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轻女这种事,在越是贫困的地方,越是明显,也越是不加以掩饰。
    国师大人身世卑微,在进入国师府之前,不知道亲眼见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
    贫穷家庭的女孩儿养大之后卖出去,替儿子攒一笔彩礼钱还算是好的,即使在娘家婆家过得不如意,好歹还能留口气在。
    更多的,甚至活不过满月。
    曾经在南原国,国师大人就曾经去过一个村庄。
    村内怨气冲天,婴孩啼哭不绝于耳,几乎家家户户的地里,都埋着一两具未成形的白骨。
    “怎么说?”宫池敏锐地觉得黎星辰这话中有话,说的似乎,不止是被卖掉的囡囡?
    “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孙大锤有问题吗?”黎星辰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却不达眼底。
    “为什么?”胡振志下意识询问。
    “这孙大锤啊,本应有一个姐姐。”黎星辰很是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现在?”宫池没有忽略黎星辰的用词,“本应该”。
    “现在自然是没有了,”原本还存在于黎星辰脸上的淡笑渐渐消失,“死于非命,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这孙家现在应该已经转运了吧,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贫穷困苦。”
    黎星辰唇角重新向上勾了勾,所以说啊,有些时候命格再好又有何用?
    投胎的时候瞎了眼,一切都白搭。
    “让他们好好审一审那个张桂花!”宫池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咬牙吩咐。
    黎星辰的话说的非常明白,孙大锤的那个姐姐,恐怕是被张桂花,也就是孙大锤的母亲给亲手杀死的。
    “好!”胡振志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但刚点完头,就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但是组长……”
    “什么事?”宫池转头看向胡振志,或许是因为对张桂花行为的不齿,眼中寒冰未消。
    “就算现在审出来了也没用,这都……过了追诉期了。”说到后面,胡振志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声音也逐渐降低。
    最高追诉期只有二十年,现在孙大锤都已经三十五了……
    胡振志这么一说,宫池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随后又是一声低咒。
    虽然胡振志没有听清楚宫池说了些什么,但从神情也能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好词。
    “谁说没有办法了?”黎星辰眉头微挑,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有什么办法?”宫池一下就来了劲儿,目光灼灼地看着黎星辰,别提有多火热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上天不报我来报。”黎星辰摸出一张黄符,递到了宫池面前
    “这是什么?”宫池接过符纸,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其中的奥妙。
    “梦魇符,你放在清水中让张桂花喝下去,到了晚上自然就能看到效果。”
    黎星辰缓声解释,这种符纸还是他练手的时候随手画的,只有一张,现在算是便宜宫池,或者说是……张桂花?
    “放在水里?”宫池有些犹豫,这东西放水里,正常人都不会去喝吧?
    而且这种类似于封建迷信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直接正大光明地拿出来用?
    “放心吧,这个遇水则化,无色无味,你回去试试就知道了。”黎星辰扬了扬下巴,一眼就看出了宫池心中的担忧。
    “多谢,回去我就试试。”宫池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决定回去就看看效果,要是好用,就多问黎星辰要几张。
    “这些奇奇怪怪的符纸真的有用?”虽然亲眼见证了刚刚在工地上发生的事,胡振志依旧觉得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在他前三十年的认知当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些东西。
    “要是没用的话,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做到在监控之下悄无声息地将孩子带走的?”被胡振志质疑,黎星辰也不恼。
    “和符纸有关?”宫池眉头微皱,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差不多吧,就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黎星辰微微点头,然后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块地的老板是谁,也挺舍得下血本。”
    到华夏这么长时间了,平时没事也经常看玄学协会的群,黎星辰对于华夏这方面的物价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一般大路货都不值钱。
    也就是说天桥下随便来个人摆个摊子,学一点万金油的江湖术语忽悠几句的半吊子,也就百八十块。
    做一场法事收个千八百让顾客图个心里安慰。
    手上真有点本事的,开起价来就没了底,就黎星辰的收费标准,在他这个水平,可以说的上是白菜价了。
    黎星辰的白菜价,要悄无声息弄来六个孩子,费用也不会太低。
    更别说这打生桩中间的门道还不少,不仅要根据实际的地貌勘测风水,对孩子的生辰八字,动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做法事的人,都有严格的要求。
    这来来去去一合计,没个三五千万,根本撑不起这么一遭,可不就是下血本吗?
