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太太回了家,便将朱璧大骂一顿,心中对自己这个次子失望至极。
    “母亲不求你能与你大哥一般出人头地,但至少不要给家里添乱!你还嫌家里的事不够多么?你祖父是如何教导你的?就将你教导成现在这番,谁说话都听不得耳中去,给你说亲事,你左挑右挑,好不容易自个儿拿了主意,如今又跟人家置气,你若当真不愿意,当初就不应该求你祖父答应这门亲事!”
    朱璧怔愣在那里,耳中听得的是母亲对他的数落,心中越发的低沉了下来,说到底家中长辈没有一个人看重他,现在连母亲都不再站在他身边了。
    他心中苦涩极了,偏又不能与母亲争执个长短,垂了眼眸听着母亲的后话。
    “……这门亲事既是你求来的,纵是苦的臭的你也要咽下去!明儿过去给霜姐儿陪个不是,就说你是一时昏头才说了这样的混账话,把这件事儿圆过去!谢家如今正被皇上器重,这门亲事不能丢!”
    朱大太太叮嘱再三,见次子一副怔怔愣愣的神情,索性也没有那么多的耐性与他好言好语,直截了当道:“甭将你那副从骊山书院带来的酸臭脾气四处撒放,这儿是云浮,是京师之地!你的那些礼仪信条在这个地儿根本不顶用!若想在仕途上走的* 长远,就要学会为人处世!这一次母亲还能泼下颜面来替你求情,若再有下次,母亲也不会再管你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就当朱家这些年白白养了你一场!”
    这一番话听的朱璧脑子一阵轰鸣,他心中陡然一凉,说不出的凉薄滋味漫上来,原来竟然连母亲都要放弃他了,他觉得鼻间有些酸楚,再抬眼看过去,就只看到了朱大太太转身离开的背影。
    怨恨么?许是有些的吧,可更多的却是委屈,他长到十七八岁,在骊山书院念书写字时,耳中听的是圣人之言,他总觉得只要按照圣人所言行事,便不会有错,可如今却是步步错,到底是他错,还是这个世间错?
    朱璧不得而知。
    但日子还是要过,事情也要解决,他即便再身不由己,也不能忤逆父母长辈的意思。
    隔天去给谢霜云赔不是的时候,他便有些心不在焉,这份心不在焉落在谢霜云的眼里,就成了另外的一种意思。
    谢霜云心中冷笑,既不愿意又何必勉强,生像是她逼迫他来道歉似得,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儿,她说不出难堪的话来,但到底脸上是没有带了几分笑意,冷冷淡淡的受了他的歉意,找了个借口便回房了。
    这一次致歉,算的上是不欢而散。
    朱大太太也好,周氏也好,虽看在眼里,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这件事便这么揭了过去。
    ……
    婵衣听说的时候,正在屋子里拿白菜叶子逗弄小兔子。
    她抬头看了眼锦瑟,颇有些好笑的道:“你还真是包打听,这样的事儿也能打听出来。”
    锦瑟努了努嘴:“奴婢可还记得朱表少爷当初在大佛寺的后山曾将小姐气哭的事儿,所以一听说这种事儿,心中快意极了,可见恶人还要恶人磨这话一点儿不假!”
    “又胡说!”锦屏毫不客气的拍了她的头一下,“表小姐怎么就是恶人了!”
    锦瑟支吾着道,“先前王妃没成亲之前,表小姐对王妃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每回王妃过去,表小姐总是要跟王妃争个长短高下,生像是旁人都矮了她一头似得,这还是王妃性子好,给了旁人哪里会容得她这般欺负!”
    到底是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一言一行都是在为婵衣抱不平。
    婵衣心中一暖,笑着道:“好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霜云表姐也定了亲,往后少些往来便是,这些事你也不用特意打听与我说,她过的好也罢坏也罢,都与我没什么紧要的。”
    两个丫鬟连声说是。
    楚少渊打帘子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她的这句话,忍不住问道:“什么好也罢坏也罢?”
    婵衣见他回来,笑着说了一遍之前她们说的话题,然后又道:“今儿回来的倒是早,衙门里的差事都忙妥了?”
    楚少渊笑着点头:“到是没那么多事儿,皇后殡天之后,父王下旨封了朱老太爷文昌侯,如今朱家正乱糟糟的一团呢,约莫他们也是不想节外生枝才会选择忍让下来,今儿还听赵公公说父王打算开了春之后就让礼部操办凤仪的婚事,说凤仪年纪大了,正在热孝期,趁早将婚事办了,也省的皇后娘娘在地底下挂念。”
    婵衣诧异极了,竟然连孝都不让凤仪公主守,三个月的热孝期就要凤仪公主出嫁,皇上到底有多厌恶皇后,厌恶凤仪公主!
