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呼……啊……这里是……”
    仇无衣仰天大叫一声,脱离了不知是幻觉还是另一种真实的气泡世界,长短不一的急促喘息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两眼紧张而又无意识地死死盯着黑漆漆的顶棚,就像那远处袭来的光线尚未散去一般。
    “兄弟!”
    “不能再看了!”
    郭勇与凌戚不约而同地从两侧冲出,几乎在同一时刻抓住了仇无衣的双捡,将他从镜子之前奋力拽向后面。也正在此刻,不大的镜子表面咔地一声裂成了数块,一片片掉落在地。
    仇无衣的精神尚且没有完全回到现实,意识尚且处于两个世界之间,而灵魂却好像脱离了身体,既能看到郭勇和凌戚惊慌失措而又担心害怕的样子,又好像能够与异空间的肥皂泡模样生物连接在一起,射入左眼之中的光芒也好像依然存在,虽然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到光芒的去向。
    不仅这些。
    双眼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无数无法理解的图形在脑中一闪而过,凝固在了大脑中的一角。
    “呼……没事,我没事,已经清醒了。”
    仇无衣双手慢慢地抬起,放在面前二人的肩上,勉力笑了笑,挣脱开了二人的手。
    “可是……”
    凌戚口中的话欲言而止,郭勇此时还尚未发现仇无衣身上所呈现出的些许异常。
    “我怎么了?”
    仇无衣喘息方定,意识也完全回到了现实,他发现凌戚的目光很是奇怪,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于是就不解地询问道。
    “啊!你的眼睛……”
    郭勇堪称一条勇猛好汉,可是看到了仇无衣左眼发生的异变之后,饶是胆大包天的他,也难免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仇无衣的眼睛变得多么狰狞,海上的狰狞魔兽数量颇多,一只眼睛就算变得再可怕,也吓不倒纵横大海的男子汉。
    然而那只左眼的形态却变得和深夜清朗的天空一模一样,宛如一个微缩到极限的小小宇宙,其中有星光,有银河,甚至还有大小不一,能够呈现出自己形象的大颗恒星与行星,只要视线与之相对,就立刻会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渺小感,那种感觉也正是仰望星空的感觉。
    “我的眼睛……变成了什么样子?”
    仇无衣下意识地捂住了左眼,当时的记忆与疼痛尚且残留在脑中,虽然现在所有的痛苦已经完全消退了。
    “恢复了……”
    凌戚有点呆呆地指着仇无衣的眼睛。
    “咦?”
    本来仇无衣也没有掩饰的想法,刚才捂住左眼的动作只是无意之间的反应,手掌也很快放了下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变异了的左眼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啊……真的恢复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眼睛又是怎么一回事?”
    郭勇摸着自己的脑袋,满头疑云不得解开,一片茫然。
    “管它呢!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从这里撤退再说!”
    本来凌戚对寻宝过程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宝藏的兴趣,而今种种异象突生,她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与这些灵异事件为伍,转身就要离开。
    郭勇虽然是宝藏的所有者,关键时刻却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受到一次精神打击之后,他也确定这宝藏肯定隐藏着自己无法破解的陷阱,心中也早已有了去意,于是也就果断地选择了离去。
    仇无衣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静下心来,聆听大脑深处响起的那一点点声音。
    声音绝不是人所发出的,更接近于一种指令,或者……
    “不要站在那里啦!快走啊!”
    凌戚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发现仇无衣没有跟过来,转身喊道。
    “他的眼睛!”
    郭勇颤抖的手指伸了出去,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多远,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仇无衣的左眼再度变成了夜空繁星的模样。
    “后……退……”
    机械般的声音自仇无衣的喉咙口响起,甚至无法判断究竟是否他本人所说出的话,其中更是带着极其严厉的警告意味。
    “先退下!他有分寸!”
    凌戚爆喝一声,将陷入呆滞状态的郭勇吼醒,两个人一起退到了门外通道的另一端,隔着长廊远远地盯着密室中的仇无衣。
    她不相信仇无衣会主动作死,之所以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必然也有合理的原因。
    郭勇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乱转,时而瞪着远方的仇无衣,时而捶打着身旁的墙壁,片刻都静不下来。
    “小心!”
