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数的世人对死神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亡者之命,是被死神夺走的。
    只要微微一想,就该想通这种偏见错得是多么的离谱。
    有人摔死,有人被毒死,有人被捅死……世间的死法千千万万,皆有凶手,其中无一是死神动的手。即便是寿终正寝的人,杀他的凶手也不是死神,而是时间。
    死神除了不杀人之外,他的工作多种多样,比方说通往冥府的引渡者,再比方说,战场的记分员。
    战场上,耸立着一个无形的计分板。
    最开始的时候,是两千多人比六十人。
    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千七百多人比四十七人。
    无人看过死神的模样。
    正如看不穿风的真相。
    若闻到风中的血腥。
    那便是死神的叹息。
    哈雷驾马冲锋,追赶那个指挥官,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界限,若目标超过界限,他便不再追击。
    毕竟任务的目的是毁掉象犀的货物,而不是大开杀戒。
    有更多的骑兵迎面冲来,哈雷与他们交错而过,同时将骑士们打下马背。
    哈雷离那个指挥官之间,只隔四五个马身,他只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便可杀掉那个指挥官。
    哈雷卸掉刚体,准备切换瞬步。
    突然,哈雷看到前方有白光微亮。
    他侧身闪躲,但他还是被击中了,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马背击落。
    周围的骑兵趁机包围过来,长枪朝哈雷刺去。
    哈雷左肩膀鲜血淋漓,仅用右臂夹住枪杆,将刺来的武器全部斩断,然后再一次横扫,抡翻了两匹马。
    之前逃跑的指挥官已经从哈雷视线中消失,而那个白光还在——有人在用纹咒火铳射击。
    哈雷朝下一跳,躲在一匹死马的背后,下一秒,他听到砰的一声,血花就在他头顶炸开了。
    他趁这个时候检查左肩的伤口——虽然伤口正在愈合,但仍有一块拳头大的血口子汩汩冒着血,刚才那一击,应该直接连骨头都炸碎了。
    现在的哈雷在未解开兽眠之约的时候,自愈能力远远不如从前。
    伤口至少需要两分钟才能完全愈合,此刻哈雷疼的冷汗浸背。
    敌人纹咒火铳的威力大概是娜喵斯那支的十倍,哈雷暂时不能露头。
    砰。
    又是一枚光弹射中死马。
    这三次射击的间隔很均匀,应该就是换弹的时间,哈雷从马后冲出来,靠直觉判断射手方向。
    十五步之外,马背一个没有戴头盔的骑士正在用一杆造型奇特——又细又长,像支短矛般的纹咒火铳瞄准自己
    火铳膛管外壁的条纹发起光亮。
    砰。
    早有准备的哈雷瞬步闪开,再从侧面继续瞬步前冲。
    火铳骑士双腿一夹,战马自己奔跑起来,他双手完成填弹,然后再度瞄准敌人,却发现敌人已经正在自己的马下。
    他立马放低火铳,对着敌人的脑袋扣下扳机。
    哈雷朝上刺枪。
    枪锋刺进火铳膛口,光弹在膛管中爆炸,纹咒火铳炸裂,碎片迸射进了射手的眼睛。
    火铳骑士发出惨叫,哈雷朝上又刺出一枪,送他了一个痛快。
    哈雷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耳中全是源自四面八方的厮杀声,他夺走了一个骑兵的马,朝自己来时的方向冲去。
    郎丹·索菲罗坚守象犀的右侧,虽然已派出的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全部阵亡,但敌人没有朝前逼近太多。
    于是,他成功等到了中间营地的援兵。
    更多的骑兵朝敌人所在冲过去,他看到了敌人正在林子中转移方向。
    「营地其他地方情况如何?」郎丹·索菲罗问援军中的骑兵队长。
    「共有三伙敌人,但目前没有突破防线。」骑兵队长回答,他是指挥官阿特布斯·琼林的手下,参加过很多次与魏尔姆帝国的边境战争,即便杀声四起,他依然很镇定。
    「阿特布斯·琼林大人该不会也从中间营地出来了吧?」郎丹·索菲罗问,如果这时候全骑士团最高指挥官被杀,那简直就等于宣告战争的败局。
    「大人护卫众多,无需担心。」骑兵队长自豪道,「今晚突袭的只是小毛贼而已。」
    他刚说完,背后就传来震鸣,连大地都在颤动。
    骑兵们转头去看……
    树林中的霍本·狄拉克用绑着利刃的长弓切开一个骑兵的脖子,他远远眺望……
    天空通红一片,好似火烧。
    「终于来了。」他喃喃自语。
    最先突破象犀左边防线的是奥斯曼等人,秋枝和山马等人的弓箭连射为芥暮排除了「烦恼」,他将长柄双刃斧重新拆回两柄单手战斧,他横冲直撞,双斧连舞,化作一道死亡旋风。
    然而,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两个人争取时间。
    火系纹咒师硫磺站在事先算准的位置,他单臂指天,很快,不起眼的火光出现在夜空之中。
    风系纹咒师白梨是他的助力,她悬浮在硫磺身后,双手成爪举过头顶。
    火球从天而降,而风,放大了它们的速度与体积!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一颗颗「火焰流星」砸进了战场,骑兵们与战马一样的惊慌失措,一匹匹战马原地人立而起,将主人摔下背脊。火焰沾上尸体便像蛇一样游走起来,一具具火焰尸体连成一片,最终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海。
    怕火,是自然界动物的本能。
    即便侏儒的吼声再大,他们也无法再控制高山象犀,这些受惊的庞然大物,此刻和战马没有区别。
    它们站起来,开始逃难。
    然而,它们的逃难,是战场上其他所有生物的灾难。
    它们扬起巨大的蹄子,只需要轻轻一落,不管是佣兵还是骑士,连人带马就被踩成肉泥。
    「阻止它们!」奥斯曼发出命令,「让他们停下。」
    「我来。」秋枝也从马背上跳了起来。
    半空中她朝象犀射出一箭,像长钉般钉进象犀的肩膀。
    她落在那支箭之上,一踩,一跃就上了象犀的背脊。
    嗖嗖嗖。
    三箭射死驾驭象犀的侏儒。
    秋枝拉弓瞄准象犀的脑袋。
    象犀的眼睛大如平整的圆镜,映出火光、恐慌与无辜。
    秋枝松开手指。
    三支箭射了进去。
    砰!
    庞然大物发出哀嚎,轰然而倒。
    倒下的第一头,拌倒了第二头,接着是第三头、第四头……大地震抖,仿佛山体坍塌了。
    烟尘中,奥斯曼骑马冲了进去,用匕首划开包裹货物的黑布。
    他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他突然大吼:「快撤,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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