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一凡的声音,那屋顶上之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他那原本已经欲要挥之而出的穿云枪便是被他瞬间给收了起来,接着此人双目一凝,待他定睛观瞧看清了陆一凡之后,脸上也是猛然涌现出一抹激动之色。
    “一凡!”
    随着一声满怀激动的呼喊,只见那人身形猛地自房顶之上飘落而下,直接绕过了还没有弄清状况的柳三刀,稳稳地飞掠到陆一凡的面前,接着也不等脚下挺稳便是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去,和陆一凡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是伸手一揽,一把便将陆一凡的手臂死死地扣住,这也足见他内心的激动之情,而这人对于陆一凡却也是再熟悉不过,正如陆一凡之前所言,此人正是温阳第一枪,谢云。
    “谢云,真的是你!”陆一凡也反手死死地抓着谢云的胳膊,满眼激动地说道,“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我也一样!”不知怎的,此刻的谢云竟是两眼有些泛红,似乎与陆一凡的重逢令他心生了诸多感触,“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在西北荒漠之中被楼宗追杀生死未卜,我为这件事简直快要自责死了,你会与楼宗结怨,全部都是因我而起,我实在是……”
    “欸!”还不等谢云表达完自己的愧疚之意,陆一凡却是当即打断道,“此事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以我的性子和楼宗的做事手段,我们之间也早晚会结下梁子。反倒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温阳城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还有你,我刚才察觉到你的气势比之前强横了许多,相信也是半只脚踏入魂灵之境了吧?”
    “唉!一切说来话长啊……”听到陆一凡急迫的问话,谢云则是面带无尽苦涩地长长叹息一声,从这声叹息之中陆一凡仿佛感受到了太多的苦楚与悲痛。
    “一凡,你认识他?”此刻柳三刀也快步走了过来,而他看向谢云的眼神依旧充斥着一抹浓浓的敌意,显然柳三刀还在为刚才谢云偷袭陆一凡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柳兄、沐丹,这位就是我曾向你们提起过的谢云!”陆一凡赶忙向柳三刀和沐丹解释道,说罢便是转头对谢云说道,“谢云,这位是我在西皇山结交的好兄弟柳三刀,这位是曾经在荒漠之中救过我性命的恩人,沐丹姑娘!”
    “你就是那个痴情的谢云?”沐丹此人快人快语,说起话来也是颇为直接。
    听到沐丹的话,谢云不禁面露一丝尴尬,继而也只是对着沐丹讪讪一笑,接着他转头对柳三刀拱手抱拳道:“这位兄弟,刚才是个误会,若是我知道来人是一凡,那我定然是不会出手的,因此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这位兄弟能够见谅!”
    谢云的话说的极其诚恳,眼神之中也是清澈无比,不含一丝杂念,显然他是为自己刚才的鲁莽举动而真的感到抱歉。柳三刀也是个生性爽快的人,听到谢云这么说话,再看到陆一凡那表示赞同的眼神,当下也是将心中的那一丝芥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原本还阴冷狠历的脸色瞬间便是变成了一抹憨笑,而后连连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你是一凡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柳三刀的朋友,咱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
    “对对对,这叫不打不相识!”陆一凡点头赞同道。
    “可是我很好奇,刚才你究竟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沐丹黛眉微蹙,满眼好奇地问道,“看你刚才出手便是杀招,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好像心怀着深仇大恨一般。”
    沐丹的话也道出了陆一凡和柳三刀心头的疑惑,只见谢云先是一愣,接着双眸之中便是猛地闪过一抹彻骨的冰冷杀意,就连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口中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除了封城楼宗之外还能有谁?我谢云誓与楼宗不共戴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一凡眉头紧皱地追问道,“难不成这温阳城的惨状是楼宗一手造成的?”
    “正是!”谢云点头回道,“除了楼宗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会使出这般卑鄙无耻的手段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沐丹问道。
    “一切说来话长,走走走,先随我回府再说吧!”谢云话锋一转,说罢便欲要拉着陆一凡朝温阳侯府方向走去。
    “可是这些人……”陆一凡颇为犹豫地看了一眼东倒西歪地躺在街边的这些奄奄一息的可怜百姓,“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吗?”
