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会议”第二天,顾母走了,走之前把家里略微打扫了一下,可能,对子女是多少还有些歉疚的吧,她没拿什么过多的东西,只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家里大部分的钱,家里有多少钱,只有她自己知道,顾母向来只知道钱可能比儿女要管用,所以走的义无反顾,带走的没有亲情,只有钱。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骄阳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反应,反而觉得轻松了,安静了。
    成长路上父母所给予的给他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大到他恨不得自己是个孤儿,或者从未出生在这里,他很累,对于长年身处没有硝烟的战场,除了承受他们对彼此怨恨和谩骂,后来长大了,他渐渐懂了如何摆脱,他知道了,这些其实他可以自己选择,只要他有足够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够承受失去,承受割舍的疼痛,强悍自己的自我防御,从心理上剥离。
    之后,顾骄阳的叔叔找来了房产评估的人,顾父与其双方签了协议,叔叔拿走了房产证,顾父配合更改所有权人的名字,叔叔给评估后的房款的一半。
    顾父答应叔叔,等孩子们都开学了他就搬出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顾骄阳知道,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而康炙禹,显然只会比他更少。
    眼前面对的是即将来临的分离。
    还有一个星期就到了房子卖掉的日期,母亲走的无影无踪,父亲浑浑噩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顾骄阳穿着一件白色跨栏背心,墨蓝色短裤,在家里收拾他的行李,收拾来收拾去,发现能带走的一个行李箱就全装下了。
    顾妹妹扎着一条马尾辫站在门敲了敲门,“哥,都收拾好了吗,你胃不好,药一定要带着。”
    拉上行李箱的拉链,顾骄阳站起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都收拾完了,一些常用的到那在买吧。”
    ‘铃……’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兄妹的谈话,顾骄阳朝门外一挥手,道:“快去接电话。”
    转头自己开始在房间里寻摸,找着有没有忘记装进去的。
    顾妹妹接完电话有跑进来,“哥,子尧哥打电话来,让你去篮球馆,他们在等你,说炙禹哥过两天后就要走了。”
    顾骄阳手上动作猛地一顿,愣了一会,才道:“嗯,你在家复习吧,我一会回来。”
    顾骄阳的胸口如擂鼓一样突突地跳,转眼就各奔东西了,再见面可谓难如登天。
    自己那点窝在心底深处的小心思要怎么办,让他知道?他不会接受的,不说他还有女朋友,即使没有女朋友,谁又能接受自己的好朋友对自己有着这样的想法呢,恶心才是真的,以他的性格说不定会把自己暴打一顿,扔到街上甩一句“别再让我看见你”这种话。
    烦躁的使劲儿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顾骄阳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一路上一脸心不在焉的,丝毫没发现自己只穿了个背心短裤就出门了。
    放假期间,篮球馆没什么人来了,空旷的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篮球一下下落地传出的声响。
    顾骄阳一进门就看见康炙禹一个人,穿着运动短袖和短裤在打篮球,矫健的身姿,发达的肌肉,都说明了这具身躯是多么年轻有力。
    走到篮球框底下,席地而坐,目光随着康炙禹灵动矫捷的身影四处移动,近乎依恋,近乎贪婪。
    助跑、起跳、扣篮,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随着篮球落地,康炙禹双手拄在膝上喘了两口气。
    看见顾骄阳,自己也坐了过去,顾骄阳拿起旁边的毛巾递给他擦汗。
    “你来的挺早啊,尧哥还没到呢,估计又是在照顾他那个弟弟。”
    说着,做出了一个伸手投篮的姿势。
    ‘哗啦’一声,大门打开了,穿着一身桃红色运动套装的关心走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康炙禹。
    “跟你说了这几天陪我,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练球,都不告诉我一声,找了你好久。”
    康炙禹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明天还有一天时间,都给你。”
    闻言,关心窝在他汗湿的怀里,娇笑了几声。
    给她?都给她?那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顾骄阳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调情,手中的拳头慢慢握紧。
    “那你回去以后,要经常联系我啊,警告你,不许找别的女人。”