    “那万一以后还有人用这一招……”宫池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不傻,无论是卓康时的表现还是在他死后黎星辰的反应,都能说明在他身后还有人。
    而那个人,恐怕才是真正的“军师”。
    “这个你大可放心,一般人可舍不得去花这个钱,”黎星辰直接给了宫池一个定心丸,眼神又扫了一眼地上已经完全干瘪的尸体,“况且,他现在恐怕也蹦跶不起来了。”
    要知道越是厉害和邪门的术法,在失败之后,遭受的反噬越是严重。
    现在“傀儡”死亡,这反噬……
    听到了黎星辰的解释,宫池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不少。
    “听说宫组长又遇到麻烦了?”
    就在这个时候,黎星辰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女声,即使没有看到真人,也可以从其张扬的嗓音勾画出她的形象。
    一定是一个不输男儿女将军一般的人物。
    转身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妆容精致穿着利落的女人从远处走来,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可谓是气场全开。
    “要是不棘手,也不会去麻烦莫组长。”宫池像是对女人话语中的讽刺充耳不闻,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哦?”莫衣眯了眯眼睛,上下扫射着宫池。
    以前把案子给她们特别组的时候,宫池可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跟着莫衣一起来的,还有局里的其它人,他们是接到了胡振志的通知,过来进行扫尾,并且将孩子带去检查的。
    “你们慢聊。”看到这样的情况,黎星辰非常干脆地向宫池告别。
    事情已经解决,刚刚若不是为宫池解惑,他也不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这位是?”黎星辰一出声,立刻引来了莫衣的询问。
    很显然,这是早就已经注意到了黎星辰,只是还没来得及询问。
    “家里的小孩儿,说是对这方面感兴趣,长辈就让我带他先来见识见识,确定一下心中的想法。”宫池一点也不着急,拿出一早便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和宫池交手这么久,莫衣一耳朵便能听出宫池这是在鬼扯。
    转眼一看,却这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上了一副墨镜,整张脸一点缝也没留。
    “那结果呢?还感兴趣吗?”看不到脸,从面相上就看不出一个所以然,莫衣只能没事找事,低声询问黎星辰。
    “还行,也就这样。”黎星辰却将莫衣的面相看了个十成十。
    倒是一个有手腕有想法的女子,就如同他刚刚所想,是一个不输男儿的女将军,性格很是强势,不过心眼不坏。
    “行了,”怕莫衣一直追着不放,宫池直接上前打断,“小孩儿怕生,回去晚了家里长辈也该着急了,我先去送一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莫衣自然很是识趣儿地收了音,转头开始询问胡振志案件的具体情况。
    在看到地上卓康时的尸体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另外一边,宫池已经将黎星辰送出了工地:
    “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吗?”
    这个时候,整个建筑工地已经被宫池的人围了起来。
    “不用,你只要记得我的尾款就行。”黎星辰直接拒绝,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转身离开。
    尾款……
    第一次被人追着要债的宫大少爷看着黎星辰的背影稍稍愣了愣,而后失笑:
    看来黎星辰爱财之名,名不虚传。
    *
    孩子被及时找到,医生给出的结果也是是被喂了安眠药,没有大碍,着实让宫池等人松了一口气。
    开始一一通知孩子的家长过来领人。
    工地上的人,被抓了一个现行,又在知道卓康时已经承认并且死亡之后,也失去了抗拒之心,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给交代了清楚。
    至于王招娣,在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之后,差点崩溃,抱着失而复得,还在熟睡中的孩子痛哭失声。
    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经历了这件事,王招娣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向孙大锤提出了离婚,无论孙大锤怎么忏悔,也没有一丝松口的意思。
    还有张桂花……
    “你说什么?”在收到来自宫池的尾款后没两天,黎星辰就接到了来自宫大少的电话。
    “你上次给的那个梦魇符,还有吗?”宫池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那天回到局里之后,张桂花依旧一口一个“我没错”,还说什么“我生了她有权利决定她的死活”之类的话,可把宫池气了个够呛。
    一摸口袋,就摸到了黎星辰给的梦魇符,几乎没有犹豫,倒了杯水就把符纸放进了水杯。
    然后宫池便眼睁睁地看着符纸消失在了水杯之中,连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玻璃杯中的水依旧清澈透明。
    在将水给张桂花喝下之后没几天,就发现她整个人便憔悴了不少。
    不仅再也不叫嚣着什么“我没错”之类的话,反而一口一个“我后悔了”,让宫池觉得舒心了不少。
    转头便想到了局里还关着几个嘴硬的人物,连忙便给黎星辰打了这一个电话。
    “现在没了,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帮你画几个……”黎星辰的语气中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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