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褚凌天大营,中军大帐之内已经摆好了一桌颇为丰盛的酒宴,但奇怪的是在这张偌大的圆桌前,如今却只有一个人坐着,此人便是蓝辰。
    在蓝辰的周围,褚凌天、范江、海老、三春等一众营中将领正一脸焦急地站在旁边,看他们一个个坐立不安的样子,似乎内心显得十分焦虑。
    而在蓝辰的正对面,也放了一把椅子,而在那个位子前,摆放着一副碗筷、一个精致的酒壶和一个酒杯。这个位置正是留给今日这场酒宴唯一的贵客,陆一凡。
    “公子……”
    “陆一凡到!”
    不等忍无可忍的海老张口,大帐外一道清脆的传命声陡然传了进来,而待这道声音传入账内的同时,海老、褚凌天等人都是脸色一变,一个个的神色也由最初的焦虑瞬间衍变成了紧张,而站在褚凌天身后的一众将领甚至还忍不住地将右手放在了刀柄上,欲要将刀剑抽出,若不是范江及时伸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只怕稍后陆一凡进入账内的时候所见到的将会是另一番场景了!
    再看蓝辰,他听到声音后才将原本微微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既没有焦虑也没有紧张,甚至连他最初的期待感此刻也是全然看不出半分。蓝辰依旧静静地坐在桌后,一双看不出喜怒的黑眸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帐帘。
    “蓝辰,别来无恙!”
    伴随着一道淡淡的轻笑声,帐帘被人从外边撩开了,继而陆一凡在两名马如风的亲兵带领下,缓步走入了中军大帐之内,而当他看到帐中人影憧憧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惊讶的神情,只是嘴角稍稍噙着一丝笑意,环顾了一下帐内的每一个人。
    “陆公子!”褚凌天见状,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陆一凡稍稍拱了拱手,继而左右打量了一下,方才开口问道,“时才我派马如风去请你,只是不知我的副将马如风现在身在何处?”
    “哦!马副将乃褚将军的爱将,更是北疆大营内响当当的大人物,如此英雄人物亲自去营中请我,陆某自然要视为上宾,因此为了略表敬重之意,我的兄弟也已在营中设下酒宴,要好好地款待一下马副将,如此方能不失礼数!”陆一凡处变不惊地淡笑道,“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在我营中把酒言欢才是!”
    陆一凡的话令褚凌天的眉头微微一簇,虽然明知道陆一凡这是推诿之词,但褚凌天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方才冲着陆一凡强挤出了一个不怀好意地微笑。
    “陆一凡,你的胆量倒是不小!”海老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不过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也听不出善意,“竟然有胆子一个人深入我十万大军之内,你就不怕……”
    “怕什么?”陆一凡故作无辜地望着海老,说着还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这里是圣域北疆,虽然我身在韩啸大营,而这里属于北疆大营,但归根到底我们也是同宗一脉,都是圣域大军。更何况,蓝辰与陆某还同为北疆边卫府旗主,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是同朝当差,陆某今日应邀来北疆大营和老朋友叙叙旧,又何惧之有?海老,你刚才这话的意思我反倒不是很明白!”
    “陆一凡,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啊?”海老目光阴沉地盯着陆一凡,脸色也变为愈发冷厉起来,“大家其实早已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你又何必在这里牵强附会,故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我双方之间的这层窗户纸,不是早就已经戳破了吗?就从你当时连夜带人逃离北疆大营的时候开始!”
    “那件事说起来我还要向褚将军说一声抱歉才是,当夜其实我是听颜先生说韩啸大人有难,因此在心急之下才不辞而别的,目的是为了希望尽早回到韩啸大人身边,为抵抗兽族大军而效力,我想褚将军同为圣域的将军,因该会体谅陆某的良苦用心吧?”陆一凡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而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出一副见老朋友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把眼前的这些人当做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
    “你们都下去吧!”不等有人再度张口,一直未曾开口的蓝辰却突然说话了,只见他在说话的时候还顺势对着左右的众人挥了挥手,“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进来!”
    “公子,可是你的安危……”
    “下去吧!”不等范江一脸踌躇地开口劝阻,蓝辰却是颇为不耐地摇了摇头,“我自有分寸!”
