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徒儿,为师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你听为师的便是。以武入道,仙剑之术又何尝不是武道。纵然剑气纵横为世人所信服,谣传为仙术,其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借自然之力。修仙修仙,若真是用的了仙术,还修得什么仙?以武入道求的是武道极致,求的是一生大彻大悟,武技一途最终也不过道法归一,何必分那么清楚。”宗炼冷哼一声道:“我不让你修习仙法也不过不想让灵力占了你的经脉阻了你的内息,琼华身为剑仙门,剑术一道主要是以气劲内力为主灵力为辅,碍不着你。”
    宗炼一叹:“只是你坚持不碰灵力,修习速度和效果都定是大不如他人的。但若你真有一日能问鼎天道,哪怕是三界九天能伤你者也寥寥可数。只不过——古往今来数千年,成就大道者几何?但是……呵呵,冥冥中自有定数吧。”
    冕旒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是别人都不曾告诉过他的。他的姐姐不懂剑术,他的师父常年闭关他只在七岁见过一面,其他朋友能力繁多却与他的并不相交,齐显会长是不会多管闲事,校长更不会多说半句,只是告诫他不要触碰灵力仙法,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详细细致的为他解说,让他恍然大悟。
    ——若当真岔了路,便只能求校长帮他洗了筋骨去了记忆,重头再来一次罢了。若真是成功,他有预感,或许他能得到的更多,也能走的比与他一起以武入道的同伴们更远,更前。
    他或许明白他来这个世界的原因了。
    冕旒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带了真诚与感激:“谢谢你,师父。”
    之后宗炼带着冕旒去见了琼华派的掌门,那是一位消瘦的长者,严肃而认真,当然还有强大。冕旒确定即使是自己的原身与他一战,对方即使不用仙法也不过是百招就一定会落败的。不过冕旒并不灰心,这就是以武入道之人的特点。修成之前再强大也不过一介凡人,修成之后却能一步登天。
    掌门道号太清真人,太清真人看着他,严肃的脸上都带了些许微笑,似乎很是满意。待宗炼说了冕旒的意愿,太清真人似乎有些不快,最后也只是点点头道:“罢了,既然是你的弟子,便由你自己带了。只是你要掌握好分寸。”
    宗炼点头道:“我明白的,掌门师兄。”
    太清真人点了点头,他右手微微一扬,冕旒感觉到身边气息的变动,就听门外传来声音道:“师父,请吩咐。”
    太清真人道:“夙瑶,进来吧。”
    大门被打开,一位与冕旒衣着相似的少女走了进来,不过十岁左右大,梳着一对羊角辫,可爱的脸冷冰冰的板着,严肃道:“师父。”
    太清真人道:“这位你是宗炼师叔的弟子玄旒,你大师兄出门在外,你师叔若是铸剑来不及照看,便由你来照拂着。”
    夙瑶认真道:“是,师父。”然后这位漂亮的姑娘转过身道:“玄旒师弟,我是掌门师父的二弟子夙瑶,也是琼华派第二代的大师姐,你若有什么问题请来找我。”
    冕旒看向夙瑶,他对这种刻板的人说不上好感恶感,只是也不打算深交,便礼貌道:“夙瑶师姐。”
    太清真人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三人出了门后,夙瑶礼貌的告退了宗炼就离开了,宗炼道:“玄旒,日后有什么问题你便去找夙瑶帮忙,你们是同辈的师姐弟,他断不会欺负了你去。你是我的亲传弟子,除了我们这一辈便都是与你同辈份或辈分低的人,你不用担忧。只是你既然一来便有此身份,也要对得起你拥有的身份。”
    “是,师父。”冕旒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你何时能将香雪海还我?”
    宗炼带着他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淡淡道:“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为师,你与那妖剑有何关联?”
    冕旒道:“我六岁时一次意外掉进了海里,在海底蒙香雪海剑灵救了一命。只是它的剑灵当时已经是一缕残魂,甚至可以说只是一缕意念,将香雪海托付给我就消失了。”
    宗炼叹道:“你与此剑也是有缘。玄旒,若为师有朝一日给你一柄更好的剑,你可愿接受?”
    冕旒对“玄旒”二字还不太熟悉,只是一听宗炼此言立刻道:“为人一诺千金,我既然发誓,怎会弃香雪海而去?”
