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镜湖的故事,西内塔仅限于她是上一代兵法万藏,并将这个称号传给了她的唯一徒弟,二皇子提牧·艾斯格龙。
    至于魔女的身份,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就今天来说,出人意料的事情还少么?
    人类自然是生不出龙之子的,这是物种问题,即便贵为皇帝也做不到。
    众所周知,提牧的生母死于他五岁那一年,同年,提牧被送到镜湖门下修习。在皇宫秘料中,这个故事还有着另一个详细的版本。生母死后,提牧被视为害死母亲的不详之子、恶魔的孽种。大皇子骆森的母亲曾煽动老皇帝伯托将提牧处死。为了保住提牧的性命,老皇帝才将提牧送到镜湖门下。两年后,狼涧山战役爆发,修行中的提牧回到本国,定下奇谋帮助阿卡迪亚帝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事后,很多人都认为出谋划策的其实是老皇帝伯托本人,理由很简单,战争岂是儿戏,哪里容得下一个年仅七岁的男童「指手画脚」,即便他是兵法万藏的徒弟、当朝的二皇子殿下。
    另一个证据便是,狼涧山战役之后,老皇帝就让提牧回到了皇宫。仅一个月后,大皇子骆森生母的寝宫发生火灾,大火用水难以扑灭,等熄灭之后,宫中所有的活物早已跟房梁门框一起化作焦炭。
    再次被丧妃之痛拽下悲伤深渊的老皇帝伯托决定离开人皇城,四处游荡散心。在前往落马城的途中,他结交了一名女游侠,两人发生感情,伯托·艾斯格龙将其带回宫中。同年,女游侠为老皇帝伯托·艾斯格龙诞下一女,便是公主朱莉娅·艾斯格龙殿下。
    若哈雷所说一切属实,那么老皇帝伯托真正的血脉如今只有两人。而二皇子提牧·艾斯格龙则是交给镜湖之后,被「调包」了。
    等等,二皇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瞎的?
    十岁,还是十二岁?
    西内塔努力回忆也没有结果。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在二皇子十八岁继承「兵法万藏」时,双眼已经蒙上了布条。之所以西内塔对此记得清楚,是因为一个盲人能取到这等成就,的确让他佩服不已。
    「我亲爱的弟弟,你怎么不说话?」大皇子骆森问,「看来这位从天而降的英雄所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这样,这恐怕是最后一次称呼你为弟弟。」
    二皇子提牧转过头,「看」向大皇子,「你知道为什么会活到现在么?你总不会以为是凭聪明才智吧?」
    「不然呢?」大皇子骆森笑着反问。
    二皇子提牧嘴角一咧,嗓音突然尖锐起来,「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
    西内塔与其他人一样头皮一阵发麻,他们不明白二皇子为什么要模仿一个女人,而且还惟妙惟肖,他们认不出这个声音。但大皇子的脸瞬间变色。
    二皇子切回自己的声音,仿佛说着天下最好笑的玩笑,「你这个蠢货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因为那个女人在火中苦苦哀求,她挖出自己的两枚眼珠,亲吻我的脚趾,就是让我许下承诺让你活久一点。那是我第一次踩碎人类的眼球,知道么,那种感觉和踩碎一枚核桃差不多。」
    「我要杀了你!」大皇子骆森愤怒咆哮,整个人扑向提牧。
    「蠢货。」提牧脸上挂上讥讽的笑容,右手食指一弹,空气如荡开水波般的涟漪,一面似如隐盾的光波撞向大皇子。
    砰。
    光波被一掌劈碎,兵屠大宗师断头人阿克斯·戈德温森挡在大皇子骆森的前面。
    「二皇子殿下,你自己亲口供述了自己的罪状。」
    「哦?是么?」提牧笑,「谁又能审判于我?」
    「我们可以。」九位穿着猩红长袍、黑帘遮面的男人异口同声,「金云之庭永远代表阿卡迪亚帝国的公正。」
    「漂亮话。」提牧说,「永远只有人活着的时候,才有效。」
    提牧消失于原地。
    一位审判官的脑袋突然离开了脖颈,拖拽着鲜血组成的尾巴竖直地飞向天空。
    紧接着,一只血手从另外一名审判官的胸口探出,手中握着仍在跳动的心脏。
    噗。
    那枚心脏被握碎成一滩血肉。
    「还有七个。」像是影子一样贴在审判官尸体身后的提牧笑着说道。
    北蓓浑身发抖,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即便她亲眼目睹,却仍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凡是支持二皇子的人全部都愣住了,接着他们都认识到一个事实——提牧·艾斯格龙,曾经的帝国二皇子,如今已是这个国家的头号公敌。
    「伏法待诛!」
    阿克斯已经腾跃当空,巨大的斗篷随风舒展,像是一团赤色的云。
    噗。
    阿克斯一掌劈下,将那个被掏心而死的审判官从头到脚一劈为二。
    而提牧则早已离开原地。
    「先追上我再说吧。」他嘲笑道,笑得十分开怀,仿佛忍了十几年,终于可以释放自我。
    「你太慢了。」
    脑后传来声音。
    !
    提牧转头。
    面前没人,只有雷电残留于空气中的焦糊味。
    嗖。
    哈雷从后面拽掉了蒙着提牧双眼的布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提牧弓着身子,双手捂住眼睛发出惨叫,仿佛眼睛又一次失明了一般。
    这种惨叫太痛苦了,感染力极强,让围观之人产生了代入感。
    「别演戏了。」哈雷将布条仍在地上,他已经看到了布条内部的符文。
    这是一根「兽眠之约」。
    提牧站起了身子,挪下双手,双目保持紧闭。
    这是绝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提牧完整的面貌。
    「谢你帮我。」
    提牧笑,眼皮之下揭开一丝金线,接着更多的金光流露而出,好似熔化的黄金,直到他完全睁开了双眼,两个金色太阳刺破了黎明。
    那是一对完好如初的金色瞳孔,漂亮而又璀璨。
    炽热的黄金龙瞳!
    「你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貌。」哈雷说。
    「好戏才刚刚开始。」提牧说。
    火发飘飘的男人单举右臂,食指指向天空。
    这个姿势西内塔见过——当初提牧一人挡住蛮斧佣兵团时就是这个姿势。
    西内塔本能地抬头,天空一下子变黑了起来。
    并非是太阳下山,而是太阳被遮住了。
    三头庞然巨兽盘旋飞舞、遮天蔽日。
    它们发出恐怖的吼叫声。
    那是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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