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千寒一抬眼就看见了长安,瞪大了眼,也不管自己的伤腿,就往墙角里退,白着脸嚷嚷:“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看看,没想偷,你不能打我,我什么也没干,你不能打我……”
    嚷了一会儿,看到长安一动没动,就只木着脸看他,心里越发慌乱,干脆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等了一会,见没动静又露出两只眼睛,朝长安瞄了一眼赶紧又缩了回去,长安仍旧木木的站着,片刻就见封千寒又把头露出来,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四处转。
    他咳了一声,少女立刻把头缩了回去,长安忍着不满道:“伺候公子用膳!”门外端着盥洗用具的两个小丫头听到长安的话,对视一眼,悄悄退了下去。
    “用膳”这两个字封千寒听得懂,睁大了眼睛往长安身后看,就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拖着托盘走过来,一碗燕窝粥,三碟荤素点心。姜浩不讲究,王府的膳食一向简单。
    他一见就顾不得其他,拖着腿往床边挪,挪的有些急,险些和走在前面的侍女撞上,那女孩子小小的惊呼一声,退了一步才稳住了托盘。
    长安面露不愉,封千寒几乎瞬间就发现了,他往后退了退,小心翼翼的看着长安道:“我不是故意的,别打我,我……我不吃东西了,让给你……”
    长安终于忍不住怒了:“你当我大将军王府是什么地方,会和你一个残废过不去?!”
    封千寒被他吼的面色一白,愣了会儿才明白话里的意思,露出几分喜色道:“你是说,你不会打我,这些东西我……可以吃?”
    长安冷冷的斜了他一眼,甩袖而去。两个侍女站在床前,低眉敛目,打定主意一句话也不说。
    封千寒对这尴尬的气氛浑然不觉,欢欢喜喜的将东西吃了个精光,他素来吃到的东西少,这一顿其实撑得他有些难受,只是目光仍旧留在盘子上,那样子仿佛是恨不得盘子还是满的。
    两个侍女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撇了撇嘴,见他吃完了端着托盘转身就走,封千寒打了个嗝,看她们要走急忙喊道:“还有吗?”
    那两个背影顿了顿,等了一会才传来略显僵硬的声音:“奴婢去拿。”
    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白袍的青年男子,提着一个大食盒,五盘点心,有三盘和方才的一样,另两盘是新花样,此外还有一碗黑漆漆的汤汁。
    看见有人来,封千寒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那样子仿佛做亏心事被抓了个正着一般。随即瞄到了那食盒,犹豫了一会还是费力的移到床边,想把那食盒搂过来。
    廖英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见他胃都已经顶起来还想着吃,忍不住有些诧异,指指他的肚子问道:“还吃得下吗?”
    封千寒把汤汁端出来,又把食盒盖起来,拖到床上拿被子盖了才气喘吁吁的开口:“是我的!”
    廖英白“……”
    他本来是要出门访友的,路上遇见管家长安,见他阴沉着脸,不由问了两句,听完觉得诧异的很,好歹是将军带回来的人,怎会如此上不得台面,莫不是……心里起了疑,索性就来看一看。
    倒没让他失望,看着真有些问题。廖英白看着战战兢兢的少女,决定再试探试探,他把那汤药端到少女面前:“喝了!”
    封千寒脸上一白,开始往墙角挪,边挪边摇头“不,不要,不要喝……”
    廖英白神色一厉,把药碗往前一送“喝!”
    少女把食盒往前一推,“别让我喝,我不吃了都还给你,我没犯错,别这样,不要,不要让我喝……”
    廖英白看着那隐约泛着泪光的眼和布满祈求的脸,心下一阵鄙夷,虽然未及弱冠,好歹也是个男人。怪不得封千宝昨天在酒楼上……想到这里,他募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廖英白看看手里的药,打算把人扯过来灌进去,手刚伸过去,就见封千寒的脸扭曲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只听“呕”的一声……廖英白黑着脸把人提到轮椅上,快步走了出去,随手招了几个下人,嘱咐他们打扫屋子,又让人去重新煎药。
    待封千寒漱了口,拖着轮椅打算去找沐灵栖,封千寒蜡黄着脸,瑟瑟的缩在轮椅上,动也不敢动,但微闭着的眼睛不时转一转:他要怎样才能不用回去?
