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下,李仪和长孙神机对面而坐,各端一杯茶。
    “瑶光碧螺春?”李仪轻摇茶杯,半开玩笑地说道,“长孙,你发财了?这瑶光碧螺春,可是帝国贡品好茶,价值不菲……”
    “一点小收藏罢了,”长孙神机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我已经五级,开始接手家族事务,手上还是有点油水的。”
    在帝国中,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五级是个分水岭,是成人的标志。
    譬如,在拂晓断崖中,学员一旦踏入下位法印,就能参军,或者成为老师。
    “燕赵呢?”李仪倾斜脑袋,好奇问道,“怎么找不到他?”
    “他?他已经参军了,前往帝国北境,抵御蒙人。”长孙神机又喝了口茶,“是我推荐他去的……他的息壤之体,在狂风怒号的群兽之野,更有优势。”
    “群兽之野?”李仪闻言,眉头一皱,“这等大事,你们俩怎么都没通知我?”
    若李仪知晓此事,自然要给燕赵制作一具武装,强化其实力。一具量身制作的武装,不管是建功立业,或是险境求生,都是大有裨益的。
    “燕赵说了,三阶以下的武装,他还瞧不上眼……”长孙神机微笑,淡淡说道。
    “这小子……”李仪摇头,面露暖意。
    他清楚,燕赵从军时,自己正在西境,他肯定是不愿给自己添麻烦。
    “放心,三阶武装,时间问题罢了……”李仪凛然一笑,拍了拍胸口。
    他的心中,却是略起涟漪。
    自己的几位好友,都踏上了各自的道路。王贲,已是奋武都尉;燕赵,正在北境建功立业;而长孙神机,则正在为接手长孙家族而铺路。
    只有他自己,尚未确定道路。
    莫非,真要去当一名领主?
    “对了,李仪,你说有正事,”长孙神机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正事?”
    “我近来,有一批魔法材料需要出售……”李仪回神,取出一张羊皮纸卷,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些东西,你有没有用得着的?”
    “你?你除了武装,还有什么能卖的?”长孙神机笑了笑,随意瞟了一眼,脸孔一下僵硬。
    “真犼之心?霜痕独角?”他嘴唇蠕动一阵,抬头看着李仪道,“你小子,打劫了一座龙巢?不,恐怕只有天启巨龙,才有这般深厚的积累……”
    “吃得下么?”李仪笑道。
    “我全要了!”长孙神机点点头,眼中精芒一闪。
    “全要?”李仪愣了愣,“你的财力,能负担得起?”
    “区区一千玄晶,还不在话下!”长孙神机五指张开,无数玄晶浮动,落在他的面前,“这是定金,我先付一半。”
    李仪看一眼,就能看出,有足足五百玄晶!
    “一千玄晶?”他摇摇头,拒绝道,“不行,这价格太高了!按市面价格,就可以了……”
    “放心!”长孙神机笑道,“我们长孙家,可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即使以一千玄晶收购,我也有不小的利润。更何况,这些东西,许多都是有价无市,绝不止市面价格那么简单。”
    “既然这样,”李仪点点头,也不再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
    半世星空。
    “兑换!”
    李仪盘膝端坐,沉默一阵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灵魂中,天谶戒指幽光沉浮,一道道银色的口诀,垂落下来。
    冥想术——青穹咏叹!
    “啧啧,整整五百玄晶呐……”李仪的脸上,浮现肉痛,“若这冥想术不够强大,我可就是亏大了。”
    话虽这样说,他对这枚天谶戒指,还是很新任的。
    这枚推衍者的法则,从来就是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
    “青穹咏叹么?”
    李仪闭上眼,一字一句地默念诵读,一点一滴地钻研领悟,化为己用。
    他所用的,是最简单也最古板的方式,没有一点花巧。
    此术强大,他不敢也不愿走捷径。
    良久之后,李仪摩挲下巴,露出几分诧异和惊喜。
    “这青穹咏叹,已经超越了‘术’的境界,有几分‘道’的韵味了……”他自言自语,面露宽慰,“这五百玄晶,花得很值!”
    术,指的是手段,也就是最常见的功法。譬如,剑术、箭术、冥想术、法术等……
    而“术”,达到一定境界后,就会成为“道”!
    道之境界,已经能触碰规则,大象无形,殊途同归,甚至分不出魔和武之间的区别。
    这青穹咏叹,已经不再是冥想术,而是冥想之道了!
    此术,不再局限于灵魂的冥想,连呼吸吐纳,动作手势,脏腑律动,皮膜起伏,都有细致入微的要求,需要灵肉合一!
