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若干年之后,即使彼此之间的身份不再相同,仇无衣却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的不适应,因为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所有人当中,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干脆变成了另一种生物。
    连这种变化都能够接受,其他的变化又算什么?
    所以,这世界上发生的各种事情没有理解或无法理解,只有接受与不能接受的。
    讲述这件事情的是仇无衣,因为凌戚始终没有怎样参与这场战争,自然也没有与沙业对峙过,范铃雨虽然站在战场的最前线,然而却同样远离了皇都,由于诸多重任在身,今日中午才刚刚归来。
    仇无衣对在场的众人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刻意隐瞒,所以一切都说得尽可能详细,甚至连与辽太昊对敌之时二人的出现都解释了一遍。
    在座众人当中,听得最仔细的自然是坐在一起的谢凝与程铁轩,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再像在学院之时那么微妙,这里面也看得出程铁轩这些年来的努力,虽然不太清楚努力的过程。
    然而即使成了王,谢凝也始终压过程铁轩一头,这大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仇无衣断断续续讲了大概一个小时,幸好表现能力还算不错,所以没有任何的冷场现象发生。
    好不容易把事情全部讲完,仇无衣随手接过范铃雨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放下杯子,仇无衣这才回到了座位上。
    一时间,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的在发呆,有的在组织语言,也有的在等待结果,仇无衣也没有期待会发呆的人能弄出多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么说来,有些事情似乎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程铁轩依然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略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也这么想。”
    仇无衣附和着他的说法点了点头,而且无法交涉的东西还相当多。
    “如果这一带真的藏着什么东西,按照过去的经验,血统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且光有血统也没有太大意义,恐怕这些古代的解除封印手段根本就没有流传出去,是不是?”
    谢凝将长发慢慢编成双马尾辫,扭头向范铃雨问道。
    “嗯,一点头绪都没有。”
    昏昏欲睡的范铃雨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但依旧无计可施。
    其他的人已经得知范铃雨具有的血统,这其中有一部分经由仇无衣解说,另一部分则是凌戚早先透露的,她曾经与程铁轩和谢凝联络过数次。
    “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悬念,况且对面是老沙,老沙这个人……至少我觉得不会有太大变化,虽然也是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不妨就直接答应他们的要求,而且我认为这件事还有下文。”
    目光挪向谢凝,见谢凝也无声地赞同了自己的意见,程铁轩这才摆出一副一切尽在算计之中的自信模样。
    “下文?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见鬼了!”
    凌戚忿忿不平地念了一声,心中充满了郁闷。
    “不……老大,你刚才这句话提醒我了,他们既然让老沙来交涉,而且还提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之后该不是有求于我,或者有求于咱们之中的谁吧?”
    仇无衣的思维差一点陷入死结中,经由程铁轩无意之中的一句话,突然想通了不少东西。
    “这些恐怕就是交涉的真正内容,至于要怎么利用你,或者利用别人,现在谁都不清楚,还是事先做好准备为上策。”
    谢凝的秀发已经编成了完美的双麻花,只是实在太长了,两条辫子也垂过了腰。
    “关键不在有求于谁,而是他们真正的要求……吗……”
    仇无衣再度陷入了思索,但一直都不太顺利,很难判断天衣圣门真正的目的,可以提出的要求实在太多了,即使筛选一下,筛选出自己不太可能拒绝的大事,可选的选项依然令人扑朔迷离。
    “其实这个条件……很有可能是和我相关。”
    程铁轩轻轻咬了咬牙,仿佛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故意没有看谢凝的脸色,突然站起来对众人说道。
    “没关系吗?轻而易举地暴露出来?”