    “一个屁大的娃娃,还一诺千金。”宗炼笑了笑,只是他的眉头依旧皱着,最后叹道:“罢了罢了,往后再议吧。那剑一会儿就给你,别挂心了。”
    冕旒总算放心了一些,道:“谢谢师父。”
    宗炼道:“除道法仙术之外,我最自豪的便是铸剑之术。你莫要小看这一点,虽是与炉火寒铁为伴,但若能铸出一把绝世好剑,便是铸剑师也能受益良多,甚至得觑天道,否则这各个仙门,各样长老,又为何都会有一个‘执剑长老’?你是我徒儿,我自然要教你。你那妖剑凶性未去,本应是至烈之剑,却因海底寒苦而阴阳混乱互相干扰,若能回炉重铸定能使其恢复往日荣光。”
    冕旒本不大感兴趣,听对方一说立刻抬头道:“师父此话当真?”
    “还骗你不成?”宗炼冷哼一声:“只是此剑已经认你为主,为师不便插手。成与不成皆在于你。”
    冕旒心中大喜:“我愿学铸造之术!”
    宗炼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回天生火属所为何
    修仙之路何其漫长,这琼华派位于昆仑之巅,本应四季寒苦,却因为法术的笼罩,这里不禁没有冰雪,反而四季如春。绿草茵茵,流水潺潺,巨大的石桥横贯天际连通各个山峰。不仅有美丽的凤凰花林,更有一半寒冷一半炽热的铸剑之地承天剑台,甚至于到了夜晚,还能够听到一声声的蝉鸣、见到空中飞舞的萤火虫。
    所谓天界仙境也不过如是。
    但是在美的地方也是会看腻味,这种四季不变,草木不枯的地方,时间就仿佛静止了一般,岁月枯涩无味,只有日复一日的修炼再修练,无情的磨去所有人心中的棱角。冕旒见过不少人千辛万苦的通过试炼登上昆仑之巅拜入琼华派,又见到不少人因为忍受不了岁月的蹉跎,忘却了最初的兴奋与痴迷,在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的时候黯然放弃。虽然琼华派秘法不容外传,但想必琼华派开山数百年,绝对不止十几个弟子辞别下山,至于防止泄密的办法,自然有执法长老去处理。
    云雾缭绕,鸟语花香,却是永不变化,永无新意。一睁眼一闭眼,就是十年的时光。
    冕旒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从榻上坐了起来。因为他是执剑长老唯一的弟子,所以享受到了独处一间房屋的特权。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十年不变的景色,微微摇了摇头:“居然十年了……时间过的不算太快,只是……”他看着手中的香雪海摇摇头道:“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了,香雪海。”
    冕旒资质虽然并不愚钝,但是除了剑之外的一切他也没有多少天资。香雪海是连宗炼也不禁惊叹的妖剑,想要熔炼它,即使是宗炼也不会有超过八成成功的把握,冕旒自然不会有。但是十年下来,就连宗炼也不能不承认,他这个剑法上天资卓绝无比满意的徒弟在铸剑方面的资质实在是……在又一次冕旒炸了承天剑台之后,忍无可忍的宗炼终于将他心爱的弟子第一次赶到了思返谷中面壁思过,并开始暗暗考虑再收一个徒弟。
    想到这里,冕旒也不禁心酸了一下。_(:3∠)_
    如今已是十六岁的少年身材颀长,宽肩窄腰,一身琼华剑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俊俏不已。即使修仙讲究清心寡欲,他这副好样貌依旧足以吸引整个琼华派修为不深的少年男女们的侧目。冕旒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直径走到剑舞坪的剑台之上,拔出长剑,气运丹田,便开始了每日一次的晨练。登时间只见整个剑台上万千银光汇聚,宛如天河横贯,星辰缭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周围同练的弟子们即使日日都见得到,依旧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自己的练习,近乎痴迷的看着少年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与剑融为一体。
    十年清修中,不仅是内力的逐渐增长,仙门中对大道的解释更加透彻繁多。冕旒在练剑之余也会去翻看琼华典籍,在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铸剑时的急躁,练剑时的平和,闭关时的空明,对剑道的执着……他的心中始终有着剑,他就是剑——突破《红世圣决》的第九层,理所当然。
    《红世圣决》的由来冕旒并不知情,只是知晓此功甚是神奇。它只是一种内功,但是玄妙的是这种内功可以支持所有非阴性的武功,不会有丝毫抵触。在第九重之后若是修习仙法,它也足以媲美世间绝大部分的仙术典籍,增加灵力,催动所有非水属性的仙法。所以冕旒虽然修习至今,但只要他不说,即使强如琼华派掌门太清真人也无法发现他所修炼的并非琼华典籍。
    一套琼华剑法练完之后冕旒原地收剑站定深呼了一口气,因为只修内力不修灵力的关系,现在他虽能使出所有已经学过的琼华剑法,但要说完全发挥出来的最多也只有中等“三才朝元”而已。但是冕旒并不着急,一来是他有的是时间,而来他厚积薄发,一旦能够上升到红世决的第十重,那么即使只凭借红世圣决的内力,加以练习磨合,也足以匹敌灵气,完全发挥出剑招的精髓。
    这么一想心情好了许多,睁开眼一看,平日里相处的好的一位师弟跑了上来笑道:“玄旒师兄,你猜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这仙山之上几乎没有除了修炼之外的事情可做,一旦有什么事情都能引起众人的兴趣。冕旒微微挑眉道:“怎么了吗?”
