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亚雷没有赞助艾克一分钱,不过他给了教堂附近的餐厅笔钱,让他们一年内负责圣索菲亚教堂所有人员的伙食。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十万索尔早花了大半,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回去的路上,骑士努力消化着主教的话,也得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首先,皇帝和妖精领主的契约并不只是口头承诺,有契约做为依凭,以金诏御书作为保障。只要罗赛维亚仍有不灭光焰笼罩,妖精的忠诚心就是铜浇铁铸,坚不可摧。
    再者,妖精虽然需求和人不同,终究有相通的地方,以妖精博士为例,它们之中,还是存在与人类亲密无间的一部分。即便发生冲突,千年的友谊和融合也没那么容易抛弃。
    但是归根结底,艾克是对的,人类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掌握,绝不能奢望异类的施舍和恩赐。哪怕对方的本质再温和,再善良,也绝不能妥协。
    这些念头被亚雷深埋在心中,他知道,对方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得冒多大的风险。作为一个神职者,光是痴迷于“奇技淫巧”这条罪名,就足够对方上一趟宗教法庭,更不要说之后还有更出格的事情。
    能够鼓动他这么做到这种程度,和那封信一定有关系,艾利克斯究竟有什么魔力?那家伙为什么这么看中自己?
    傍晚,亚雷回到方尖塔,露娅正好在享用晚餐,他二话不说,洗完手立刻坐到了餐桌边,将一只香酥油滑的猪扒挑到自己餐盘中。
    被路边餐厅劣质鹅肝酱所折磨的肠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拯救。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亚雷全身心的投入到和露娅的练习中,对方在这里是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好好珍惜。
    七天时间里,在露娅的帮助下,他努力完善着黑色切割的技术,因为原本就残缺的厉害,过程显得困难重重。
    “明天就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我的任务令也差不多要下达。”山壁的阴影下,女骑士的踩着一粒石子,线条俏丽的脸庞一半罩着黑影。
    “祝你好运。”亚雷从一片狼藉的山地上爬起身,喘着粗气说道。
    “我能感觉到,你已经很接近三阶了,不出意外就在这个月之内。”露娅一对尖利的眼光在他的身上霍霍地打圈。
    “作为临别赠礼,你有什么疑惑,最好快点提出来,这样的机会以后很难再有。”
    骑士斟酌了一番,认真的问道:“进入第三阶后,有什么变化?虽然进阶后就能从战纹中得到知识,但我还是想提前知道一点东西。”
    “兵刃固化这个阶位很特殊,它是从人类之体转向非人之躯的过渡阶段,简单的说,第三阶的一切,都是第四阶的雏形。”
    女骑士竖起纤纤素手,十指尖尖镀上一层红色的光膜,逐渐演变为融入肌肤的一层外壳。
    她寒星般的目光瞄向远处一颗枯树,五指一挥而过,短暂的一瞬间内,枯树被斩成了无数份,在风中飘向天空。
    “有能力的话,度过这个阶段的时间越早越好。”露娅收敛了手中的红光,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亚雷听得一头雾水,冲击阶位前,基础不是越夯实越好吗?
    “不是说了么,第三阶是人类之体转向非人之躯的过渡阶段。”女骑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食指压着鼻梁上端,想了想说道:
    “你可以将它当做一个缓冲期,虽然有点不恰当,但是你看,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缓冲期越短越好吧?转换成天灾之力也是同理,越是能尽快的蜕变为非人之躯,积蓄的潜力越是水涨船高。”
    “听上去很厉害。”亚雷转眼一想,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你用了多长时间?”
    露娅美目中厉色一闪而逝,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凶狠的气象。
    “不想说也没关系。”骑士连忙认怂。
    “这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方尖塔任何人都有资格翻阅我们的资料。”女骑士带着一丝悻悻然说道:“我花了四个月,而那个男人婆用了三个月零二十二天。”
    原来是比不过伊文册亚而生气啊……
    骑士暗中松了口气,因为长期以来接受露娅大人的熏陶,如今他一听到男人婆、假小子之类的词,就会立刻联想到学院的那位首席。
    “最后的请求”亚雷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诚恳的望着少女,满心期待的说:“我想……见识见识真正的天灾之力。”
    和他交过手的骑士不计其数,兵刃固化早已屡见不鲜,但惟有四阶的战士,依然蒙在神秘的面纱后。
    骑士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屹立于方尖塔顶端,最强骑士的真正实力。
    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露娅微笑着扬起了下巴:“可以哦。”
    无形的气流,微微拉扯着女骑士的衣裙,以她为原点,比起之前二人交手时,耀眼十倍的红色光芒撕破了常识的规则。仿佛数道火山连续爆发,肆无忌惮的宣泄出毁灭的波动。
    从远处看,一轮小型的朝阳冉冉升起,天地间一片翻腾的赤红,身后高耸的山坡,染上了片片玫瑰色。
    嗞嗞……嗞嗞……
    亚雷下意识的遮住眼睛,勉强眯一道缝隙,只见前方红色的世界里,到处弥漫着静电的火花,闪烁得如同金蛇狂舞。
    一种莫可名状的死亡气息,瞬间就自对面涌了上来,寒意彻身。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颤栗起来,与胆怯不同,这是人类面对不可抵御的天灾时,自我保护的本能。
    灵眼中,代表着露娅的生命力,此时刺眼的如同太阳表面,远远超过骑士所认识的任何人。
    砰!疾风吹过大地,近乎铜墙铁壁的风墙席卷着一切,山地伴随密集的碎裂声,被碾成了更加细小的石子。
    亚雷被风墙向后方推出八九英尺,再次睁开眼睛,天地之间已经褪去了红色。
    前方,女骑士体表隐约溅射着电弧,一身暗红色的密封式甲胄,覆盖着她看似柔弱的全身。
    一具着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护面,遮盖住了露娅的容貌,有数道相色泽偏黯的纹路,延伸到面具的表面。
    甲胄浑然一体,唯有脖颈和关节处互不连接。肩甲向外延伸,布满尖锐的倒刺,脖子两侧金属质感的立领重重交叠,保护着脆弱的咽喉。手臂部分由臂甲、护腕、护手精密组成。
    腹甲和裙甲相连,呈流线型紧贴身体,裙甲分为四片,长度刚好够保护大腿的上半部,往下即是大号的菱形护膝。膝盖往下被一双齐膝长靴保护,靴底有两寸高跟,靴筒靴身紧密相连。
    细风下,她的双马尾随风晃动,散发着柔顺的光泽,不经意间,峰峦般巍峨庞大的压迫感扫向四面八方。
    “满意了?”
    护面下,露娅的声音有些捉摸不定,她抬起右手,斩向身后,仅有一丝红线闪烁。
    等骑士回过神来,一直为他们遮挡炎日的小型山体,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平坦的泥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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