    “这……”陆一凡的话令谢云也不禁迟疑起来,这倒是令陆一凡颇为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谢云一向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只见谢云面色难看地低声说道,“一凡,不是我不想帮他们,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陆一凡的心中升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急忙追问道。
    “只不过如今的温阳城到处都是如此,即便是我想帮他们,可我却也没有那个能力啊!”谢云颇为无奈地说道,“一凡,你随我到温阳侯府之后就会明白了。”
    陆一凡并没有再僵持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而他再度满眼悲切地看了一眼街边的百姓,随后便是将心一横抬脚跟着谢云离开了这里。
    温阳侯府对于陆一凡来说并不陌生,这是整座温阳城中最具有底蕴的一座府邸,前后足足有五进的院落,比之金陵城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府邸还要气派许多,当时陆一凡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曾为温阳侯府的与众不同而大肆感叹过,今日再度回到这里,眼前的一幕却是令陆一凡彻底的震惊了。
    残砖破瓦,四处凋敝。原本在府门外的两头威风凛凛的巨大石狮子,如今却是已经变成了两堆碎裂不堪的烂石块,根本就看不出其原本的面貌,高大的院墙上也布满了刀剑的伤痕,墙皮剥落,有些地方甚至成片成片的倒塌,原本完整的围墙如今却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断壁残垣,两扇曾经一尘不染的巨大府门如今已经消失了一扇,剩下的一扇也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大有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府门之下的门槛早已变的破烂不堪,而府门之上的黑色大匾虽然依旧挂在那里,但匾额之上却是布满了刀痕和血迹,原本这块黑匾上只写着四个朱红大字,可如今这块黑匾之上却是横七竖八的洒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令人看了不禁感到一阵由衷的悲凉。
    原本守门的奴仆如今也早已是荡然无存,整座温阳侯府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废弃院落一般,落魄的吓人,根本就毫无气派可言。
    “这……”陆一凡站在府门之外,嘴唇蠕动了半天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如今整座温阳城中还勉强活着的人不足三百,而温阳侯府之内的活人更是不足十个!”谢云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温阳侯府的匾额,“自从你们离开之后,心灰意冷的我便独自前往温阳山闭关修行,企图忘记对盈盈的感情,半年的时间让我从七转魂师一鼓作气提升到了九转魂师的巅峰。一直到三天之前我才从聚阳峰上下来,而当我出山之后,温阳城就已经变成了现在你们所看到的这副模样。起初我也不相信,可眼前的事实却又令我不得不信!温阳城数百万百姓起码有一半被人杀害,还有一半人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陆陆续续饿死的,温阳城上上下下没有一丝生机,宛若一座鬼城。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在你们离开之后大概一个月,楼宗宗主楼奕亲自带人杀上了温阳城,打着找我爹讨说法的幌子,在温阳城中大肆抢掠烧杀,被逼无奈之下我爹和三叔带着温阳城守军奋起对抗,与楼宗决一死战。只可惜楼宗势大,其宗主楼奕更是一个远超于我爹的强者,在楼宗的强横攻势之下,温阳城的城军全部被楼宗所杀害,就连阿陶也死在了楼奕的掌下,最后就连三叔也……也战死了……”
    当谢云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其眼中的泪水便是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什么?你说谢震伯伯他……”得知谢震的死讯,陆一凡的心头也感到一阵剧烈的触动,对于谢震这个人,陆一凡还是很有好感的。在陆一凡看来,谢震为人要比谢阳还要光明磊落许多,是个值得敬佩的铁血汉子,感伤之余,陆一凡话锋一转,赶忙追问道,“那谢阳城主呢?他怎么样?”
    “楼奕为了羞辱我爹,并没有杀死他,而是……”谢云的话说到这里再度哽咽了,“而是废了我爹的魂核,并将我爹全身的经脉寸寸震断,令他成了一个永远都不能动弹的废人,这对于我爹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嘶!”谢云此话一出,陆一凡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折磨人的手段对于一个武者而言,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狠毒。
    “我谢家之人除了我和我爹之外全部被杀,无一幸免!”谢云此刻眼泪已经流干了,通红的双眸之中剩下的也只有仇恨和怒火,“楼奕在解决了我爹和三叔之后,楼宗弟子在温阳城中烧杀抢掠便是再无顾忌,他们玩弄女人,残杀男人,甚至连不懂事的孩童也绝不放过,照杀不误。整座温阳城几乎被楼宗给翻了个遍,也抢了个遍,所有值钱的东西,所有的粮食全都被楼宗抢夺走了,他们视人命如草芥,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杀人手段,最后他们在温阳城中大闹了七天七夜之后,这些楼宗弟子杀人也杀到了手软,便索性带着抢夺的东西大张旗鼓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灾难过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些百姓,而这些百姓大都已经神志不清,甚至有些人已经完全变得疯癫,他们虽然逃过了刀剑的杀戮,却始终没有逃过饿死的命运,由于所有的粮食和之前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因此活下来的这些百姓也在终日的痛苦回忆之中慢慢消磨而死,除了一些运气好的找到了一些残留下来的食物勉强撑到了现在之外,基本上整座温阳城数百万百姓已经死绝了!”