    师弟笑道:“今天又有两位弟子通过了试炼之地!”
    冕旒奇道:“这种事情每年都会发生,有什么好奇怪的?”
    “今年可不一样!”师弟立刻道:“这两位同时上山的男子可谓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一个笑嘻嘻的洒脱不羁。这两人的天资都甚好,据说掌门师伯已经收他们为徒了。只是……”
    冕旒在山上呆了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太清真人收徒,登时也有些好奇:“但是?”
    师弟道:“其实我更喜欢那笑嘻嘻的青年一些,看着好相处。只是他那种性格是修仙大忌,我师父觉得他太浮躁不怎么喜欢他,而且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只怕没几年就要走了吧。”
    “重光长老性格严厉认真,他不喜欢那云天青才是自然的。”远处一个少女忍不住道:“只是就连掌门师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虽然因为他资质甚好收下了他,但是连道号都没有起呢,直接就叫他的俗家名字。和他同来的那个人都被赐了道号‘玄霄’呢。”
    “玄霄?好名字。”冕旒摇了摇头:“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师弟笑道:“我们不似师兄这般心中只有剑,总是忍不住要听些消息的。其实我也奇怪,掌门师伯的性格和我师父有些像,云天青那种性格应该不得他心才对,为何还要收做亲传弟子呢?”
    那少女插嘴道:“玄灏师弟有所不知,与我同宿的夙真今日负责巡守山门,正好见到了那玄霄和云天青二人闯关上来。肃武长老和执剑长老甚至没等她去通报就亲自来迎接那二人呢!你不知道,那二位长老的眼睛一直盯在那玄霄身上,看着可高兴了呢!说不定那云天青是沾了玄霄的光,资质又好,掌门师叔便将他一并收入门下。”
    冕旒听着自家师父也参与进此事,回想起十年前初见时宗炼看他一脸欣喜的模样,还有平日对他的处处纵容。虽然平时他并不在意,但是听周围的师姐弟也七嘴八舌的谈论起这件事来,多少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便问:“那个玄霄难道是天命火属之人?”
    “这事我们哪里知道。”少女道:“不过玄旒师兄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夙真好像也说了,那玄霄额上带有朱痕。我听师父提起过,若是天生额间便带有印痕之人,定是属性较为单一的修仙奇才呢!朱痕的话,说不定那玄霄真是火属之人!”
    “这般好资质,也难怪掌门师伯会高兴了。”师弟不无羡慕道:“我这会儿倒也想见见那玄霄了。”
    少女笑道:“玄灏师弟何须着急,待到大师兄和大师姐二人带他们转了整个琼华派之后,他们总是要来剑舞坪住宿的。”
    说道这里,少女看向冕旒微微一笑道:“唉,这时候就羡慕玄旒师兄你了,能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真好。”
    冕旒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心中暗暗道:只怕校长让他来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是修炼这么简单。不过他虽然略有起疑,但对于冕旒而言,这种事情并不值得他去在意。
    他回房之后洗了个澡,随便擦了擦头发就走出门准备去五灵剑阁看看关于“归元真诀”的技能。归元真诀只需要内息气力来催动,并不需要使用仙术,就可以借用自然的灵力来恢复周身三尺范围内活物的生命力,治愈伤口,效用极佳。虽然也算是仙法中的一种,不过因为不需要灵力来催动,所以让冕旒颇感兴趣。
    却不料刚刚出门,就听到左边传来一声低喝道:“玄旒师弟,你又这般披头散发的走出来,成何体统。”
    冕旒一愣:“大师兄?”
    来人正是掌门太清真人的第一个弟子,也是整个琼华派第二代弟子所有人的师兄玄震。
    玄震还未开口,就听他后面一人笑道:“哇哦,想不到这仙山之上连人都像神仙一样,这位师兄长得好俊俏啊!”
    玄震皱眉道:“云天青,不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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