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有雪山十二峰,峰峰高耸入九天,呈环形拱卫中央圣女峰。
    圣女峰常年被云雾缭绕,如同女子戴面纱,让人轻易不能目睹真容。
    若是有难得一遇的大风吹散缭绕在山顶的重重云海,则圣女峰那座恍若仙界宫阙的水晶宫殿,便会呈现在世人面前,斑斓壮阔,让人仿佛不是伸在人间。
    别说是旁人,就连许多雪花圣地的弟子,一生也难得看到机会这壮阔景象。
    但山脚那五人,却对这景象置若罔闻,看都懒得看一眼。
    一行五人,不管是两名模样有些相似的妇人,还是那名年轻女子,都生的极为美艳,再加上冷傲的气质,乍一看去,仿佛是落入下界的除尘仙子。
    五人之中,有一名中年男子,星眉剑目,脸庞如同刀削斧刻,不过那一双眼睛,却时不时闪烁着邪异的光芒。
    这种年男子和那三名女子,显然更为熟悉,走在后面,刻意和前面那名年轻男子保持了一段距离。
    五人看似走的很慢,却不知为何,只用了小半柱香时间,就走出了三百多里距离,若是再走远些,就看不到那闻名式微界的雪山十二峰拱卫主峰圣女的奇景了。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默一行人。
    离开雪花圣地势力范围之后,雪花宫主突然打破了沉默,“云宗主,你就真的这么放心我们?”
    云默转过身,微微一笑:“雪花宫主何出此言?”
    雪花宫主微微一怔,说道:“你中毒在身,如今只有灵虚境中期修为,哪怕山河没有重新活过来,光是我,甚至是静莲,你都不能有必胜的把握,为何你不但没有防备,还没有丝毫害怕?”
    身旁的那名自小就跟在雪花宫主身边,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情同姐妹的妇人看了过来,同样很好奇。
    云默说道:“若是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我为何会来雪花圣地?!”
    说着转过身,看着凡山河,说道:“至于凡前辈……”
    凡山河微微一笑:“还是叫我山河兄吧,剑道之途,只讲实力,不论先后。”
    云默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看着凡山河,却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想着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说道:“至于山河兄,他是剑中君子,更何况我们还共同作战过,算得上是袍泽,山河兄现在没有理由对我出手。”
    说完此话,看向雪花宫主,后者却只是痴痴的看着凡山河。
    云默自顾自摇了摇头,如同一道惊虹拔地而起。
    凡山河踏出一脚,自有冰霜寒意化而为剑,虽然在函谷关的时候,面对寒霜巨龙,为了让是三圣地加入战场,散去毕生修为,但复生之后,从七星阵中获得了不容小觑的实力,御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凡山河转身伸手。
    雪花宫主脸上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一抹属于少女的娇羞,伸出纤纤细手,拉住凡山河的手,两人御剑而飞。
    雪千千看着那一剑两人缥缈身影,不由得有些痴了,轻声呢喃道:“世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但母后和凡叔叔,和神仙眷侣有什么区别?”
    身旁的静莲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凡门主有些怪异。”
    雪千千回过神来,说道:“婶子,凡叔叔死而复生,经历了真正的生死大劫,没有变化才奇怪吧?”
    静莲勉强笑了笑,“柔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三日后,剑道宗。
    云默去雪花圣地这件事,只有亲传弟子张山和几名剑道宗大佬知晓,所以这一去一来,倒没有引起多大的声势。
    其实从函谷关回来的这大半年,他都一直在草庐之中不见外人,在剑道宗和如今的式微界,这名名副其实的第一强者,在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标志,只要他没死,剑道宗发展壮大的势头就不会停止。
    才几日不见,张山就捣鼓出了一只“铁鸟”,双翅展开,足足有两丈长,上面篆刻了十六道精美的高阶聚风符阵,云默带着客人回到草庐后,就叫张山去通知几位大佬,小屁孩儿便用绳子将自己拴在这只铁鸟上,从狭长的轨道上滑下山崖。
    虽说这小子来剑道宗的时候,为了炼体,就经常跳悬崖,但现在身上绑着个铁疙瘩,行动不便,摔死也不是没可能,就在云默为他担心的时候,就见到那驮着自己唯一一名徒弟的铁鸟穿破云海飞了起来。
    “我要飞的更高,飞的更高嗷!”
    山风带来了张山略显稚嫩的嗓音,还配着怪异的调子。
    雪花宫主依偎在凡山河身旁,笑着对云默说道:“居然能够让重达数百斤的铁器飞起来,令徒真是才智过人。”
    云默自嘲一笑,“雪花宫主你可错了,我这徒弟就只是会瞎折腾,你是没看见那铁鸟肚子里面那一堆上品灵晶,他这飞一次,就顶的上一个百来十人的小门小派十天半个月的花销了。”
    雪花宫主嗤嗤一笑,转过身,对凡山河说道,“山河,你说如果我们要个孩子的话,将来会不会也那般调皮?”