    “这个楼宗简直是没有人性!”沐丹义愤填膺地说道。
    “只为了一个叫苏盈盈的女人,便屠了一座城池,这楼宗的脾气也太大了吧?”柳三刀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红颜祸水了!”
    听到柳三刀的话,沐丹不禁愤愤不平地白了他一眼。
    “楼宗在西南之地一向是一手遮天的霸主,楼宗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并非是一个苏盈盈,而是温阳城竟然有人敢忤逆他们,非但忤逆楼宗的意思,反而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楼宗的计划,并且还在楼宗的眼皮子底下玩起障眼法,其中最以谢阳故意放跑谢风最为明显,这对一向霸道的楼宗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对他们威严的挑衅,而楼宗此次之所以会这么狠,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杀鸡儆猴,借此机会再度立威于西南之地,用屠城这样血淋淋的手段震慑西南大众,令其他人日后不敢再忤逆楼宗半点!”陆一凡沉声解释道。
    “好一个杀鸡儆猴,好一个一手遮天!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楼宗之主楼奕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柳三刀一脸不屑地冷笑道。
    “对了,你是三天前才出关的,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和楼宗在西南荒漠之中的事情?”陆一凡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改口问道,“你是否见过灵儿和纪原?”
    “我这两天听府中存活下来的下人们说过关于他们的事。”谢云眉头微皱着回忆道,“他们说在温阳城大难后不久韩灵儿姑娘和纪原兄弟的确来过温阳城,只不过他们来了之后也对温阳城的遭遇大吃了一惊,而后在见了我爹一面后就匆匆离去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而关于你的事情,我是听我爹说的,我想应该是韩灵儿和纪原告诉我爹的才是。”
    陆一凡缓缓地点了点头,心却暗想着韩灵儿和纪原会不会又回西南荒漠去找自己了。
    “那谢城主如今怎么样了?”陆一凡问道。
    “情况不太好!”谢云一听到关于谢阳的话,神色便是不由地再度黯淡了几分,“在此之前我爹一直强挺着一口气,目的就是为了等到我下山,再见我一面。如今见到我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身体和精神都是每况愈下,今天开始整个人显得尤为虚弱,一整天都半眯着眼睛盯着窗外,谁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我现在也是无计可施了,只想着这几天好好陪陪他老人家,让他安心离去,等送走我爹之后便提枪杀上封城楼宗,为我温阳城百万条性命,报仇雪恨!”
    “勇气虽然可嘉,但如果连魂王强者都败在了楼奕手下,只凭你一个人一杆枪,恐怕很难报仇!”柳三刀直言不讳地说道,“不是我故意打击你,你就这样杀上楼宗,说到底也只是自寻死路一条!”
    “就算死,我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谢云恶狠狠地说道,眼神之中充斥着一抹坚毅之色,此刻的谢云早已是心如磐石,将生死置之度外,怕是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陆一凡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轻叹道:“谢云说的不错,屠城之仇山高海深,不共戴天,一定要报!但柳兄说的也有道理,报仇不等于送死,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能意气用事,待我们先见过了谢阳城主之后再从长计议为好!”
    “一凡!”谢云突然说道,“报仇这件事我不想让你插手,我已经害过你一次了,不想再害你一次!”
    看着谢云诚恳而坚定的眼神,陆一凡只是平淡地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可在他的心中却是已经有了打算。
    “走吧,现在先带我去见见谢阳城主吧!”
    说罢也不等谢云再度张口,陆一凡便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谢云的肩头,而后便带着柳三刀和沐丹率先朝着府内走去,而谢云则是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之后,眼神之中猛地闪过一抹感激之色,继而才急忙抬脚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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