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商会这四个字,前几日还是籍籍无名,而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传的家喻户晓,现在没有人不知道在如今的西南之地除了有一个强横的皇宗之外,还多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西南商会。
    西南商会在皇宗的地盘硬生生地插了一支旗,可谓是名噪一时,而它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速度扩张,此等速度即便是当初的皇宗怕是也要望尘莫及。前前后后不足半个月的功夫,西南商会的人竟是将十四个城池挨个走了一遍,其目的倒也简单直接,就是为了筹借一百万银贝,其中有一些聪明的城主在听到陆一凡的名讳和西南商会的目的之后,便效仿方承天那样痛快地答应借钱,而同样也有一些城主则是对西南商会置之不理,非要逼的双方僵持不下,甚至有些已经闹到了水火不容鱼死网破的地步,最后恨不能这些银贝都是从刀口下挤出来的。
    因此说西南商会扩张的容易倒也算是容易,因为前后只用了不足半个月的时间便成功筹集了一千多万银贝,可以说将西南十四城本打算上缴给皇宗的贡银给一分不剩地全部网罗到了自己的囊中。而说不容易其实也不太容易,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西南十四城中只有四城欣然允诺一团和气,而其他的八城几乎都多多少少地发生了一些冲突,伤人性命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伤筋动骨,断手断脚的事情却是没少发生,西南商会这种带有抢劫性质的借钱,可谓让这些硬骨头的城主吃尽了苦头。
    先礼后兵是陆一凡给西南商会定下的规矩,因此在派往各城借钱的队伍中,一般都会有一文一武,比如陆俊身旁会有个陆文才,楚鼎的身旁就一定会派上一个百里风,而秦清羽的身旁则会跟着一个性格相对保守一些的黎暮。如此搭配在这些城主面前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办起事情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必要的威胁手段可以,但绝不能伤人性命,这同样是陆一凡定下的规矩。
    在这样的规矩之下,绝大多数城主都都会选择就范,但也不可避免地会碰上一些极为难缠的人,其中就以栗洲城的城主董固最为突出。
    董固,人如其名是个十足的老顽固。如今已经年过六十,长的又干又瘦,其为人虽然倔强,但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好城主。他宁死也要以保护栗洲城百姓为名,不肯将一百万银贝借给西南商会,说什么也要留给皇宗的人。
    而董固之所以会这样忌惮皇宗,正是因为在一年之前皇宗刚刚将势力涉足到栗洲城的时候,董固就曾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一千城军殊死抵抗,结果一千城军战死八百不说,就连董固唯一的儿子也惨死在了皇宗护法之手,而皇宗更是留下话来“如果再有下一次,栗洲将血流成河。”因此董固虽然在心中恨透了皇宗,但为了栗洲百姓他却不得不向皇宗妥协,也正因如此这才有了他如今对西南商会誓死对抗的原因。
    在此不得不提一句,西南商会这次之所以能以迅雷之势迅速在西南十四城中立足,其实还要感谢皇宗当时的雷霆手段。当初皇宗崛起之时,几乎是将西南十四城挨个打了个遍,而各城的城军也在当时死伤大半,正因如此在面对如今的西南商会之时,各城主就算有心抵抗,可手中也早已无足够的兵马可用了。
    董固难缠,可也禁不住西南商会的再三上门,第一次是莫白带人去的,以莫白的脾气三言两语便把话说死了,接着他们便和董固府中的家奴护卫打了起来,莫白甚至在一怒之下还打断了董固的几根肋骨,最后落得不欢而散。第二次是谢云和陆俊一起带人去的,不过结果也不如人意,饶是谢云都已经把枪尖戳在了董固的脑门上,可这个老顽固依旧是宁死不从。第三次是陆一凡亲自带人去的,这次他没有再动粗,反而是带了一份厚礼前来,他和董固二人独自在堂中密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而最后得出的结果倒也直接,那就是董固不再宁死不从,但也不是现在妥协,而是要等到其他十三城全部把钱借给西南商会之后,他董固最后一个出钱。
    其实董固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失为人之常情,西南十四城同气连枝,若是其他十三城都站到了西南商会这边打算一起对抗皇宗的话,那他董固自然也不会傻到还继续留在仇人身边,毕竟皇宗对他有不共戴天的杀子之仇,其实打内心深处董固是想找机会对付楼宗的,只不过他为人保守顽固,这才和西南商会一直僵持到了最后一刻。
    如今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西南十三城已经全部妥协,现在只差一个栗洲城。这一次陆一凡没有再亲自去,而是只派了殷喜带着周文、周武兄弟来到栗洲侯府拜见董固。
    这次董固没有再刁难半分,直接将事先就准备好的一百万银贝悉数交给了殷喜,殷喜三人从入府到出府总共用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这次的事情可谓是办的极其顺利,最后身负伤势的董固甚至在家奴的搀扶之下亲自将殷喜三人送出了府门。
    “董城主,你有伤在身还是赶快回去歇息吧!”殷喜瓮声说道,“这里距西皇城不过半日的路程,我们这就回去了!”
