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天过,整座金陵城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春夏交替之际万物复苏,金陵街道两侧的墙脚之下,杂草里已经偶尔能听到几声蛐蛐的鸣叫,断断续续的响声将夜晚映衬的更显几分宁静。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打更人迈着略显疲惫的步伐从陆府门前缓缓走过,此刻的陆府那紧闭的大门看上去别有几分压抑。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白天在陆家门前发生的事情如今早已是传的满城风雨、妇孺皆知,因此当打更人走过陆家门前的时候,还不经意地朝着陆府投去了几分同情的目光,口中更是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陆淏谦平日在金陵百姓之中的口碑极为不错,因此人缘也极好,如今陆家出了事,金陵百姓也是少有的向这位曾经的权贵报以一丝由衷的同情。
    而就在打更人才刚刚走过去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在漆黑的街道尽头却是陡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杂乱脚步声,紧接着只见无数道手持钢刀的黑衣人正快步朝着陆府大门集结而来,明亮的月光之下这些黑衣人手中的钢刀不禁反射出一道道阴寒的光芒,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不一会儿的功夫,陆家门前的街道上便是站满了手持尖刀的黑衣人,这些人全都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令人看不出容貌。远远望去寂静的街上竟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就在这些黑衣人全部集结在陆府门前站定之后,一道略显削瘦的身形这才从众人身后缓步走了出来,一见到此人,这些黑衣人竟是全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没有人开口出声,但任谁也能看的出来此人便是这些黑衣人的头领。
    而这个身形削瘦的男人,正是谢风。
    谢风此刻并没有遮面,他先是目光冷峻地环顾了一圈黑衣人,而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们都记清楚了吗?”谢风语气冰冷地轻声说道,“就算是死也要给我记清楚,今夜你们是要替炎泽公子报仇,是要挽回圣东王府的声誉!对于陆家,领皇可以忍,但圣东王绝不能忍!明白吗?”
    听到谢风的话,这些黑衣人纷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而透过他们那一双双杀意四起的目光,谢风也看到了这些黑衣人的态度。
    “稍后杀入陆府之中,你们见人便杀!但记住只可在府内杀,不可追出来杀!”谢风再度嘱咐道,“陆家的高手定会誓死保护陆淏谦出逃,你们谁也不必穷追不舍。陆淏谦要逃就逃好了,你们只管杀那些来不及逃的老弱妇孺。如若碰上硬茬子,也不必硬碰硬,放他们离去便可!”
    说罢,谢风也不再多言,只见他再度转身回望了一眼大门紧闭的陆府,继而嘴角之中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动手吧!”
    “是!”
    听到谢风的命令,这些黑衣人也不再有丝毫的压制,齐声怒吼一声便纷纷挥刀朝着陆府大门一拥而上。而谢风则是在这些黑衣人冲入陆府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转身朝着远处走去,眨眼之间便是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嘭!”
    伴随着一声震彻全城的巨响,陆府紧闭的大门被人轰然撞开。紧接着无数道怒吼声和刀剑砍杀的响声,夹杂着陆家人惊慌失措的哀嚎声一起,彻底打破了金陵城的寂静,也同时揭开了陆府自建立以来最为血腥残忍的一幕。
    “杀啊!”
    “你们是什么人……啊……”
    “救命啊!杀人啦……”
    ……
    一时之间,陆府之内厮杀声、哭喊声、哀嚎声、吵闹声连成一片,更有许多陆家族人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被突然杀入房中的黑衣人给乱刀砍死在床榻之上。
    无数的黑衣人一下子涌入陆府之中,他们见门便闯、见路便走、见人便杀,根本就没有给陆家人半点反应的机会。猝不及防的陆家人哪里是这些有备而来的黑衣人的对手,片刻之间陆府之内便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出了什么事?”
    似乎是被前院的吵闹声所惊醒,陆淏谦一边穿着衣袍一边从房间内快步走出来,此刻他的眉心都快要皱成一个死疙瘩了,刚刚才休息的他还没能顺利入睡便又被突如其来的喧闹给惊醒,这让此刻的陆淏谦脸色看上去分外的苍白。
    “老爷,老爷……”柳情鸳也急匆匆地跑出房间,只见她满脸惊慌地冲到陆淏谦身旁,身子都被吓得瑟瑟发抖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好了!”