    砰——
    凌戚第一个看到了仇无衣身上产生的新异变,回手就对上下乱跳的郭勇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贴着郭勇的耳边飞了过去,郭勇吓得全身一激灵,正要发怒,却在恢复冷静的瞬间立刻明白了凌戚的用意,连忙继续快速后退,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密室之中已经被膨胀的光芒所填满,过于耀眼的光已经将其中的仇无衣完全吞没,外面的人,即使有凌戚这般的眼力也无法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仇无衣着魔一般仰起了脸,面向正上方,右眼尚且能偶尔眨动,繁星化的左眼却像雕刻出来的一般静止在眼眶之中。
    密室是完全封闭的,纵使仰望,头顶也没有星空。
    可是仇无衣发现自己却看得见,不过只有一只眼睛,也就是左眼能够看见。
    浮现在视野之中的不是蓝天白云,也不是久远的星空,视线的另一端仿佛直接抵达了宇宙的深处,茫茫无尽的宇宙另一端出现了一点光,与星光完全不同的光。
    光所锁定的位置,似乎正是自己的眼睛……
    这幅情形,俨然与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且光的那边还有其他的东西,不太清楚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那个十分巨大的物体正是光的来源,而且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异样的亲切感,如同某种分离已久的东西即将回归一般。
    光芒越来越强,仇无衣尝试着延伸自己的视力范围,尽管只有一只左眼,不过若是单纯向前拉伸的话……
    左眼接受了大脑传达的意志,左右两侧的视野立即开始飞速向后急退,而正前方出现的光芒行进的速度则足足暴增了一倍,本来不大的光点立刻膨胀到几十倍的大小,而光芒的背后……
    星星?
    刹那之间,仇无衣似乎看到了一颗正在向着自己飞来的星辰,然而当视线与星辰对接的瞬间,杂乱无章的尖锐声响却在大脑深处毫无征兆地响起,刺得整个大脑撕裂般地剧痛,眼前的世界也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光而已。
    不断接近,不断变大的光。
    现实当中。
    苍天之中,一道金色的直线垂直降落,尾端穿透了云层,穿透了大气层,甚至穿透了更远的宇宙。
    光线轻而易举地打入了坚实的地面,所过之处,一块块岩层随之四分五裂,穿透了一切阻碍之后,光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仇无衣的左眼之上。
    繁星模样的左眼始终无法转动,也无法眨动,却在光芒降落之前突然抽搐般地动了一下,在距离眼球一指之高的位置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圆盘,从天而降的光线从圆盘的中心穿透再进入了仇无衣的左眼。不大的金色圆盘亦是光芒构成,呈现出一圈圈的扩散能量波纹。
    当光芒,左眼,宇宙中未知的物体三者合一的瞬间,大量的光被吸进了仇无衣的体内,化作极为精纯的能量穿过体内的每一条经脉,仇无衣感慨般地微微长叹一声,体内所充斥的能量虽然完全与自身的力量没有关系,却能够短时间内进行完全利用。
    这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外挂的巨大能源包,光线能够提供的能源是刀神金的数倍,而且这还不是全部,如果与那颗星辰接触更多的话也许还会更强,这些能源无法长时间储存在体内,却能够经由身体一口气释放……
    降落地面的光线悄然消失,察觉到密室开始塌方,正在逐步后撤的凌戚与郭勇终于稍稍舒了一口气,他们想要返回去寻找仇无衣,不等迈出去第一步,第二发猛烈的光芒却直接吞噬了二人。
    光芒来自仇无衣体内临时积蓄的能量,无法保存的能量从他身体每一个毛孔释放了出去,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粗大光柱,光柱所过之处,无论是泥土还是岩石,尽皆被强大的力量压成了几乎无形的细碎粉末,消散在光芒之中。
    剧烈的震动宛如天灾突然降临,岛屿上的难民们瞪着惊惶的双眼,不约而同地望着海岸边缘那一道升起的光柱,巨大的海啸随之到来,拍击在岸边的巨浪也击打在光柱之上,却无法阻挡光柱的扩散。
    整个岛屿边缘被光柱改变了地貌,本来不规则的海岸而今多出了一个圆圆的缺口,足有十几公里的缺口当中海潮汹涌,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
    “你还好吗……”
    “废话,我是海盗啊。”
    展翼飞翔于空中的凌戚将郭勇从水中拽出,两个人一起在低空盘旋飞行。
    “我看见了!”
    凌戚一眼就看到了仇无衣的所在,他就在这圆形缺口的正中央。
    仇无衣依然昂首仰望着天空,脚下只有小小的一块立足之地,左眼繁星的模样瞬间消褪,重新浮现出人类的瞳孔。
    “不好意思……差点把岛弄沉……”
    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仇无衣尴尬地活动了两下脖颈,双眼正与凌戚和郭勇充满怨念的目光撞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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