲爹。而领皇陛下是家父的恩人,家父半辈子对领皇忠心耿耿,所以我也不希望在领皇危难之时,令家父背上不仁不义的恶名。所以于情于理这趟金陵城我陆一凡都非去不可。但魂宗弟子并非如此,大家对韩大人和领皇都算不上相熟,因此魂宗的去留我不想一人独断,而是想把选择的权力留给诸位!”
    “那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总之一凡你去哪我就去哪!”柳三刀一脸随意地说道,“咱们和蓝世勋的新仇旧恨这回可以好好算个清楚了!”
    纪原和谢云、陆俊三人不禁相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坚定之色,虽然谁也没有开口表示什么,但他们三人的态度却是已经显而易见,这辈子是跟定陆一凡了。
    “别人我管不着,我殷喜和手下的弟子一定誓死跟随宗主!”殷喜瓮声说道,说罢还侧目看了一眼刘猛,朗声喝道,“刘猛,你呢?”
    “废话!冲锋陷阵的事我刘猛什么时候落下过?”刘猛愤愤不平地大声说道,“这回和蓝世勋的三十万大军大战,我刘猛砍下来的脑袋一定比你殷喜多!”
    “好啊!那就比比,谁输了谁请喝酒!”殷喜豪爽地大笑道,而他们二人的对话也令楚鼎等人的脸上不禁暗露一丝惭愧之色。
    秦清羽一晚上几乎是默不作声,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讨论,直到此刻当房间内再度陷入一片沉默之时,秦清羽终于开了口,只见他先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坐在一旁满脸苦涩的莫白的肩膀,继而淡淡地说道:“莫白所言不过是说出了我们的顾虑,既然宗主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讨此事,那就绝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要是那样的话我们都坐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宗主,我说的可有道理?”
    “秦兄所言不错!”陆一凡爽快地点头附和道,“只有我们所有人畅所欲言,魂宗才能更好地走下去。刚才殷喜冲动鲁莽,对莫白口不择言实属混账,理应向莫白赔罪道歉!”
    “是是是!刚才是我犯浑,在此向莫白兄弟赔罪了,兄弟千万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殷喜说着便欲要起身。
    “不不不!”可还不等殷喜讪讪地起身向莫白行个大礼,莫白却是苦笑着连连摆手道,“殷喜刚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因此说的话也自然不算数,若是我听到贪生怕死之辈,说不定反应比殷喜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殷喜的耿直和莫白的宽容很快便化解了刚刚的不愉快,房间内也顿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见状,秦清羽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欣慰笑意,继而他话锋一转,再度张口说道:“只不过关上这扇门,咱们可以各抒己见,怎么吵闹都无所谓,但是一旦打开这扇门,魂宗呈现在外人面前的定然是固若金汤上下一心,所有魂宗弟子唯宗主马首是瞻,宗主之令莫敢不从!楚鼎兄、莫白兄,我这话说的可有道理?”
    “不错!”楚鼎和莫白同时点头回应道,“必然如此!”
    “那好!”楚鼎和莫白的识时务,令秦清羽不禁会心一笑,他将目光缓缓地自江逸、百里风、黎暮等人面前扫过,继而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宗主刚刚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一趟金陵城他非去不可,魂宗四位长老也誓死追随,那我们十三人身为魂宗护法,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秦兄,此事……”
    “宗主!”不等陆一凡开口辩解,秦清羽却是陡然站起身来,只见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径直走到陆一凡面前,脸上所涌现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秦清羽站定在陆一凡面前双手抱拳,不等陆一凡发问,他却是猝不及防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继而语气快速而郑重地说道,“魂宗自开宗立派之日起,我等就誓死追随。既然如今宗主心意已决,那我秦清羽必当率领麾下弟子与宗主同生共死,莫说是三十万兵马,就算他蓝世勋有三百万大军,我秦清羽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即便战死,黄泉路上我与宗主也可以结伴而行!”
    秦清羽话音未落,楚鼎等人便是陡然神色一正,而后纷纷起身跪拜在陆一凡身前,对着陆一凡拱手抱拳齐声喝道:“我等誓与宗主同生共死!”
    无尽的感激之情瞬间便充满了陆一凡的内心,只见他目光略显红润地望着跪拜在房中的各位魂宗长老、护法,双手赶忙向前一挥,顿时一股柔和的力道便是将众人的身子给托了起来。
    “这一场我们一定不会输!”陆一凡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帮着韩大人击败了蓝世勋,魂宗在圣域之内的地位便是再无人能够轻易撼动!”
    “妈的,跟他们拼了!”刘猛冷笑道,“当年在北疆又不是没打过,尤其是那支兽族的黑甲军,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而已,我们能打他一次,就能打他第二次!哈哈……”
    见到房间内众人的情绪变得愈发高涨起来,陆一凡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陆淏谦,轻声问道:“爹,如今领皇陛下已经答应恢复你的官职和陆家的声誉,那爹的意思是……”
    “我已经老了!”陆淏谦当然明白陆一凡想说什么,只见他微笑着摇头说道,“这次圣域浩劫你能相助领皇陛下,那我陆淏谦也就无愧于领皇、无愧于天地了!至于为父和陆家族人,实在不想再回金陵城重蹈覆辙,如今好不容易在西皇城安稳下来,族人都觉的这样的日子才算踏实。经历了这么多为父已经看清了世态炎凉、朝堂险恶,如今为父好不容易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又岂会再回去与人勾心斗角呢?更何况,为父如今也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现在只想与你娘过些寻常百姓的安稳日子,将来抱抱孙子尽享天伦,继而颐养天年便是足矣了!”
    “陆大人若是不肯回去,领皇岂不是痛失一位能臣?”唐若汐淡笑着说道,“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今韩兄已经回到了陛下身旁辅佐,至于有我没有其实都一样。罢了罢了,我已经老了,精力和体力都已经跟不上了,不能和你们这些修武之人相提并论。呵呵……我还是留在西皇城和你娘没事种种花草,等着你们凯旋而归吧!”陆淏谦笑着摆了摆手,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颇为平淡随意,但了解陆淏谦性子的人都知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陆淏谦做了一辈子谦谦君子,他的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意味着绝不会改变。
    “若汐,那你呢?”陆一凡将目光转向了唐若汐,“你留在这里等待颜先生还是和我们一同去金陵?”
    “若汐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韩灵儿极力邀请道,“有我爹在,你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颜先生昨夜在我房中留了一张字条,说他想在西皇山多呆些日子,或许此次闭关要一年半载也未曾可知。而且他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这个师姐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照看他的爱徒陆一凡,颜先生的话我又岂敢不从呢?”唐若汐莞尔一笑,颇为无奈地对陆一凡说道,“我随你同去,待颜先生出关之后,我便再赶回来!”
    “太好了!”楚鼎朗声大笑道,“这回圣魂学院一下去了四位门主,蓝世勋那群乌合之众这回必死无疑!”
    “哈哈……”楚鼎的话再度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大笑,笑声之中的自信战意也变的愈发浓郁起来。
    “文才!”就在众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如何应对蓝世勋之际,陆一凡却是面带微笑地轻声招呼道,“去请领皇陛下来此一叙!”
    “现在?”陆文才颇为惊讶地说道,“现在可是深夜啊?”
    “放心!领皇今天晚上一定无眠!”陆一凡颇为自信地笑道,继而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变的更加神秘了几分。
    “更何况,领皇想要借用的金银粮饷数量巨大,又岂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运送出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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