    此刻,只见衣衫凌乱的陆鼎轩在几名陆家族人的保护下,一路连滚带爬地朝着陆淏谦跑来,他一见到陆淏谦便是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族长,圣东王派人来血洗我陆家了……”
    “什么?”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大事不妙,但陆淏谦还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境地,“领皇陛下尚且没有下旨,难不成这个炎敕要造反不成?”
    “谁知道啊!他们见人便杀,逢人便砍,根本也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啊……”陆鼎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我们好多族人已经……已经惨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了……”
    “古老呢?古老何在?”陆淏谦只感到自己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双眼之中所看的事物也是出现了重影,他的身体本就羸弱,再加上最近陆家诸事连连陆淏谦也不得好生休息,如今再被这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一闹,陆淏谦再也难以保持以往的淡定,他只感到自己的脑海极度眩晕,若不是靠意志力强撑着,只怕此刻他早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了,“古老何在?陆家修武的族人何在?陆俊何在……噗!”陆淏谦急火攻心,一时之间竟是胸口憋出了一口淤血,还不待他仓促而愤怒的话音落下,一口鲜血便是忍不住地被他从口中喷了出来,吓得周围的族人赶忙上前将他那欲要栽倒的身子搀扶住。
    “古老已经去前院和黑衣人厮杀去了,至于府内的族人有好多根本就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便被黑衣人给乱刀砍死了,事情来得紧急根本就来不及抵御啊……”陆鼎轩又急又恼地快速解释道。
    “老爷,你先别着急,身体要紧啊!”柳情鸳一直在一旁不停地安抚着陆淏谦,其实她本就已经心乱如麻了,如今陆淏谦再一倒下,她的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他们来了……来了多少人?”陆淏谦嘴角躺着鲜血,两只胳膊颤抖着架着一旁的族人,强行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我们能否抵御?”
    “密密麻麻根本就数不清,到底都是他们的人,族长我们赶快逃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陆鼎轩大声哭诉道。
    “不……不能逃……”
    “陆淏谦在那!杀了他,为炎泽公子报仇雪恨!”
    突然,只听到远处陡然传来了几声嘶吼,接着只见十几个手持着尖刀的黑衣人已经冲破了前院,此刻正快步朝着陆淏谦几人冲杀过来,沿途虽然碰上一些欲要上前阻拦的陆家族人,但却都没能阻挡住这些黑衣人那杀气腾腾的脚步。
    “老爷,我们怎么办?”柳情鸳见状当即便是没了主心骨,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陆大人莫慌,谢云来也!”
    还不等那些黑衣人冲至近前,只见一条凌厉无比的长枪竟是如同一道闪电般诡异地出现在那些黑衣人面前,紧接着众人只见长枪左右飞舞地甩出了几道刺眼的枪花之后,那十几个黑衣人竟是全部应声栽倒在地,而且在他们每个人的胸口上,不知在何时都已经被长枪刺穿了一个血洞。
    伴随着一连串凌厉的杀招,一道黑影也快速闪掠到陆淏谦等人的面前,待看清了来人是谢云之后,柳情鸳等人的心这才再度放回到肚子里。
    “陆大人、夫人,你们没事吧?”谢云一脸焦急地看向陆淏谦和柳情鸳,“此地不宜就留,我这就护送你们杀出重围!”
    “我陆家族人……”
    “陆大人请放心!纪原、陆俊、殷喜、刘猛已经各自带人突围了,我是专程来接应你和夫人的!”不等陆淏谦询问,谢云便是快速说道,“对手太多,陆府是断断不能再留了,我们必须杀出去才能有一线生机!”
    “炎敕,你青红不分便如此赶尽杀绝,我陆淏谦誓与你不共戴天……”陆淏谦望着四处起火的陆府,一双通红的老眼恨不能都快要瞪出血来,只见他气的牙齿都在不住地打颤,若不是有柳情鸳一直在旁边好言相劝,只怕他又会忍不住胸口的憋闷,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陆大人别说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谢云见状左右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几个年轻的陆家族人,继而快速吩咐道,“你们搀扶着陆大人和夫人,紧跟在我身后!”
