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儿发现不对劲,是从发现享乐宫里的夜刹姐妹消失开始的。
    平日有夜刹姐妹站岗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你派她们出去了吗?」火儿问夜王。
    坐在窗边的夜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夜王明明已经快把对方砍死,但在火儿看来,却是只挨了一记不疼不痒的耳光的夜王受了委屈。
    那人怎么敢!怎么敢打夜王耳光!
    该死的佣兵团长,圣父会惩罚你的罪孽。
    火儿心中忿忿不平。
    她不知道怎么开解他,觉得自己口拙舌笨,又不能强行找话题,否则显得自己啰嗦又无趣。
    很快,夜幕降临。
    夜王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心情一下子就像变好了。
    「这么久了,我竟没有换衣服。」夜王依旧穿着会客时的衣服。
    「是你自己不换,赖谁?」火儿见夜王恢复精神,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
    「更衣。」夜王说。
    「菲莉斯玛好像不在。」火儿说。
    「我知道她不在。」夜王还在看着火儿。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火儿脸一红,走上前去,找出夜王晚上惯穿的长袍,「你什么时候该学会自己穿衣服。」
    「从小就不会。」夜王笑眯眯地说。
    「那你自己一人在外呢?」火儿帮他解开身上的带子,视线尽量不去触及夜王的肉体。
    「我一个人的时候从简。」夜王说,「现在你不是在我身边么?」
    「坏毛病。」
    火儿绕到夜王背后,帮他把身上的长袍脱了下来,然后又将新的长袍给他穿上。
    「动作变娴熟了。」
    当火儿在夜王面前替他系腰间的带子时,夜王摸了摸她的头。
    「私下里,跟菲莉斯玛练过好几次了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一遍就会了。」火儿说。
    「所以,你还是可以学了一下对么?」
    「自以为是。你再这样以后自己穿衣服。」火儿嘴上这样说,手上还是很仔细地将带子系好。
    「那个用长枪的小子。」夜王突然转换了话题,「你跟他认识?」
    火儿有些猝不及防。
    「不认识。」她赶忙否认。
    「哦?是么?」
    「谈不上认识。」不知道怎么的,火儿一下子有些心虚起来。她曾经强行卸掉哈雷的力量,却遭反噬,身上那一套白玫银打造的灭咒轻甲片片崩落,几乎全身赤裸。
    也不知道那个兽魂者有没有瞧见,又瞧见了多少。
    不对,他肯定全看光了。
    换作之前,肉体对圣炼除邪使来说只是皮囊,即便女性,被人看到裸体之后的羞耻感也是很薄弱的。
    而此时,火儿却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一个错误,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夜王的事情,心中又委屈又愧疚。
    「他是一个兽魂者。是我们圣炼的敌人。我曾经要杀他,失败了。」火儿简单交代了一下,「他是我的目标,所以我见过,但谈不上认识。」
    最终火儿还是决定隐瞒掉裸体这件事,而且她也没有对夜王撒谎,她和哈雷的关系正如她说的那样。
    她做到了实话实说,然而,实话实说并不代表什么都说,不是么?
    「你当然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夜王说,「那小子的枪术很邪门。」
    「世间一切的窃神者都是邪门歪道,我们有责任将其铲除。」火儿说,「他手上沾了太多圣炼的血,我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你打不过他,怎么报仇?」夜王问。
    火儿被夜王一句话问住了,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强,这种话在夜王面前说出来太孩子气。
    火儿轻咬下嘴唇,心有不甘,又觉得自己留在享乐宫实在是太虚度时间,是时候该回到圣教殿了。
    她越想越懊恼,反省自己这段日子究竟在干什么。
    「所以,你想走了对么?」夜王说。
    被看穿心思的火儿,愣了一下。
    「为了变强,然后杀掉那小子?」
    火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要杀哈雷是因为她是圣炼,她要离开享乐宫,也是因为她是圣炼。
    「我明白了。」夜王轻轻勾起火儿的下巴,「那小子,我替你杀了便是。别走。」
    火儿心跳猛然加速,她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急涌的声响,还有这殿中蜡烛被风吹动的声音。
    不,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夜王没有松手,那对幽蓝深邃的眼睛像是要看进火儿心里去,
    我现在该怎么做?
    该闭眼么?
    还是不闭?
    闭眼?
    不闭?
    火儿不由握紧了双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又湿又软。
    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双唇抿得紧紧的。
    然而……
    「菲莉斯玛回来了。」夜王说。
    他松开了手。
    过了大概有半秒,火儿才想起自己还会呼吸,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全身酥软得好似一个死刑犯在行刑前获得大赦。热潮从火儿体内退去,留下了一井深不见底的空虚。
    当火儿见到菲莉斯玛的时候,明白肯定是出了事情。
    这个女管家向来戴着金丝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成发髻,而此刻她的发髻又几根发丝垂了出来,就像是调皮的孩子,那副金丝眼镜更是不知所踪。
    「你追杀他们了?」夜王一矢中的。
    「菲莉斯玛擅自行动,还请夜王大人降罪。」菲莉斯玛半跪下去。
    「起来。」夜王说,「你们甘为我的颜面而死,何罪之有。伤亡如何?」
    「凶牙佣兵团五人中,死了两人。」菲莉斯玛站起身,很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夜刹一族,阵亡五十七人。」
    「那个用枪的小子还活着?」夜王问。
    「是我低估了他的实力,仅凭他一人就杀掉了三十余人。」菲莉斯玛说,「夜深之时,我将替姐妹报仇。」
    夜王脸色一变,厉声道:「本王是否说过,不允许尔等再行禁忌之事!」
    菲莉斯玛低头,不敢正对夜王的威严,但她还是要说,「血仇太深,不能不报。事后,我愿替族人接受夜王大人的任何惩罚。」
    「尔等视本王为何物!」
    「夜刹一族至高的王,至高的神。」菲莉斯玛再度跪下。
    「既然如此。」夜王说,「你们的仇,自然是由我替你们报。」
    「您要出宫?」菲莉斯玛震惊道,「不行!」
    「放心,杀光他们不用太多时间。」夜王说,「就让他们再多活一个晚上吧,明天一早我便追上前去,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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