    谢凝倒是没有追究或拦阻,只是轻描淡写地丢过去一句询问而已。
    “没办法,只能说了,你们还记得有人追杀我的事情吧?在这之后,我为了逃避追杀,和学姐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
    程铁轩感激地笑了笑,对于谢凝的理解而感到温暖。
    “大致有一年左右,在这一年里,我知道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以及一些常人不该接触到的东西。”
    谢凝补上了程铁轩的话,虽然似乎没有太在意,但其中的艰辛只有两人才得知。
    “学姐能死心塌地跟着老大也是不容易。”
    凌戚似笑非笑地挤了挤眼睛,如同在揶揄一般。
    “这个世界未知的东西太多了,不可否认这里面藏着令人难以自拔的秘密,总之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家伙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一句谢凝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着实激起了千层巨浪,连仇无衣都被震得一阵哆嗦。
    “兄弟,你曾经接触过我的内心世界吧?那时候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自称?”
    程铁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道。
    “我记得是曾经听到过……什么?难道那是真的?不是你的幻想?”
    仇无衣调动出了当时的记忆,顿时呆住了。
    那时候,程铁轩自称当年的护国亲王程良忠——被当年自称皇帝雷国王所陷害而死,结果却一直作祟不停的猛将,又称之为血厄王,直到建立起祠堂供奉才免除了灾厄。
    其实也正是程良忠的勇猛才给雷国打下了如此之多的土地,当时的王借着人家的功绩想要皇帝的尊号,结果却弄巧成拙,国力大损,到最后也仅仅勉强称了一代的帝而已,到现在为止雷国依然只有王。
    “那个就是我,而且在历史上我出现过不止一次,每一次的共同点就是当我死亡的时候,灵魂就会穿越到另一个时代重新再生,等于我永远不会死,因为所有的记忆都是保留的。”
    程铁轩的脸上虽在勉为其难地微笑,变得颤抖的声音已经足以听得出他心中的痛苦。
    任何一个人在无尽的时间旅途中流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起来无尽的生命似乎很不错,然而代价却是永远的孤独。
    “是了!那些人之所以不敢杀你,就是害怕你再一次穿越!”
    仇无衣两手忽地一拍,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将在座所有还有些迷糊的人立刻震醒,凌戚和范铃雨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对,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上天在眷顾我,然而重复了几次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眷顾,是永远没有释放日期的监禁……后来没一世我都在寻觅原因,结果终于被我找到了,原来这个世界的支配者另有其人。”
    话到此处,程铁轩的脸上浮起一层罕见的阴霾。
    “黑白之世……”
    仇无衣不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是天衣圣门?”
    范铃雨不甚清楚地问道。
    “天衣圣门应该不是自古存在的组织,老大所说的可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仇无衣耐心地解释道。
    “没错,就是他们,然而以我的力量完全无法接触到他们的中枢,不知花了多少力量我才勉强得到了一点消息,那就是在我的灵魂中隐藏着开启某种东西的钥匙,而我灵魂的穿越正是为了保护秘密而设置的保险。”
    咚地一声,程铁轩的拳头敲在桌面上,镜片下的睿智双眼冒着熊熊怒火。
    一时之间没有人搭话,很少有人见到程铁轩的愤怒,然而谁又都能能理解他的愤怒。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命运完全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时候,除了愤怒以外,又能有其他的心情么?
    “你说过这一世的灵魂属于我,如果你再次轻易放弃的话,我会好好处理你遗留下来的尸体的,会做到让你下辈子都后悔的地步。”
    可怕的台词极其自然地自谢凝樱唇中流出,听得仇无衣后背一凉,然而这句话却特别有用,程铁轩眼中的怒火一点点熄灭了,转而化作浓郁的柔情。
    这两个人的日常生活说不定也是不可复制的东西。
    “其他的事情都没有记忆么?”
    仇无衣选择了一个看似不太容易触及程铁轩逆鳞的话题谨慎问道。
    “不知道,我的记忆肯定被封锁了一部分,但是我非常清楚有一种极其危险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甚至有时候能够在梦中听到它的声音,前些年还好,近些年,这种声音的出现频率虽然变得很少,但是它的距离似乎变得近了,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说不定它也在不断的挣扎,寻找脱离封印的办法。”
    程铁轩理了理衣襟,脸上扭曲的神色已经平静。
    “而这件事,应该正与最近我们所调查的进化现象有着很大关系。”
    谢凝继续说道。
    “进化?”
    仇无衣听到了这个词,虽然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记忆,眉头却不禁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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