    王府要比能想象到的大得多,封千寒已经看见了三四座大院子,格局全不同。转了个弯,是一大片池塘,腊月里竟然也没结冰。两人正往前走,后面传来脚步声,“嘭嘭嘭”的,跑的很急。
    “廖将军,”来人喘了口气,“有人闯府!”
    当封千寒被廖英白健步如飞的推到那环绕整个王府的池塘尽头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廖英白也很糊涂,他实在没想到有人竟然会闯手握大邺一半兵权的大将军王的府邸,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而不得已做出这件蠢事的封千宝除了觉得有些害怕之外——毕竟是那杀神的府邸,虽然他确信姜浩现在还没回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所带来的后果。
    这场史无前例的闯府,很快传遍了偌大的王府,不只侍卫队和家丁,就连厨娘和绣娘也都跑出来看热闹。原本宽敞的前院,没多久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
    绝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类似的兴致勃勃,除了守门的侍卫,虽然是新来的,但这样就被人闯了进来实在是丢人的很,所以他们现在正红着脸瞪着封千宝。
    还有一个就是封千寒,他这一天从醒过来开始脸色就没好过,现在他虽然努力的想把自己出藏进人群里,但奈何人群实在挤得太密了,他根本钻不进去!
    封千宝看着对方的人越聚越多,回头比了比自己带来的二三十个,忍不住退了一步,扯了扯身旁穿褐色衣服的管事道:“不是说殿下喜静,王府的下人不多吗?
    管事有些无奈,王府下人是不多,可侍卫多啊,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是抽了什么风,信誓旦旦的要到王府来要人,他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几遍封禧,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赶鸭子上架,非来这一趟不可。现在还是赶紧找个机会溜回去才是。
    封千寒就在廖英白腿边,他要想躲起来势必要绕过廖英白,他绕到左边看了看,全是人,又到右边看了看,也全是人,左右对比了一下,好像还是左边人少一点,于是又绕了回去,廖英白被他来来回回压了三次脚,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住他,黑着脸问道:“你在干什么?”
    封千寒被这个动作吓得一缩,虽然他什么也不懂,可这个人一见面就散发出来的敌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于是越发不敢抬头。廖英白只觉得是他心里有鬼,但碍于是姜浩带回来的人又不能怎么着,再想想刚才的事,心里更是憋屈,忍不住就想折腾回来。
    封千宝拉拉身边人的大氅,那人一张脸上满是浓密的胡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五官。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大胡子朝对面看了几眼:“人太多,得把人引出来才行。”
    封千宝皱着眉在原地转了几圈,正想着是不是先说两句好话把人骗出来,就听见对面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人群散开,走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被提的人挣扎的厉害,又踢又踹,正是廖英白和封千寒。
    虽然封千寒折腾得很,廖英白却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他到要看看这些人搞什么鬼。封千宝喜上眉梢,将大胡子扯了过来,催促道:“快动手。”
    大胡子应了一声,双手伸进衣服里开始捯饬。
    廖英白强忍着挥出一拳的念头,刚问了一句“何人敢来我王府闹事?”
    就见迎面几道银光闪过来,他随手抽了身旁侍卫的刀,舞了几下将暗器挡了下来,这一交手他就有些吃惊,这人是个高手,再加上封千寒在一旁捣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索性……”
    廖英白眯了眯眼,将人往后一扔,迎着银光冲了上去。虽然被扔回来疼是免不了的,好歹不用再见到封家人了,封千寒还是有些开心的。他伸出手抱着头,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只要头没破,身上疼些也没什么,所以当他停下来,身上也没疼的时候还有些呆愣。
    他呆呆的看着上方那被面具完全遮起来的脸,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人一定很好看。
    姜浩低头看了看他,少女整个人都是呆呆的,脸色很不好看,伤腿处理过了,但是有淡淡的血腥味,身上的衣服换过,却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姜浩皱了皱眉,脱了大氅将人裹了起来,露出身上黑底绣金线的四爪莽龙袍,衬得整个人越发的英姿挺拔,贵气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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