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点点洒落在本就荒凉的营地之中。
    一阵寒风刮来,那深秋刺骨的阴冷更是给难民的悲惨处境雪上加霜。
    疲倦、饥渴、寒冷……
    像潮水一般涌上这群衣衫褴褛的难民的心头,乱世人民如草贱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凄凉的夜里,有心酸的母亲割腕喂血给奄奄一息的孩子,有面色黝黑衣衫褴褛的汉子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背后的妻儿……
    吼!
    沉闷的吼声在杂乱的营地回荡。
    营地一阵慌乱。
    远处的波尔城虽然用冰冷的武器拒绝了他们,但是那高大的围墙始终在和维坦的怪物们对峙着,至少那些面目可憎的恶魔们没有绕过波尔城攻击营地,这群可怜的人始终怀揣着那缕微不足道的希望。
    可是此刻,僵局被打破了。
    维坦的先头部队显然耗光了耐心,他们打算直接绕到背后包围波尔城,再慢慢攻占波尔。
    至于这群难民。
    从北地一直被驱赶到大荒边陲,显然,到了这里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的下场要么是成为食人魔的口粮,要么是幸运点逃入大荒苟延残喘。
    伴随着食人魔独有的咆哮,远处开始出现大量的怪物,它们宛若潮水一般蜂拥而至,看上去维坦的决策者们认为可以让食人魔们在攻占波尔城前,拿难民们饱餐一顿。
    最先冲入营地的不是食人魔,而是一群类似巨熊的魔兽。这群魔兽外面披着漆黑的鳞片,类似熊类大小,四爪着地,猩红的眼眸下是狰狞的獠牙。它们是食人魔豢养驯服的魔兽—黑鳞兽,正如巨魔们拿食人魔做炮灰,稍微具备智慧的食人魔则用这些魔兽在艰苦的维坦之北生存下来了。
    维坦公国的北方是极寒的冻土,那里有着传说中的巨魔,以及大量被流放的种族,作为“历史垃圾堆”的北地极寒丝毫不逊色于大荒深处的危险,作为生存在这种环境下还没被灭绝的种族,食人魔确实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
    木质的栅栏根本无法对这种危险的野兽产生阻拦,它们野蛮而原始的冲入营地,而后方食人魔们正拿着皮鞭远远的驱使着它们。
    黑鳞兽堪比猛虎的爪牙轻易就撕碎了阻拦它们的人们,一头头魔兽冲入营地立刻就造成了大片大片的伤亡,瞬间,营地外围就成了一片炼狱。
    当营地外围被屠戮一空时,尸横遍野,黑鳞兽们慢慢的享受着这只属于它们的盛宴。
    这时营地内侧有了动静。
    一个个汉子悄然站出了身子,他们默默无语,拿起手头的木棍、破旧的长刀、以及不知名的利器。
    这群汉子大多数面色黝黑,身子略显单薄,衣衫褴褛,沉默中,这群自发站起来的人看不出脸上的表情,默默的迎上了那群凶恶的魔兽。
    一方是单薄沉默的汉子,拿着不算武器的武器。
    另一方是凶恶的魔兽,锋利的獠牙利爪泛着寒芒。
    就这样,一群汉子们竟然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起一座城墙拦住那汹涌的魔兽。
    鲜血在飞溅。
    一道道悲壮的身影倒在了魔兽的爪牙之下。
    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沉默的迎上了一只凶残的黑鳞兽。
    吼!
    魔兽咆哮,利爪拍下,力大势沉的一击足以撕裂任何猎物,少年侧身一个翻滚,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同时,他后脚发力,单薄的身子宛若一只猎豹一样,扑向黑鳞兽。
    黑鳞兽一击不住,人力而起,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两只前爪狠狠的拍向少年,而少年眼神一亮,躬身一跃,直扑黑鳞兽的腹部。
    噗嗤!
    尖锐的木棍直接捅入了黑鳞兽腹部最柔软的一块,不得不说少年掌握的时机非常的巧妙,而且那份临危不惧的胆识令人赞叹。
    砰!
    一声沉闷的碰撞,黑鳞兽被少年一击得手,但是那堪比青铜级别的防御岂是一个瘦弱饥饿的少年能轻易击杀的,它赤红的眸子凶光一闪,一爪拍中少年。
    少年被击飞数米,激起一阵尘土,但是令人震惊的是,少年沉默着爬起身子再度迎上了黑鳞兽,而这一次,他手中的棍子都被不知道被击飞到哪去了。
    那赤手空拳迎击魔兽的单薄身影,不禁给人一种高大的感觉。
    这个沉默着演绎出这悲壮一幕的少年,叫米恩,来自北地。
    面对眼前的巨兽,米恩说不畏惧和害怕是假的,但是他必须迎上去。
    米恩的父亲,一个不苟言笑的沉默汉子,用行动教会了米恩什么是男人的担当,什么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那个沉默着默默支撑着米恩那个家的父亲,在面对维坦的入侵时,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米恩亲眼看见那个并不高大的男人拿起一把不算锋利的大剑就踏入了断后队伍中迎上了维坦的军队。
    为了掩护他们撤退,当时的北地难民统领决定留下一部分人断后,而米恩的父亲选择留下来。
    那个男人将米恩托付给叔叔后,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米恩的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对米恩说道:“活下去!”
    米恩至今还记得那个决然的身影。
    当他远离了那片战场后,曾经遥遥望了一眼。
    他亲眼看见那个看似懦弱落魄的颓废男人,扛着那把破剑就那样孤独的站在断后队伍的角落,一如既往的沉默,而他们的对面是成千上万的维坦军队。
    父亲战死了。
    这是后来听叔叔说的,断后队伍全员葬送在了那片土地上,至死没有一个北地汉子后退过一步。
    而他父亲,据当时的斥候回报。
    当时战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死了,而那个男人,一人一剑,爆发出惊天的战力,硬生生的贯穿了一个维坦军团。
    正是那个平时沉默,看似落魄的中年大叔,肩扛着那柄陪着他半辈子的破剑,站在那座城池前,爆发出了令北地战场都为之喝彩的惊艳战力。
    一人一剑,从中午杀到次日黎明,鲜血染黄土,断剑铸豪杰。
    米恩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原来他的父亲这么强!
    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成为了北地可歌可泣的众多故事中的一个。
    米恩接下了他的担子,他很清楚当他的父亲选择留下来时就已经心存死志了,那个平庸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早在他母亲死时就已经失去了生的信念,也是只有牵挂米恩,那个男人才没有选择死亡吧!
    从北地到大荒,千里迢迢,一路枯骨一路血。
    父亲战死在北地,这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紧接着,叔叔倒在了西部边境,临死前他将米恩交给了他的儿子。
    再后来,叔叔的儿子也死了,那个大哥哥也如他的父亲沉默着慷慨赴死只留下叔叔的女儿。
    现在,轮到米恩了。
    他也不知道这一路逃亡是为了什么,或许正如他父亲说的那样只有寥寥三个字“活下去”可以解释吧。
    但是现在,为了叔叔一家子唯一剩下的妹妹,他必须站出来。
    “是时候轮到我来守护别人了!”
    心中呐喊着,米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再度迎上了一只黑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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