    “公子,不如让三春在这里伺候你们,给你们倒酒……”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终于,蓝辰有些生气了,就连他的语气都变的极为不善起来,“本公子有话要单独和陆一凡说,你们心中所想我全都知道,我也很清楚的记的早上答应过你们的事情,诸位不必担心,出去吧!”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出去吧!”褚凌天的反应最快,只见他先是对着蓝辰拱了拱手,而后便用眼神示意海老、范江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大帐。
    “将军,把公子单独留在里面岂不是很危险?”帐外,范江一脸担忧地说道,“陆一凡的修为远在蓝辰公子之上,如此一来岂不是……”
    “这件事我想蓝辰公子自有分寸!”褚凌天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压低了声音对范江附耳说道,“传命埋伏在周围的一千刀斧手,让他们严阵以待,只待我命令一到,便即可动手斩杀陆一凡!这一次,我要让陆一凡插翅难飞!”
    “啊?”范江对褚凌天的命令感到颇为惊讶,“我们若是杀了陆一凡,那独眼他……”
    “为了蓝大人的大事,马如风就算命丧韩啸大营,也值了!”褚凌天脸色狠戾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说罢不等范江再度开口便径直快步离开了这里。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满眼震惊的范江,和一群不明所以的将领。
    大帐之内,陆一凡与蓝辰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二人静静地对视着,许久都没有人张口。一时之间,账内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闷起来,而即便是这样可依旧没有人率先打破僵局。
    就这样,二人足足对视了一炷香的功夫,蓝辰方才轻轻一笑,接着对着陆一凡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而陆一凡也不拘泥,轻轻一甩衣袍便坐在了蓝辰对面的椅子上。
    “你我认识多少年了?”
    “最少也有十几年了吧!”面对蓝辰的问话,陆一凡的回答也显得有些模棱两可,而后他看着满桌的菜肴,嘴角却是缓缓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不过你我单独吃饭这回倒是头一次!”
    “陆一凡,我一直都很讨厌你!”蓝辰一脸冷笑地注视着陆一凡,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个令人十足厌恶的家伙!”
    “我知道!”陆一凡无辜地摆了摆手,“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金陵城中那么多权贵子弟,我和每个人都能相交甚好,唯独和你偏偏是水火不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宿命啊?”
    “你的意思是你我是天生的对头?”蓝辰饶有兴致地问道。
    “也不一定一辈子都是死对头,也许你我也算是朋友!”陆一凡说完此话还不待蓝辰张口反驳,便赶忙补充了一句,“起码算半个朋友!”
    “呵呵……”蓝辰笑了,笑声之中充满了不屑,“陆一凡,我最讨厌你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一切不是吗?”
    “你说的是什么……”
    “我爹密谋造反!”不等陆一凡的话说完,蓝辰却是直言不讳地直戳要害,“我爹要推翻领皇,重整圣域!而北疆大营已经全部弃暗投明,以褚凌天为首的十万大军如今对我爹誓死效忠,而一统北疆也正是我爹执掌圣域大业的第一步!”
    蓝辰所说的话,虽然陆一凡心中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此刻这话从蓝辰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带给陆一凡一阵不小的触动。陆一凡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蓝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我不必再装腔作势!”蓝辰冷笑道,“你给我写下战书的时候,你就早就已经明晰了一切不是吗?一统北疆首先要剿灭的就是韩啸大营,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那一个北疆之中也自然不能同时存在两个阵营,我不管你的营中如今还剩下多少人,总之是都要死的!”
    “不错!”陆一凡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他眼睛微微眯起,试探着问道,“不过我从你的话中听不出半点期待的味道。怎么?难道你对自己即将成为圣域新的皇族公子,就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你不必试我,我怎么想的不重要!”蓝辰轻哼一声,“重要的是如今褚凌天的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韩啸大营片刻即亡!”
    “所以我才要给你写下这封战书!”陆一凡点头说道,“我们营中的将士都是圣域的好男儿,他们为了抵抗外族而抛头颅洒热血,我不想他们最后全都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你认为现在我和你还算是自己人吗?”蓝辰嗤笑道。
    “起码都是圣域之人!”陆一凡义正言辞地说道,继而他眼神陡然一变,原本沉着的语气也陡然变成了恳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道,“我知道很多事你也不能决定最后的结果,但就目前而言,你能不能放韩啸大营的将士们一条生路?就算他们最后全部都战死在兽族的沙场上,也好过死在你们的手里!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圣域之军,不帮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能……”
    “住口吧陆一凡!”不等陆一凡的话说完,蓝辰却是猛然打断了他的话,继而冷冷地说道,“我请你来是想要在你临死之前真真正正的赢你一次,并不是想听你求情!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今天只在乎这个赌局!”