    “幸亏,修行者是我……”
    李仪敢打包票,普通法师,即使有此功法,也根本修行不了。
    而他自己,则是因为有猛犸撼山和海妖裂潮的底子,体魄刚柔并济,才能勉强修行。
    “这青穹咏叹,相当不俗!算了,不多想了,修行吧……”
    李仪深深吐纳几次,将心中激动压下,专注于修行。
    ……
    “呼……”
    李仪身躯蜷缩,左腿蟠曲,右脚则翻过头顶,他双掌遥对,每一根手指都做出不同手势,分外迷离。
    这动作,十分荒诞古怪,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稍有魔法素养的人,就会发现,他的整具身躯,居然浑然一体,演化出一枚神秘符文!
    这青穹咏叹,是以身为符,沟通大道!
    “无极……”李仪心中,暗忖一句。
    这枚神机莫测得符文,名为无极。
    无极,是宇宙的起源,是千域之间,最为原初和本源的力量,高深莫测。
    “开始吧!”
    李仪眼瞳一亮,他吐纳绵长如龟,脏腑搏动,皮膜颤抖,一缕缕隐秘之声,从身上扩散开来。
    嗡!
    李仪的整个身躯,化作一枚无极符文,身上溢散出无形之音,千回百转,似乎是一曲高亢的咏叹调。
    大音希声!
    此声音,人类的耳朵,无法听到。
    但其声,却是弥散于整个宇宙,漫天星辰,仿佛都被感召,纷纷回应!
    无数缕璀璨星辉,化作亿万雨线,从天而降!绵延不断的星辉,一道道地牵连在李仪身上,灌入磅礴力量!
    “转!”
    而李仪吐出一个字,四肢百骸间的群星之力,汇于胸腹,回旋轮转。这一次次的循环轮转,仿佛扭转时光,回归本真,化为一股流水般的清澈魔力。
    无极之力!
    “呼……”
    李仪额角冒汗,呼吸隐隐有些急促。
    这青穹咏叹,其冥想效果,是青穹颂赞的两倍上下!
    但李仪的魔法气息,却在不断衰减。
    原因很简单,这股新的魔力——无极之力,实在过于凝实!往往,以群星之力的凝重强大,也需要两份到三份的群星之力,才能化作一份无极之力。
    “这次,可绝不能跌境了……”
    李仪笔挺端坐,眼神凛冽,疯狂地汲取魔力。
    他体内的巨鼇秘境中,一缕缕秘境之气游荡,不断地滋养着体内魔力。
    李仪的强压之下,体内勉强达到平衡。
    半个月。
    李仪长舒一口气,体内魔力,尽数化作无极之力!
    “这无极之力,还真有几分玄妙……”李仪抬起手指,指尖上,那魔力刚刚冒出,就自然地化作漩涡之形。
    这股无极之力,犹如生命的本源,竟能润养灵魂,滋养血脉!
    换句话说,只要李仪修为还在,这体内的魔力,就能潜移默化之间,强化天赋能力和血脉能力。
    而且,它还有个特殊属性。
    “无极之力,极为沉凝坚固,能作为斗气使用!施展战技,也是小事一桩!”李仪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个,只能偶尔为之……”
    李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可不会分心,再去修行战技。
    ……
    “既然这样……”李仪眼神锋锐,低声道,“一鼓作气,突破至下位法印!”
    突破至法印境界,需将体内的法枢,炼制成实心的球体,名为法核。
    李仪就是在这一步,被拦在了门外。
    他闭上眼,依旧运起青穹咏叹,身外圣音浮荡,四肢百骸间的魔力,疯狂地回涌至胸腹,填充着中空的法枢。
    “哦?这一次,怎么了?”
    李仪料想不到,此次,竟是出奇的顺利!
    一缕缕无极之力回旋,点点滴滴地融入法枢,法枢越来越亮,散发的魔法波动也越来越沉重。
    咚!
    法核脉动,犹如心跳一般。
    李仪的身下,一弧弧的魔力波动,疯狂席卷扩散,整个半世星空随之一颤!
    所有魔法元素,都是摧枯拉朽一般,被卷荡开来。
    “咦?这是……”李仪猛然睁眼。
    在他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是触觉里,整个世界,仿佛已是面目全非。
    他的身上,有潮音戒指、风语指环和木舞指环,不断演绎着三系规则。而在这一刹,他所获得的感悟,比之以往,都深刻了无数倍!
    而且,他所懂得的每一道秘法,全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我试试……”李仪抬起手掌,魔力在指尖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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