    看见顾骄阳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微变。拽下她环在脖子上的手臂,不耐烦的说:“行了,我知道了。”
    其实,这次离开,想在续缘是很难的了,康炙禹心里明镜一般,他没多舍不下,只不过谈了这么久恋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关心见他脸色微微不善,抿了抿红唇,抓起他的手,“那你从明天开始,陪我24小时,后天一早我送你好吗。”
    “呵呵,好,那你现在去‘山水楼’帮我看看菜色,一会尧哥来了,我们一起过去。”
    见他答应了,关心一脸的欢喜雀跃,跟顾骄阳道了声拜拜,就走了。
    临走前,还在康炙禹的侧脸轻吻了一下。
    顾骄阳后悔了,后悔来这了,TMD,他就是来自虐的。
    心情差到极点,脸色也黑了下去,“我先走了,一会尧哥来了,你们一起去吧。”
    康炙禹一头雾水,见他转身就走,连忙上去抓住他的胳膊。
    “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说好一起吃饭话别的。”
    忍着即将爆棚的情绪,顾骄阳冲口道:“话什么别,一句‘再见’不就全总结了,用得着那么费事吗。”
    口气够冲的,康炙禹更是一脸莫名其妙。
    “你TM放屁,咱们三年的情谊,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打球。你就一句‘再见’就把我们打发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抱头痛哭?”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这么冲,吃炸弹了。”
    顾骄阳深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自己的爆破心里。
    “没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康炙禹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有时候对着顾骄阳还是有所收敛的,这个时候对于他的不善挑衅,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大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拉了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很少这么阴阳怪气儿的。”
    “你让我说什么?”
    看着顾骄阳变得异常阴沉的脸,康炙禹心里浮起不安,他这眼睛里,高傲倔强中夹杂着委屈,这是怎么回事?
    “你好好说话,我到底怎么你了,这么看着我。”
    顾骄阳甩不开他,便豁了出去,深吸一口气,好,你让我说的。
    猛的转过身,一把按在康炙禹的后脑勺,来了个非哥们儿似的亲密接触!!!
    两唇毫无缝隙地紧紧相贴在一起。
    康炙禹眼睛瞪得老大,此时大脑已停顿,唯一有感觉的,便是贴在自己唇上的柔软,强势的霸占着主动权,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顾骄阳一只手绕到他脑后使劲儿按压着他的脑袋,一只手捧着他的侧脸。
    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康炙禹怔愣的双眼,这么近的距离,完全可以看进他的眼底深处。
    轻轻用唇瓣厮磨着,探着舌尖一点点轻刺,可惜,对面的人毫无反应,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石化了一般。
    康炙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傻了眼,被吻过那么多次,可是没有一次可以给他这么的冲击。
    如此深情温柔的吻,让人痴迷,让人眷恋,让人欲罢不能。
    可是,可是不行。
    康炙禹眼中的意识慢慢恢复,眼前的人是他朝夕相处了三年有余的好友,不止是好友,他,他,他还是个,是个男人,是个男人,男人,他在干什么,他在吻自己,他在,吻他!!!
    大脑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康炙禹猛的一把扯开顾骄阳,“卧槽……”抬手就是一拳狠的。
    顾骄阳一个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康炙禹长腿一跨骑在他腰上,一拳、两拳、三拳……
    顾骄阳的眼神没变,嘴却已经被鲜血糊满。
    看着康炙禹不停的抡起拳头,嘴里还骂着,“你他妈疯了,我是你哥们儿,我是男的,你给我清醒一点。”
    抬起小臂挡住康炙禹的拳头,小臂立马被震的发麻,顾骄阳也是练过的,一个翻身把康炙禹掀了下去,骑在他身上大喊道:“我清醒的很。”
    两人位置瞬间改变,顾骄阳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抡起了拳头,却猛地停住……
    打死他吧,这人把他当成疯子,把他的感情当成要看医生的一种病了。干脆打死他一了百了。
    康炙禹双眸写满了难以置信,瞪着骑在自己身上的顾骄阳,嘴角的血不断流出,眼神中的受伤清楚立见,抬起的拳头颤抖着,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滴吧!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脸上,滴吧!又滴落下来。是泪吗?他哭了?