    说罢,谢云眼神一狠,继而手中依旧在向下滴血的长枪朝着身侧一甩,他的身子也在数息之间转向了自己的后面。此刻,从不远处再度冲上来数十个张牙舞爪的黑衣人,他们一个个嘶吼着挥舞着尖刀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朝着陆淏谦等人猛冲过来,而面对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黑衣人,陆淏谦、陆鼎轩等人的面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一抹绝望之色不由地在他们心中升起。
    “跟紧我!”
    就在那些黑衣人冲至近前不足数米之遥时,面色冷厉的谢云却是陡然暴喝一声,继而眼神之中一道彻骨的寒光一闪而过,嘴角扬起一丝嗜血的狞笑,手腕陡然一翻长枪随之一震,接着脚下一晃,整个人便挺枪朝着那数十个黑衣人迎了上去。
    “嘭嘭嘭!”
    “噗嗤……”
    “啊!”
    伴随着无数道金属撞击的脆响此起彼伏,只见谢云持枪穿梭在几十名黑衣人之间,一道飘逸的身影在众多对手之间进退自如、行云流水,一杆穿云枪更是舞的密不透风,伴随着浩瀚的魂力不断从谢云的丹田气海之中喷涌而出,漫天枪影带起无数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而
    谢云也用这种近身血战的打发,以一人一枪之力硬生生地在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而****谦和柳情鸳几人则是紧紧地跟在谢云的身后,步伐艰难地朝着府门外走去。
    陆府的血战一直从三更天持续到五更天,厮杀声惊天震地令周围的金陵百姓一夜无眠,但没有人有胆子出来看个究竟,一个个都是躲在各自的家里,战战兢兢地聆听着外边的风云变幻。
    此刻正值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陆府之外的街道上已经堆积了几十具黑衣人的尸体,而满身鲜血的纪原和柳三刀正站在那里快速商议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金陵城是肯定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去救一凡出来!你带着陆家活下来的人逃出城去,往西南方向而去,咱们在武族村碰面!”柳三刀一脸阴狠地对纪原说道,“炎敕这个老东西果然不地道,明的不成,竟然使出这等阴招!”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纪原无奈地叹息道,“我刚刚命殷喜和刘猛他们又将一部分陆家族人送出城去,陆俊在那里主持大局,我这就再度折返回去帮助谢云和古老救出陆大人和夫人,当下我们能救出一个是一个!”
    “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动身!”柳三刀快速点了一下头,此刻他根本就没听听清纪原说的是什么,只是胡乱的搪塞一句继而便提刀朝着皇城的方向快速闪掠而去。
    望着柳三刀快速消失的背影,纪原的神色也变得愈发凝重起来,而后他便不再有片刻犹豫,闪身朝着府内再度冲杀进去。
    ……
    而此刻在皇城的牢房之中,一夜无眠的陆一凡正眉头紧锁地坐在墙边,虽然他不曾听闻半点声响,但内心之中却是始终忐忑不安,隐隐然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可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出究竟,这种不安的情绪令他此刻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吱!”
    然而,就在陆一凡百思不解的时候,牢房的大门却是被人轰然打开了,紧接着只见一道身披黑色头蓬,头戴斗笠的身影便是快步走了进来,而此人的出现也令陆一凡当即便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
    “你是什么人?”陆一凡目光凝重地望着面前的神秘人,而当他的余光扫到牢房外,原本负责看守牢房的护卫此刻已经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时候,内心之中更事莫名地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今夜圣东王派人血洗陆家,天一亮金陵城势必大乱,我现在来是特意救你出去的!”神秘人语气阴沉地快速说道。
    “你说什么?”陆一凡一听到陆家被血洗先是一愣,继而他目光微微一动,一脸谨慎地反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杀害狱卒?为何要来救我?而我为何又要相信你刚才所说的话?”
    “怎么?今夜本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你,难不成你以为本王还会害你陆家吗?”
    不待神秘人的话音完全落下,只见此人竟是陡然揭开了自己头顶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陆一凡怎么也没能想到的脸。
    “竟然是你?圣西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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