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张夫人正与谢氏说着话,见自家女儿这么快就回来了,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去看芙蓉花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蕊心一张妍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诮,“王家姐姐身子不适回房了,王妃跟谢家姐姐担心她,便陪着一道回去了,主人家不在,我这个做客人的也不好意思再去赏什么花,便回来了。 ”
    她一点不遮掩心中的那点不满,让谢氏也忍不住尴尬了起来。
    张夫人皱眉,自家女儿就是太率直了,她本是打算着安亲王妃年纪与女儿同年,年轻人总是能说到一块去,只要女儿乖觉一些,总能从安亲王妃嘴里得知一些内情的,到时候夫君的仕途说不得会平稳一些,而不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就瞪了女儿一眼,转头对谢氏道:“我家心姐儿被我给惯坏了,让夫人见笑了。”
    谢氏性子温和惯了,听见她这么说,微微笑了笑,道了句:“今日是迎亲,外头自然是有些乱的,没有主人家在一旁,确实不好在院子里多走动,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张蕊心听见谢氏替她说话,原本还不高兴的脸瞬间便绽放开了笑容,一个劲的说着好听话去讨谢氏的喜欢。
    谢氏心中明白张夫人与她亲近是因为女儿女婿的原因,心中虽不喜张夫人,但对张蕊心这个直率的姑娘还是多少有些好感的,加之她又刻意讨巧卖乖,谢氏眼中的神情越发的温和起来。
    ……
    婵衣跟谢霏云搀着王琳慢慢往她院子里走着,王琳见四下无人,连忙拉住婵衣的手,“晚照,我哥哥他不见了。”
    婵衣诧异的看着她,王珏怎么会在大婚之日不见了?难道是被人从中破坏?
    她立即就想到了之前凤仪公主的种种异样,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王琳抬头认真的看着婵衣,一字一顿道:“下人最后一次见哥哥是在半个时辰前,哥哥正在穿礼服,然后有下人来禀告说安亲王妃叫哥哥出去,说有急事找哥哥帮忙,哥哥急匆匆的穿好礼服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连贴身的小厮都没有跟着,现在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再找不到哥哥这婚事只怕就……”
    她后头的话没说完,话里的意思已经让婵衣大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让人叫过定国侯,而先前凤仪公主的婉言哀求她也坚定的拒绝了,她心中一凉,难道是凤仪假借她的名义去将定国侯骗了出来?
    她连忙道:“我并没有让人去叫定国侯出来,这么重要的日子,即便是真有急事,我该叫的是我大哥才对,怎么会去叫定国侯帮忙呢?”
    王琳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下人们看见了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亲自前去叫的大哥。”
    婵衣诧异极了,“但是我的几个丫鬟都在身边,刚才不过是被凤仪公主拉去亭子,我母亲也能作证,不可能会是我身边的丫鬟……”她忽然顿住,方才秦妈妈那个表情,让她忍不住安排锦心去跟着秦妈妈,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就是这件事?
    婵衣立即意识到这是一次精心设计的圈套,为的就是破坏定国侯的婚事,顺道将她这个王妃也拉进去,不明不白的背了这个黑锅,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声音忍不住压低:“琳姐姐,说到底今天是定国侯的婚事,即便是有人用了我的名义去叫了他,他也不可能真的将婚事扔在一边,除非是有身份贵重的人将他拦在什么地方,他一时不好脱身才会像是一下子不见了人影一般,你们四处找过了么?花厅外头的亭子找了么?”
