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星考完月考的周六抽时间去了趟山姆会员店。
    考试嘛,他毫无疑问的是第一名,就算去预赛也没有影响他其他学科的发挥,反倒是压了韩乾一头。韩乾的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少年对上他的视线,笑着呲出一口白牙。他倒不会因为考了第一而骄傲,但是看到韩乾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莫名很开心。
    窗外吹来的暖风驱散了鼻腔那种令人厌恶的味道,是夏天要到了。
    林苑拙下午要上口语课,秦朗星去了超市准备下课时与她分享点心。
    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m国这种超大型商场,但是他家的黑森林蛋糕和白玉卷又很好吃,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还是选点心吧。少年想着,拿了会员卡进蛋糕房,他挑了两盒白玉卷拿在手里,又在巧克力区多逛了逛,他记得有种巧克力妈妈寄回来过,林苑拙很喜欢。
    两个人一起长大,林苑拙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知道。
    仔细想想,似乎她的生理期也要到了,秦朗星又在一排一排的货架上找了半天,找到林苑拙喜欢吃的小熊软糖,抱了叁袋去结账。
    离他参加预赛的日子越来越近,离林苑拙出国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每天过来和队里人一起做题,和秦朗星一起吃饭。队里的关系比之前要融洽不少,就算秦朗星木木的不会开玩笑,也不会被大家嘲笑。而估计这次联赛过后,队里有不少同学会被保送进各大高校——也包括秦朗星。
    他甚至想好了,在九月的mtic,可以和林苑拙再相见,就像所有的久别重逢一样,喊她“苑拙姐姐!”还有一个大大的拥抱,到时候自己应该比她要高了,可以把林苑拙抱起来举高高。
    今年温度回升快,五月份可以穿短袖,每个不用穿校服的周四都有女同学穿着裙子出现在班里,她们小心又拘谨地叁叁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裙子会不会太短、会不会太招摇,已经分化的女性举手投足间都有种稚嫩向成熟转型的风韵,无论是哪一种,都有了自己的小组织,甚至之后的学联也是。
    花粉被暖风一吹,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让人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秦朗星从回忆里回过神,背着包加快了脚步:马上她就要下课了。
    秦朗星等红灯时多费了些时间,在转角时发现林苑拙已经在出来了,有个男孩子拦住了林苑拙,和她说着什么。
    他看起来比林苑拙高了一头,瘦瘦高高的,头发打着卷,但远远看去,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少年拦住林苑拙,和她低声说着什么。他结结实实遮住了林苑拙,让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少年执意要把什么东西塞给她——大概是一盒巧克力。
    秦朗星的脚步慢下来,他没办法形容这种感觉,心里又酸又涩,像是空口嚼了几只柠檬,酸到腮帮子痛的汁水顺着喉咙呛进气管,又流进心脏。他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攥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自己跑了回去。
    秦朗星逃也似得逃回了家,勉强应付完警卫员和保姆,重重关上门,眼泪一瞬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秦朗星那天起就赌气似得躲着林苑拙,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和她一起吃饭了,他努力压抑分离带来的不适感,却又心虚的很,连见面都不肯见。
    那次大哭一场的后果就是头脑不清醒的发热,秦朗星像是跌进了一场重感冒里,又或者病好了,但是他却一直被困在了这一刻。
    他的脑子木木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迟钝,长久地沉浸在泥潭里,除了学业,好像什么也不剩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自救,但是也只是维持着生存的标准罢了。哲学家说人是唯一具有理性的动物,人是目的而并非手段,这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他的自由本质已经滑向了荒谬,他不愿意接受。
    一方面秦朗星闹别扭,而另一方面,林苑拙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在临走前林苑拙总算把小朋友叫了出来,送了秦朗星一本科学简史和一套四本的数学提升册。
    “这本书很好用,用在竞赛上也一定没问题。”她头发还短短的,但是脸瘦下来了,一点也不想白玉卷了。秦朗星思忖着,半天没说话,还是林苑拙继续开口了:“你看,我是beta,但是我也可以去top1,没有什么影响。你可以慢慢长大。”她又重复了这句话,冲秦朗星挥了挥手,“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我们mtic见!”
    后来秦朗星也没给林苑拙送上白玉卷,也没有通知她自己拿了imo的金奖。他偶尔听林妈妈讲起林苑拙,说忙得天昏地暗,每一天都被安排满了,于是他连短信和邮件都不给林苑拙发了,不知道是担心林苑拙忙,还是担心自己不够好。
    这种压抑的思念一直持续到秦朗星收到offer,少年的暗恋才又开始开花。那两年的记忆他有点忘了,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整个人像是患了重感冒,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至于在茧里的日子,他记不清了。
    “qin,noworries?”会议室里大boss敲了敲桌子,秦朗星这才回过神来。
    林苑拙刚从另一个半球飞回来不久,秦朗星就被安排到了masa参观。m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不失为之后的一个好去处,现在给他们开会的antony博士是masa海洋科学首席科学家,本科是数学,硕士是土木工程,而博士时期又研究的是流体力学,叁者虽然不同,却不影响他的发挥。
    现在他们在讲的是fermi-pasta-ulamrecurrence(注:这是原子物理的概念,是通过对晶格振动的势函数求四阶导数建立的出来的一个数学模型,叫做fpu模型,更准确的说叫做fpu-\beta模型。在上个世纪费米pasta和ulam完成了其验证能均分的工作,现在被广泛用于各种需要考虑非线性相互作用的晶格模型里),秦朗星不知不觉走了神,被博士点名。
    而实际上antony博士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很感兴趣,他一直有重建“波恩幼儿园”的念头,二十岁的秦朗星的出现无疑把他的热情再度点燃了,他年轻、聪明,还是个alpha,没什么比这些条件更合适了。当年量子力学理论班里二十五岁的泡利和乌仑贝克、二十叁岁的狄拉克和古德施密特,这些在历史上闪闪发光的年轻人物太多,所有的事实都在告诉他们,下一代无疑是更年轻、更有活力的一代,与时间的赛跑,从现在开始。
    antony想要在masa复刻这种传奇,二十岁的材料物理研究生秦朗星是不二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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