    凡山河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亲昵的揉了揉雪花宫主的头,说道:“小孩子自然是会调皮一点,长大了就好了。”
    完了完了,生死之别之后的重逢,不仅让雪花宫主的智商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连凡山河也跟着变傻了,一个是雪花圣地的宫主,一个是圣剑门的门主,这两个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如同神灵一样的人物,居然在这里儿女情长卿卿我我起来了,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会在式微界掀起多大风波!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剑光闪过,就见一名年轻人落在地上,三步化作两步跑到云默身前,行了一礼:“大人!”
    “阿哲,你小子,才几日未见,修为又提升了!好好好!”云默拍着阿哲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来来来,看看是谁来了!”
    阿哲起身,看到雪花宫主几人时,微微皱了皱眉,等他看到凡山河时,猛然愣在原地,“凡,凡……”
    凡山河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这名出身于魔域的年轻人,说道:“英雄出少年,虽说魔域已经被落入式微界的疆域,但两界仇恨太深,叛乱和屠杀不断,你出身魔域,对那些负隅顽抗的魔修,若是有你出手,定然会事半功倍。”
    阿哲迟疑一下,转头向云默头去询问目光。
    云默笑道:“不管是式微界还是魔域,经历了一场旷世大战,都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我剑道宗理应出一份力。”
    凡山河拱了拱手:“如此,山河就代表式微界黎民苍生谢过云宗主了。”
    青管家、武痴三、刃千仇、尉迟龙象……一个个大佬御剑而来,看到死而复活的凡山河之后,都无比震惊。
    但无一例外的,都将这归功于雪花宫主这名式微界疗伤圣手,不过这一次不是疗伤,而是生白骨活死人这种闻所未闻的奇术了。
    等到众位大佬走后,草庐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要清除云默体内的毒素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复活凡山河,雪花宫主欠了云默一份情,雪花宫主才会跟着云默来到剑道宗。
    剑道宗的崛起势不可挡,四圣地虽然是不小的阻力,但若是彻底撕破脸皮,剑道宗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况且自古以来堵不如疏,以剑道宗如今的威望和力量,哪怕四圣地再次联合起来抵御剑道宗,也只能是如同之前两次征伐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何况在魔域三杰之一的温沦的游说下,魔域归降之人,十之六七都归顺了剑道宗,特别是魔域第一首富万奴王带着无数财物和资源,以及一支由三万强者组成的精锐魔修一股脑儿向云默称臣时,更是惊掉了一地下巴。
    魔域是块最大最诱人的肥肉,如何分配,成了最大的问题,包括四圣地在内的大小势力,都在为了这事儿勾心斗角,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才惊异的发现,这块肥肉已经被云默咬在了嘴里。
    如此大势之下,根本就不用云默做什么,剑道宗就匹敌四圣地,屹立式微界。
    如此一来,云默根本就没有理由对雪花宫主出手。
    无性命之忧,这才是雪花宫主敢来剑道宗为云默驱毒的最重要原因。
    “这血毒我从未见过,其实不瞒你说,那四个血人抬着血轿离开之后,我就收集了那血轿留下的血液,回到雪花圣地之后,翻遍了典籍,也没有找到这血毒到底是何物。”雪花宫主话锋一转,“不过好在我最后试验出了这种血毒的破解方法,可是你中毒已深,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治疗,在这一个月之内,我会用圣女峰的寒意镇压你体内的血毒,再配合千转驱毒大阵,将血毒一点点从你体内逼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不能有外人打扰,你也也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云默微微皱眉。
    雪花宫主解释道:“这血毒太强,相应的就需要更加强大的法阵辅助,就我现在掌握的法阵来说,只有千转驱毒大阵能用,不过这千转驱毒大阵太过霸道,哪怕是我,也只能将它维持在一个房间之内。而且一旦受到外界干扰,不止是我会受到大阵反噬,就连身在其中的你也会被波及。”
    云默点点头,将张山叫来,交代了几句,等这名小男孩儿离开后,这才对雪花宫主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驾宫主了!”
    说着弯下腰,郑重的对雪花宫主行了一礼。
    雪花宫主也弯腰回礼。
    头顶已经是繁星满天,银月如狼牙挂在大槐树枝头,一道惊人的气息从草庐里传出,坐在树枝上的阿哲转头看向草庐,片刻后又转过头来,虽然心中也知道云默和雪花宫主同处一室有些不合规矩,但雪千千和凡山河都没说什么,他也就更没资格过问了。
    周围响起蟋蟀的鸣唱,于这宁静的秋夜之中,阿哲样靠着树干,打起了瞌睡,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半醒半睡的阿哲突然睁开了眼睛。
    十余丈外的草丛中,飞出来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阿哲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太多心了?现在谁还敢来剑道宗捣乱?”已经从一名无极魔宫的青涩少年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年轻人抬头望了望天,呢喃道,“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天亮,再睡一会儿吧。”
    在普通人甚至是寻常修者眼中,灵虚境大能,都拥有大神通,比如辟谷,比如一梦三年,比如睡着时也能探查到外界状况。
    时已入深秋。
    那只惊鸟飞出草丛后,在山间徘徊了一阵,身形越来越淡,最后消散无形。
    而那草丛之中,缓缓走出一个极淡然的身影,向着山下走去。
    如果有阿哲这种灵虚境大能用神识探查,便会找到这人的蛛丝马迹。
    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正是一日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候,也是人最疲乏的时间,剑道宗一片安静,哪怕是那些个轮值的守山弟子,也趁着这会儿打着盹儿,自然也就没人能够发现那道身影。
    人影顺着山道,到了西峰,拾阶而上,来到一处精致别院前,看到院中的灯光,人影顿了一顿,像是有些意外。
    但迟疑片刻,人影还是来到别院之前,轻轻推开院门。
    门轴缓缓转动,或许是许久没有上油,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打破了夜幕的宁静。
    随着院门的推开,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微弱灯光下,那人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一名小斯听到门外声响,走了出来,看着来人,有些疑惑问道:“谁啊?”