    婵衣话音落下,谢霏云惊声道:“凤仪公主先前不就是在亭子里么?会不会……你们知道她一向是对定国侯十分的……”
    因为先前谢霏云听乔氏说起凤仪公主那身张扬的打扮,跟拉着婵衣出去的举动,都无一例外的说明了今日凤仪公主的不正常,而现在忽然传出来这样的事情,分明就是引着人们往这上头想,定国侯忽然失踪,定然是因为不愿迎娶新娘子,而为什么不愿意迎娶,那肯定是因为他心里另有其人。
    王琳听见谢霏云的话,也吃了一惊,“我还没有去亭子那边找,后宅都是女眷,今天又有这么多客人,我怎么想也觉得哥哥不可能会在这里。”
    婵衣连忙道:“那我们赶紧去找找,别耽误了吉时。”
    重要的是别被人发现定国侯跟凤仪公主掺和在一起,不然定国侯的前程可就毁于一旦了。
    她们三人当下便急匆匆的往亭子的方向赶。
    ……
    凤仪公主满脸爱慕的看着眼前一身大红吉服打扮的清俊少年,他那双黑曜石一样好看的眼睛里淡淡流转着光华,无论是从什么地方看,她都喜欢的不得了,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又添了几分柔色。
    王珏有些不耐,强忍着烦躁问道:“凤仪公主,你将珏骗来此处究竟意欲何为?今日是珏的大婚之日,若是无事,还请公主体谅一二,待到婚事毕了,珏再与公主叙旧。”
    她自然不会是要找他叙旧的,听见他这么说,凤仪公主脸上的柔色黯了几分,轻轻拉扯着袖口的流苏穗子,低声道:“我自是知道你今日成亲,我自是知道的……”
    她的脸微微侧过去,不愿看他那一身大红的吉服,只觉得那红太过耀眼,让她忍不住想将他这身衣裳撕碎,让他再不能穿成这样去迎娶另外一个女子。
    凤仪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惆怅,“这么多年,我追在你身后,你也厌烦了吧……”她心里难过的像是要溢出来似得,可任旧不甘心,抬起头看着他,用很认真的眼神仔细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点点的固执,“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片刻,你可有喜欢过我?”
    王珏顿住,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凤仪公主向来是自傲的,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脸上何曾出现过这样可怜兮兮的姿态?即便他不喜欢被这样一个娇纵跋扈的公主追在身后,但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让他不忍心看着她这样难过。
    头微微垂了一下,他没有让她等太久,低声道:“何必如此?你明知道你我是绝不可能的,如今你也有婚约在身了,往后各自珍重吧……”
    凤仪公主心中凄怆,忍不住就想笑出声来,说什么各自珍重,难道他忘了她的婚约是怎么来的?
    她脸上似悲愤又似可笑,“王疏云!你怎么会生了这样一副铁石心肠?你不愿意便罢了,又为何要将我硬生生的推给了别人?我在你心里就那样不堪那样下作么?”
    王珏手指忍不住收紧,半晌才松开,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向来是凤仪公主一贯的作风,他这些年早已经看得明明白白,说什么喜欢,在他看来,她的喜欢不过是像个小女孩似得,因为得不到喜欢的玩具而不甘心。
    他神情淡然语气当中更是有说不出的冷意:“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却屡次害我陷入绝境,从前在宫里便不多说了,今次的事若是如了你的意,你道我这个定国侯还能有几日的安稳?你的喜欢是会要了人的性命的,我王珏福薄命薄,消受不起!”
    凤仪公主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王珏,目中一片赤红。
    手指用力的拉扯住流苏穗子,稍稍一用力,整个流苏便被她拽了下来,她难过的几乎想落泪,可还是硬撑着,坐在凉亭里,身姿撑得笔直,她是凤仪长公主,从小在朝凤宫长大,是大燕的嫡长公主,从来都是她不要什么东西,没有过被人嫌弃的时候,哪怕是他,也不该这样羞辱她!
    她凄怆出声:“好,好一个王疏云,算我倒霉认栽,竟然会喜欢你这样一个冷心冷性之人,”凤仪公主转过头去,拿起桌上酒杯,对着他遥遥一敬,“这杯酒,我祝你跟蔡小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辛辣又甘甜的青梅酒入喉,顺着嗓子滑落进去,凤仪只觉得自己眼前像是冒出了金星似得,原本这桌酒菜这两杯青梅酒是她准备给他们二人,她原本打算即便是不能与他成亲,至少她要在他成亲之前,与他喝一杯合卺酒,可如今看来,却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她眼中泪水滑落,顾不上擦,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说不上后悔或者什么,只是觉得心口痛得像要裂开一般,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绝望过。
    王珏皱了皱眉,她总是这样,难过了就对着他哭,从小到大,他面对她的眼泪总是束手无措,她是公主,他从前不过是个世子,从前在宫中伴读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不可能跟这个心高气盛的公主有任何的可能,他要承爵,要保护母亲跟妹妹在这个家里不受欺负,就必须要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才能够护得住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而这些人里,从来就没有凤仪公主,也不可能会有她。
    他低声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她,嘴里淡然道:“多谢公主,也祝公主能跟驸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凤仪公主闭了闭眼,心中疼到麻木,她忽然不想放过他了,她忽然想,若是不爱,那便恨吧!
    ……
    ps:这几章码得头疼,对于凤仪公主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不爱就恨也是挺让人唏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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