    她愣着神,便没注意手中还逗弄着小兔子的菜叶,小兔子早被逗急了,趁她发呆,一口便叼住了她手中的菜叶子,两只前腿捧着菜叶子往嘴里送,腮帮子鼓鼓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婵衣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纤长的指尖顺着小兔子毛茸茸的耳朵摸了几下,看向他:“那这么说四皇子的亲事也不会耽搁了?”
    楚少渊点了点头,望着她的眼中是一片柔和,伸手顺了顺小兔子的毛,然后握住她的指尖。
    “旁的那些事都不要紧,现在紧要的却是福建的战事,”他低声道,“看父王的意思,他是有意要殷将军去福建平乱。”
    婵衣心中一跳,“福建真的打起来了?”
    楚少渊摇头:“虽然没有打起来,但也不远了。”
    先前他曾去过刑部大牢,秦伯侯陈敬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虽然没有人给他用什么刑,但这些天关押着他,又没有人与他说过什么话,早就让他心如死灰了,如今他的样子看上去落魄的,简直让人认不出来这就是先前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秦伯侯。
    该说的,不该说的,秦伯侯都与他吐露无疑了,想必他自个儿也清楚他是决计不会有什么活头了,如今要紧的便是孩子,既然自己答应了他会将他的孩子安稳的保全,秦伯侯便不会再隐瞒什么。
    有时候人便是如此,只要有希望,就会尽力一拼,而秦伯侯的希望全都寄托到了他身上,福建的情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一次会调神机营的人过去平乱,大哥也在其中。”楚少渊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只要能够在福建这次的平乱之中有了功勋,往后不论做什么都容易一些。
    婵衣脑子有些乱,前一世大哥没去过福建,而是跟着萧将军立下的功勋,这一世若是大哥插足福建,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她又想到前一世萧洌是折在福建的,心中乱成一团,抬起眼睛来望着楚少渊,眼底就带了些雾气氤氲。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福建水深,大哥习得骑射都是在陆上好使,万一……”她不敢再往下说,她心中不能想这个万一,只觉得武将的这些功勋得来的太不容易,动辄就是要人性命的。
    楚少渊笑了,“晚晚总爱胡思乱想,若没有八分的把握,我又怎么敢有这样的安排?你且放心便是,即便有危险,也不会是大哥遇见,且指挥官是殷将军,他领兵作战的方法我是略知一二的,他能有如今的威望全是靠着他的勇猛矫健,若是打头阵,他只会用自个儿培养出来的兵士,而不会让其他人身先士卒,且我在福建已经有所部署,到时候大哥只需要领功便是。”
    纵然听楚少渊这么说,婵衣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性命攸关的事情,就连楚少渊都曾在福建吃过亏,更何况是大哥这样身家背景都不够强硬的人。
    她想了想,问道:“这件事你跟大哥说了么?”
    楚少渊点头:“下了朝便遇见了大哥,我只是说了福建的战事,他眼睛就发亮,我这才想着或许这一次能够帮大哥争一个好前程,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再想别的法子。”
    婵衣有些迟疑,大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这件事大哥听说了,而楚少渊说神机营又会派人过去,只怕大哥想尽办法也要去,若是她阻拦大哥,只怕大哥会恼她,而她又拿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阻止大哥,这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疼。
    楚少渊看出了她的犹豫,索性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抚:“你也莫太担忧,先前我在福建是因为秦伯侯他有心算无心,而我对福建的情况又不了解,才会吃了这个亏,如今福建总兵成了汪励,大舅又升了巡抚,形势只有好没有坏,大哥这个时候去福建正是时候。”
    婵衣心中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皱着眉想了想,又问他:“先前听清姐姐说萧老将军也在忧心此事,那萧二哥也会去么?”
    楚少渊轻敛眉宇,虽然觉得她此时提起萧沛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道:“父王有意培养萧沛,看样子萧沛往后应当不大会留在燕云卫任职。”
    ……
    ps:留言小意都看了,谢谢大家的安慰,小意会尽力调整心情的,但是这真的很不容易,小意是单亲家庭,家里到处都是和父亲的回忆,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但还是要努力的挣扎努力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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