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土坑,仿佛遭受了数次雷击,被劈开了一道又一道迸裂的沟壑,大量的血与碎肉将场面涂抹地更加一塌糊涂。
    这些难闻的血腥杂碎在这场战斗之前,则像是泥巴一样捏成了十个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死刑犯。
    而现在,坑中只站着一个被血涂红的少年,与手中拄着的长柄双刃斧相比,体型过于单薄。
    土坑之上,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排列。
    「果然还是少爷自己活到了最后啊。」
    一个中年人不禁感慨,他特制的铠甲与披风,彰示着他的军衔至少在大校以上。
    坑中的少年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抬头回望。
    他看的不是那个大校,而是立在大校身前、被无数军人奉如神明般的高大男人。
    男人没有穿铠甲,甚至连一件兵器都没有放在身边。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柄傲视天下的巨大战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因为是背光,少年看到的只是一个犹如铁塔般的黑影。
    但这不重要。
    少年对他咧嘴笑了一下。
    男人面如刀刻,如剑的双眉之下,是比剑还要锋利的眼睛。
    「再放十人下去。」
    大校虽然心中有所不忍,但对男人的命令丝毫不敢犹豫。他一挥手,士兵们从数百死囚中,又解开了十个死囚的铐具,并发给他们武器,赶他们跳入坑中。
    惨叫随即而起。
    「将军,下一次让少爷多休息一会吧,哪怕一分钟。」大校依仗自己跟着这个男人多年染血沙场的老资历,忍不住大胆地讨求了一句。
    「我说过了。」男人口吻冷漠,「别叫他少爷。他只不过是沾了他母亲的荣誉。」
    那一年,坑中的少年,十二岁。
    提前凡人四年,饮下觉醒之血。
    后四年。
    他只做了一件事——炼人成斧。
    于是,当他获得「自由」,进入黎明利刃那一刻,就暗下誓言,他宁可使用天下最古怪最邪门的兵器,也决不再使用斧技。
    这一年,英俊的少年,十七岁。
    他为了留下自己的朋友。
    破了誓言。
    他单臂挥下。
    轰!
    大地翻裂!
    「你赢不了的。」西内塔说。
    二十米开外,哈雷横枪阻挡,枪杆滚烫冒着烟,一道巨宽的地沟像是线段一样,连接在两个少年之间。
    「缠兵,还是神锋?」哈雷问。
    「这个时候,你最关心的居然还是这些玩意,这才是像你。」西内塔冷笑,又是一掌劈下,哈雷瞬步,他背后的墙面轰地炸裂。「留下来,我教你啊。」
    「我练的是枪。」哈雷趁着西内塔胳膊没有再次抬起来,蹲身,瞬步,虎突!
    瞬步·罪虎枪·虎突。
    就是世上最快的突刺。
    最快突刺,无人能躲。
    西内塔当然也来不及。
    于是,他单掌插入大地,然后向上猛地一掀。
    整个大地都仿佛被他掀了起来!
    巨大的石块像一面倒塌的墙,朝哈雷扑面压下!
    轰!
    哈雷连枪带人直接穿透了石块,但沙尘中,西内塔趁机换了位置。
    神锋·斩首斧·毁城!
    浓厚到足以翻滚空气的斧击再次袭来,直接把哈雷轰在墙上,胸口裂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长口子,热血汩汩而流。
    「你输了。」西内塔说,但他并没有熄灭自己的战能姿态。他比谁都清楚,哈雷可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认输的家伙啊。
    乌云有些克制不住想发动冲锋踩死伤害自己主人的那个坏蛋。
    伊芙拍了拍它的脖颈,安抚它。她对哈雷充满信心。
    哈雷用手撑墙,从墙上落地。
    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西内塔脑中仍不禁闪过一个念头:怪物!
    「你果然之前一直都在让着我。」怒气从哈雷口中蹿了出来,他必须压抑自己的情绪,这场兵咒之决的重大限制之一,就是他不能进入狂暴状态。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西内塔说,「你还想让我把你挂上墙一次么?这个笑话,我可能要嘲笑你一年。」
    「你先抬得起胳膊再说吧。」哈雷说。
    「果然瞒不过你。」西内塔笑,强撑战能姿态的虚张声势还是失败了,这是他预料之中的,哈雷在战斗中所拥有的惊人洞察力,其敏锐程度大概是日常生活的一百倍。
    斩首斧·毁城,是用缠兵瞬间转化为神锋的绝技。
    但消耗的战能,却不是一加一如此简单。
    三斩毁城,已经是他目前的极限。
    而这一架,他却用了五次。
    他体内积攒的战能早已透支,此刻支撑他的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摸不着的「生命力」。
    男子汉为了朋友,而豁出命去的觉悟,可不止哈雷一人有。
    军服下,那条早已淤血凝集、病紫通体的右臂,再次被高举头顶。
    并掌如斧。
    「你别小瞧我,我可是你大哥!」
    西内塔大吼。
    斧,劈下!
    大地炸响之前,哈雷消失。
    瞬步。
    右拳。
    猛烈的右拳。
    狠狠地轰进了西内塔的腹部。
    大地炸裂!
    西内塔飞身十五米之外,跪倒。
    哈雷站在他身后。
    「我没有兄长,过去没有,以后也没有。」哈雷说,「真正自以为是的人,是你啊。再见,刃蜥。」
    乌云乖巧地走了过来,哈雷牵着它的缰绳慢慢走出隧道。
    而西内塔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跪着,尚有气息,却更像是死了一般。
    隧道的出口,虽然是露天之地,但不是直通大门的道路,想必还要通过之后的难关才能走出去吧。
    下一个是谁?
    他这样想着,天空竟慢慢聚集了雾气。
    雾气很薄,若有若无的一层,刚刚足以遮住繁星。
    「对不起。」伊芙小声道。
    哈雷没吭声。
    两人一马不知道继续走了多久,地面再次发出轰隆隆的震动,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地表没有下陷,而是升起了一根又一根巨大石柱。
    每一根都粗得足有五人环抱。
    哈雷不禁在心中感慨黎明利刃学校机关构造的神奇。
    哈雷数了数,共有七根石柱,距地大概五米高。
    六根石柱布成梅花状,围绕着中间的那一根。
    正是那一根之上,蹲坐着一个少年。
    银色的光芒在他两掌之间穿梭,像是一只只绚烂飞舞的银蝶。
    「看来,戈德温森家传的绝技,留不住你啊。」
    少年,双瞳。
    一蓝,一金。
    猫瞳,基拉。
    「只好,换我来试试。」
    一只银蝶当空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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