    他从没见过顾骄阳滴眼泪,再难过,他都可以挺,都可以忍,这是第一次。
    放下拳头,顾骄阳颤巍巍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康炙禹,眼中是哀莫大于心死。
    算了,早就预料到的,这样的感情谁能接受呢,可是,他不是对所有男人都有产生这种感情的可能,只有康炙禹而已。
    但是,喜欢的人,不见得相对,现在,连友情都回不去了。
    转过身,闭上眼,强忍下鼻腔的酸涩,骄傲如他,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不对,从未得到过,何谈失去?
    顾骄阳自嘲的笑了笑,满嘴的鲜血让他的笑容就像来自地狱的修罗,狰狞又恐怖。
    他脸上麻木冰冷的表情扎痛了康炙禹的眼睛,他站起身,盯着他微微抖动的后背。
    他该怎么办?
    要安慰他吗?
    可是,怎么安慰,如果接受不了,所有的安慰都是纸上谈兵,不具任何意义。
    顾骄阳背对着他,在自己胸口上狠狠抓了一把,试图让皮肉上的疼痛盖过心里的疼痛,可惜,毫无作用。
    怔怔地盯着地面,嘶哑的声音,慢慢吐了四个字:“炙禹,再见。”
    平地一声雷,差点震的康炙禹心脏病发,看着顾骄阳离去的背影,更是烦躁的要命,‘砰’的一声,一拳重重捶在了地板上。
    走上街道,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响起,雾蒙蒙的灰暗色天空,让人倍感压抑。
    顷刻间,倾盆大雨披泻而下,街上的行人匆忙的奔跑着,或是拿包包顶着头,或是拿手臂空挡着。
    顾骄阳在雨点落下的那一刻就停住了脚步,仰起脸,任由雨水吧嗒吧嗒打在脸上,冲刷去脸上的血污。
    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的,一屁股重重跌进沙发,抱着头发呆,也没发现妹妹没在家。
    外面雨势渐歇,他就这样从中午坐到了傍晚,一动没动。
    头疼的难受,鼻子发紧,额头渐起的热度让他知道,自己发烧了。
    困顿的往后一仰,闭着眼睛,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铃……铃……’响了好几声,顾骄阳才迷蒙着双眼接起电话。
    “喂?”声音嘶哑异常。
    那头传来顾妹妹急切夹杂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哥,你快来市中心医院,爸爸出车祸了……”
    ‘啪嚓’一声挂断电话,顾骄阳一下子站起身,由于发烧带来的头重脚轻,让他还买迈开步子就原地晃了三晃。
    扶住沙发把手把自己稳住,甩了甩混混沌沌的脑袋,大步朝门口走去。
    到了医院,虽然是傍晚,但还是有进进出出不少人。
    急忙跑到分诊台,报了父亲的名字和事故时间。护士对这个刚送来不久的伤者还印象比较深刻,不用查就告诉了他方向所在。
    市中心医院,五楼手术室。
    顾妹妹咬着拳头靠墙蹲着,一下一下晃动着后背。顾骄阳跑上来,脸色苍白地站在妹妹面前,大口大口喘着气。
    “哥。”
    猛一下子扑进哥哥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寻找着安全感。
    顾骄阳稳住身体,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试图安抚。
    “爸,爸爸,在手术室里,刚才,刚才他……浑身是血,怎么叫都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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