    “这次老朽可是孤注一掷,希望西南商会不要让我栗洲百姓失望!”董固气息微弱地说道,“回去告诉陆一凡,西南十四城虽然把钱给了他,可并不代表我们就和他同乘一条船,这次你们出手迅速,事事抢在前边才将皇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如今几乎每个城都会将责任推给你们西南商会,都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所以皇宗现在已经察觉到了你们来者不善,这个月西南十四城全都没有给皇宗缴纳贡银,我想这笔账皇宗一定会算在你们头上!”
    “这些事情我们陆公子早在做之前就已经料到了,此事就不由董城主费心了!”殷喜目无表情地回应道,“你的话我会转告陆公子!走了!”
    说罢,殷喜便对着一脸阴郁的董固随意地拱了拱手,而后便带着周氏兄弟抬脚离开了栗洲侯府。
    “城主,五日之前你就已经以把钱借给西南商会为由,拒绝了皇宗派人收取贡银的人,可那时候这一百万银贝还在咱们府中,为何你要故意骗他们呢?”董固身旁的一名随从面带不解地问道。
    “我这是在给咱们留后路啊!”董固轻声叹息道,“其实从心里我是希望陆一凡这次能胜过皇宗的,只不过皇宗背后有圣域教主暗中主持,势力之大远非当年的楼宗可比,陆一凡想故技重施,只怕难上加难啊!”
    “那为何我们不在此之前告发西南商会?这样还能做个顺水人情给皇宗,如今西南其他十三城全都站在了陆一凡这边,我们若能始终坚持在皇宗这边的话,那不就能借此机会向皇宗示好了吗?”旁边的随从继续追问道。
    “向皇宗示好?”董固一脸不屑地冷声哼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其他十三城完蛋了,你以为我们一个小小的栗洲城可以独活吗?更何况,皇宗不死我们就算再怎么示好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城主大人的意思是……”
    “这一次西南的十四位城主其实都想得很清楚,看似陆一凡现在是利用我们,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陆一凡呢?”董固说着目光之中便不经意地闪显出一丝狡黠的精光,继而缓缓地转过身去朝着府内走去,“坐山观虎斗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善于趋利避害,是要懂得在什么时候站在什么地方,一旦一步选错了,那将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可一旦选对了,那我们就能坐收渔利!如今既然有人想要替我们当这个出头鸟,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看着吧!皇宗与西南商会之间的一场好戏马上就要来了!”
    ……
    “喂!木头!”
    黄昏时分,殷喜带着周氏兄弟快马赶回了西皇城,而他们才刚踏入城门不久,一道清脆的呼喊声便是陡然从热闹的街道上传来,紧接着只见一位身着黄色裙袍,面容姣好的姑娘正笑盈盈地朝着殷喜走来,而此刻在她那挥舞着打招呼的手中竟是还攥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殷喜,那姑娘好像是在喊你吧?”周武笑着打趣道,“快说,她是什么人?该不会是你在西皇城找的相好的吧?”周武此言一出,周文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滚滚滚!别胡说八道!”殷喜沉着脸对着周文周武二人摆手喝道,随即他便将腰间的银票塞进了周武的手中,低声说道,“你们先回去交差,我稍后便回!”
    “啧啧啧!看来关系不浅啊!哈哈……”周武一边嬉笑着一边接过殷喜手中的银票,而后他和周文二人识趣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个殷喜啊,我会替你禀明陆公子,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哈哈……”说罢,周氏兄弟便在殷喜连踢带踹的威胁下大笑着走开了。
    而就在周氏兄弟离开之后,那名姑娘也依旧走到了殷喜面前。
    “木头,还记得我吗?”姑娘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眯眯地注视着殷喜,她笑起来很好看,脸但红扑扑地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一双笑眼就如同弯弯的月牙一般,明亮而迷人。在这样一双笑眼的注视之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殷喜,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夫竟是出奇地变的扭捏起来,就连脸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一抹红晕,不过好在殷喜皮肤黝黑,更恰逢黄昏时分,天色渐暗,这才没让姑娘发现他的丑态。
    “记得!你是上次在潮汐客栈撞翻我酒坛的那个人……”殷喜其实早就已经认出这个姑娘,岂止是记得,简直就是从未忘记过。自从上次客栈的那次意外之后,一向大大咧咧的殷喜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竟是学会了经常一个人愣愣的发呆,“我记得你好像叫……月儿……”
    “月儿是你叫的吗?你要叫我月儿姑娘!”姑娘眼睛一瞪,故作嗔怒地责备道,“还有上次什么叫撞翻你的酒坛?明明就是你上楼不看路才撞到了本姑娘!”