    光线太暗,小斯举起了手中的灯笼,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脸,顿时一惊,却是有些仓皇失措:“凡,凡……”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就有一道凉风从他脖子上拂过,一条细细的血线出现在脖子上,紧接着,小斯的脑袋整个儿脱离身体,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凡山河从那小斯身旁走过时,那小斯没有头颅的尸体依然保持着提着灯笼的姿势。
    凡山河来到房中。
    满鼻子都是酒味,桌案上趴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还挂着一只酒壶,桌案上散乱着吃到一半的菜肴,醉酒男子衣服上满是油渍。
    武痴三,一峰之主,却是有个嗜好,极爱喝酒。
    凡山河轻声喊道:“武峰主?”
    武痴三没有回答,打起了呼噜。
    凡山河坐到武痴三旁边,轻声说道:“一名灵虚境大能,却不驱除酒意,证道渡劫飞升多好,干嘛非要贪恋这尘世繁华,将时间和生命消耗在这些俗物之上?酒肉是穿肠毒药,武痴三你又是何苦来哉?”
    到底是灵虚境大能,武痴三从醉酒中缓缓醒过来,醉眼朦胧中,看了凡山河一眼,有些意外,“凡门主,你怎么来了?来找我喝酒么?”
    凡山河微微摇头,“武峰主你醉了。”
    “没没没,我没醉!”武痴三摆摆手,打了个酒嗝,话虽这么说,但意识依然有些模糊,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
    凡山河从他手中拿过酒壶,微微倾斜,香醇美酒从壶嘴中缓缓流出,变成一条线。
    “哎!好好的酒,倒了多可惜!”武痴三已经有了些许不快。
    “可惜?那便不倒了。”凡山河说完,就见那一条酒线竟然就这样静止不动,如同变成了一条冰棍。
    凡山河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微旋转,那条酒线从竖直变成了和桌案平行,缓缓变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依然有六分醉意的武痴三凑过脑袋,想要仔细看看这酒水化成的小剑,但下一刻,就听到噗嗤一声轻响。
    那把细长小剑,刺入他的喉咙之中,从后脖颈处透出。
    武痴三醉意全消,整个人的意识瞬间无比清醒,死死瞪着凡山河,张开嘴,不知是想要喝骂还是呼喊,却只能咕噜噜的冒着血泡,武痴三不再迟疑,身形暴退,身体撞飞桌案,撞穿墙壁,掠到院中。
    凡山缓缓站起身,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缓缓做了个旋转的动作,那把插在武痴三喉咙里的酒剑,也随着凡山河手指的转动而转动,切割着武痴三脖子处的筋肉和骨骼。
    血液如同泉水一般往外涌。
    凡山河看着那武痴三脖子上的恐怖伤口,舔了舔嘴角,双眼之中慢慢有血色浮上。
    武痴三无比惊恐,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捏住那把已经切开了他般根脖子的酒剑,想要将它拔出来。
    但还未等他发力,凡山河却冷哼一声,五指猛然一张,随后一拧。
    那道酒剑,瞬间隔断武痴三双手,以武痴三脖子为中心转了一圈。
    十指血肉模糊的手指掉落在地上,然后是武痴三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头颅。
    凡山河伸手一抓,武痴三的神魂被吸入手中,“本打算看你慢慢垂死挣扎的,却没想到你这么着急送死,倒是扫了本门主的兴了!”
    说着缓缓张嘴,嘴巴张的越来越大,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甚至嘴角撕裂开来,裂到了耳根处,而他的牙龈上,满是鲜血。
    将武痴三的神魂吞入真正意义上的血盆大口中,凡山河咀嚼两次,就囫囵吞下。
    撕裂的嘴缓缓闭合,数十条红色血线从凡山河脸上钻出,缝补着那两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嘴角裂口,片刻之后,血线隐匿在面皮下,两道瘆人裂口消失不见。
    凡山河伸出殷红舌头舔了舔嘴角,双眼中的那层血色雾气也缓缓退去。
    凡山河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嘴角,看向剑道宗后山,声音嘶哑喃喃自语道:“下一个,该是谁呢?”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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