    蓝辰的话令陆一凡先是一愣,不过在他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之后,很快脸上便恢复了之前的坚毅之色,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蓝辰,郑重其事地张口道:“好!既然你只在乎这个赌局,那我就和你赌这一局!一切就如战书上所言,你若赢了,我这条命你拿走!但你若输了,那就让褚凌天的十万大军退回北疆大营,不得再伺机冒犯韩啸大营!”
    “好!”蓝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切就如你所言,我就给你一个当英雄,拯救韩啸大营的机会!”
    “那你想怎么赌?”陆一凡好奇地问道,“和我打一场还是……”
    “既然赌约的条件都让你说了,那这赌局的规矩自然要本公子来定!”蓝辰冷笑地说道,“你如今的修为远在我之上,而且你曾还蒙受过天恩,自然身怀绝世的功法与魂法,所以和你一对一的打一场对我而言并不公平!”
    “那你想怎么样?”陆一凡心中突然升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看到你面前的那壶酒了吗?”蓝辰淡笑道,“我不妨告诉你,这壶酒内被我事先投放了凝魂散,也就是初到北疆大营时我们所喝的姜汤内所投放的毒药!凝魂散自身无毒,但服下之后三个时辰之内不能调动半点魂力,否则必死无疑!而你所要做的就是与我对饮三杯酒,每喝完一杯酒,你便要受我一掌,受完了一掌之后我便听你说一句话!一连三杯,你要受我三掌,并说三个让我退兵的理由!如果你能活着挨完我三掌,并且所说出的理由能说服我的话,就算你赢!如果你赢了,我就下令退兵!”
    “如此一来,那赌局的胜负岂不是全是你说了算?”陆一凡眉头紧蹙地说道,“即便我受完了你三掌,也说出了令你信服的理由,但你因为不想服输,因此嘴上故意说我没有说服你,那又该如何?”
    “陆一凡,你还有的选吗?”蓝辰不屑地轻笑道,“我能给你一个和我赌的机会,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你难不成还想和我讨价还价不成?如若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十万大军瞬息之间便能让你的那座大营彻底消失,你信不信?我承认,这场赌局最终的胜负决定权的确在我这里,但起码你只是九死一生,如果能说服我的话还有一丝生机。但如果你冥顽不灵的话,大军一动,你们将是十死无生!你自己选吧!”
    “那你又为何让我服下凝魂散之后再受你三掌?”陆一凡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莫非害怕自己的本事还不足以伤到我?”
    “因为我不想你动用魂力来抵御我的掌力!”蓝辰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而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你承受天恩,魂力修炼速度惊人,所练功法、魂法自然也是得天独厚,可这些都是拜天恩所赐,并不是你自己的真本事,和你比魂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我更在乎的是你一身的外功,当年你只凭这身外功便击败了身为四转魂师的我,我不服!我到现在都不服!我平生最大的一次失败就是败给你的一身霸道外功,所以今日我要在我丢失颜面的地方,重新找回我的尊严!我就要你用外功来硬抗我的掌力,我要证明我比你强!所以这酒你一定要喝,天下人都说你陆一凡胆识过人,今日也正好让本公子看一看你陆一凡的胆识到底有多大!”
    听到蓝辰的话,陆一凡不禁愣住了。他万没有想到当年天恩大赛的事情,直到今天蓝辰还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蓝辰的自尊心,实在是太强太强了!这种自尊心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激励着蓝辰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但却也同时在另一种程度上折磨着他,令他终日深陷于痛苦和愤怒之中!
    “陆一凡!”蓝辰猩红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陆一凡,此刻他双手撑着桌面,整个身体都因为内心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这场赌局的规矩我已经说了!你,敢不敢赌?”
    面对着蓝辰那近乎杀人的目光,陆一凡原本僵硬的神色渐渐地沉静下来,只见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蓝辰,而他的右手却已经悄悄地摸上了桌上的酒壶,在蓝辰的注视之下,陆一凡将酒壶轻轻端起,继而朝着自己的酒杯中缓缓地斟了一杯酒!
    而从始至终,陆一凡的目光都在凝视着蓝辰。蓝辰也在陆一凡的这番动作之下,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斟满酒后,陆一凡用手将酒杯缓缓举起,最后酒杯挡在了他与蓝辰二人的目光交汇之间。
    “蓝辰,记住你刚刚说的话!我陆一凡,先干为敬!”
    说罢,陆一凡便毫不犹豫地将酒送入口中,继而脖子猛地一仰,只听得‘咕噜’一声,一杯满含着凝魂散的烈酒便被陆一凡毫不犹豫地咽入了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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