    “哦……”殷喜曾经想过一肚子的话要对月儿说,可如今真的再见了面,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殷喜才会由衷的佩服陆文才的那种喋喋不休,对谁都能说个不停的本事。
    “你是新搬来西皇城的吗?”月儿说话总是显得很单纯,似乎她对于如今西南的风起云涌丝毫都不知情,“上次看你拿了这么多酒,是和你家人一起吗?”
    “额……”被月儿这么一问,殷喜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最后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哦!那你刚才去做什么?我看你们刚才是三个人一起回来的,那些是你的朋友吗?你们出城了吗?”月儿一边吃着自己的糖葫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感觉就像是个两个极为熟悉的朋友在闲谈一样,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殷喜的尴尬和忐忑。
    “是吧!”殷喜的语气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是出城做生意!”
    “做生意?”月儿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殷喜,“你们还敢出城做生意?难道没听说过西南商会吗?要是碰上他们,你们的生意做不成不说,或许连命都要没了!”
    “为什么?”殷喜一听这话当即便是眉头一皱,急忙追问道,“为什么遇到西南商会连命都会没了?”
    “西南商会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他们虽然名义是商会,可实际上就是一群打家窃舍的强盗!你这个木头以后要千万小心点!”月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刻意地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好像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殷喜好奇地问道。
    “我哥哥!”月儿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哥哥什么都知道,你听我的不会有错的。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还和朋友一起做生意,当心自己被他们骗了!”
    “放他娘……”殷喜下意识地想要骂人,可他的话才说出一半便立即意识到月儿正站在自己面前,只好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此刻他的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涨红。
    “你怎么了?”月儿好奇地望着殷喜那不断变色的脸庞,“是不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其实也不用太害怕,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事的!咱们都是寻常百姓,他们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面对着一脸天真的月儿,殷喜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月儿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事!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辰出来当然是为了逛夜市了,你看这多热闹?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哥哥他不喜欢我到处乱跑,他希望我整天都待在家里,那岂不是要闷死?所以我就偷偷地溜出来,玩够了再偷偷地溜回去,这样就没人知道了!”月儿梨涡浅笑令殷喜的怒气顿时便消散了不少,“看你也是刚从外边回来,还没吃东西吧?我也没吃,不如本姑娘带你去吃些好东西!”
    “好定西?”
    “一些让你流口水的小吃,只有土生土长的西皇百姓才知道哦!”月儿神秘兮兮地笑道,“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有你陪着还能热闹点,我带你去吃东西,这回你可算是有口福了!”
    “好啊!”殷喜拼命地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能遇到便是有缘,你从外地来西皇城肯定没有什么朋友,我看你呆头呆脑的肯定不是什么坏人,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月儿开心地笑道,“我叫沈月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殷喜!”殷喜憨笑着回道,“从金陵城来的……”
    “殷喜?”不等殷喜的话说完,月儿便是黛眉紧蹙地摇了摇头,“不好听!我还是叫你木头吧,又好玩又好记!”
    “你喜欢叫我什么都行……”殷喜此刻已经沉浸在一片甜蜜之中,心里美滋滋的哪里还在乎什么称谓。
    “那好!木头,我先送你一串糖葫芦当做见面礼,然后再带你去吃西皇城最好吃的小吃!”沈月儿说着便转身朝着一旁的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伸手便从腰间掏出来一个银贝,见到这一幕殷喜赶忙冲上前去欲要抢着给钱,但却被沈月儿给义正言辞地婉拒了,“你现在是我的朋友,这里是西皇城,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当然要客随主便,等有机会去金陵,你再请我不迟!”
    望着沈月儿那副认真的模样,殷喜的心里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暖流,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沈月儿为他挑选糖葫芦,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憨厚的傻笑。
    “走吧!”沈月儿说完竟是主动拉起殷喜的胳膊,抬脚便朝着熙熙攘攘的热闹夜市之中走去,一开始殷喜因为心跳加速,言行举止还有些扭捏,可在了解了沈月儿单纯爽快的性子之后,索性便放开了心里的那层束缚,随心所欲地迈着轻快的步子跟着沈月儿一起逛起喧闹的夜市来,眨眼之间二人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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