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表情充满了仇无衣的脸。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遇到知晓世界真相的人,结果这只是一个空营地而已,营地附近有一堆烧火的痕迹,而火已经熄灭,现在剩下的只有一堆灰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点的火,什么时候熄灭。
    营地的位置可谓十分巧妙,仇无衣蹲在营地周围查看,想要寻找人的脚印。
    在沙漠地带,避风非常重要,风往往来得极其突然,一不小心,可能连营地都会在一夜之间埋葬,人更是断无生路。将营地设置在红色树林中就是聪明的行为,不过也要看运气,如此合适的扎营地点在硕大的沙漠中并不多见。
    营地的素材完全是就地拾取,用较为有韧性的树枝弯成圆顶的形状,可惜附近没有绿叶植物,所以帐篷骨架之上不得不用自己携带的粗布来苫盖。
    自己携带的……粗布?
    仇无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粗布是不值钱的东西,很多地方扎营之后等出发的时候就随着营地一起丢弃了,并不可惜,也是平时司空见惯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放在强大的生产力支持上,至少在震国北方,自己所治理的领地之中,很多寻常猎人还没有如此奢侈的实力,他们拔营之后也会回收粗布。
    苫盖在树枝帐篷上的粗布比在震国边境村落所见到的还要粗糙得多,织成布的似乎是某种植物的纤维,摸一摸比树皮还扎手,恐怕连衣服都做不了,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结实,不透水,不透风。
    这或许证明出产布匹的地方生活水准尚在震国边境之下,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穷字,想想也是这样,火山,沙漠,就算有人定居,又要依靠什么为生呢?。
    生活在如此贫穷地带的人,似乎不应当抛下粗布一走了之。
    也就是说,营地的主人很可能遭到了危险。
    仇无衣立刻把头伸进了帐篷,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点人居住过的痕迹,证据就是几块石头,在沙漠,沙子的保温能力并不理想,有时候为了取暖,旅人会选择捡拾一些石头在火堆里烧,然后放在帐篷里取暖。
    懂得这一手的必定是个经验丰富的旅人,仇无衣绕着营地走了两圈,终于有了一个新发现。
    那就是一大片受过损伤的红色树木,一开始,这些树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靠得近了就会发现有些树干的样子不同。
    仇无衣试着将一根红树扳倒,树都不太高,最高的不过三米左后,绕过树上的刺,抓紧树梢,一棵红树很轻易地被压得贴在了地面上,一放手,它又像弹簧一般恢复了原状。
    树干损伤的红树数量很多,仇无衣想象出了当时的情景,或许营地的主人遭到某种大型魔兽的追击,千钧一发之际就放弃了营地,向着树林深处逃去,而一路上巨大魔兽穷追不舍,压倒了很多红树,但弹性极高的红树没有被折断,他们再被压倒后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受损的只有遭到摩擦的一部分。
    这个旅行者的命运如何?追击他的巨大魔兽又是什么东西?天生的警戒心已经发出了红色警报,魔兽很可能还徘徊在附近,但对旅行者的担忧却毫无悬念地压倒了对魔兽的戒备。
    仇无衣毅然循着受伤的红树追进了树林深处,这种时候遇到一个人简直太难了,完全陌生的世界,若是没有一个引路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归文明世界。
    一路上,仇无衣一边迅速追踪,一边仔细研究红树的受伤情况,魔兽追击的路线很简单,基本上就是笔直向前,所以想要回到原来的营地也很简单,无需中途做记号。
    一丛丛红树粗看起来是看不出差异的,仇无衣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绕到一颗只有手臂粗的树后,指尖在树皮上轻轻刮了刮,然后凑到鼻尖下方嗅了嗅。
    果不其然,突然出现的异味就是血的气味,只有一点点,而且没有洒在地上。
    仇无衣猛然想到时间,抬头一看,皎洁的圆月已经悬挂在了当空,大地已经不是同一个大地,可是在仰望的时候,却会觉得天空似乎还是那个共同的天空,至少月亮和太阳还是一个模样。
    夜越来越深,继续追下去可能有危险,可是已经追到这里了,仇无衣没有放弃的想法,尤其是在发现血迹之后。
    这个人十有八九已经遭到了不测,受伤的人很难抗衡魔兽,反过来,受伤的魔兽却比平时更难对付。
    找不到人的话,至少要找回尸体。
    仇无衣奋力摇了摇头,将脑中不好的预感尽数驱逐,重新踏上了旅程。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树林中横着的一个黑色东西令仇无衣的心脏一阵冰凉,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不断变浓的血腥味已经将这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面前,而且仇无衣敏锐地察觉到血腥味中的异样,人的血液不可能有如此猛烈的气味,而地上干结的黑血数量也显得太多,可见这个人临死之前说不定与魔兽展开了一场激烈搏击。
    能够与魔兽一对一挑战的,自然是个武者了。
    血泊中只剩下上半截的尸体已经接近风干,腰部的巨大撕裂证明了此人的死因是被某种极其锐利的武器切成了两半,切口的模样很像弯刀或镰刀,凶器可能是魔兽身体上的战斗器官,也可能是相同的人类。
    抱着沉痛的心情站在尸体面前,仇无衣却踌躇了一阵,没有立即翻检尸体旁边的包袱。
    因为尸体的模样有些古怪,从打扮上看,这是一个正处于巅峰时期的青壮年武者,身材健壮,但生活贫穷,一身衣服十分的粗糙,且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这些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是尸体的脸。
    尸体的面部没有外露,也没有戴穿越沙漠时常用的兜帽,在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金属面具。
    面具的做工也很粗糙,只是把金属经过简单的捶打而已,只能遮住鼻子以上的部位,嘴是完全外露的,也许是为了吃东西方便,额头之上特意打出了两只小小的角,勉强算得上面具上的饰物。
    仇无衣弯下腰仔细地取下了死者戴着的面具,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清秀而毫无伤疤的脸,可见这张面具不是为了遮掩伤痕而戴。
    “嗯?这张脸……完全不是暴露在风沙中的脸啊,奇怪?”
    仇无衣双手拿着面具在面前比划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已经僵硬的尸体,一个难以理解的谜题出现了。
    就像夏天能够晒出泳装痕迹一样,常年在恶劣气候下讨生活的人皮肤势必要受到影响,多少要显得黑一些,粗糙一些。
    死者的脸却只有下半部与身体上的皮肤颜色符合,也就是说他已经习惯了常年戴着面具的生活,一个正常的人会这样做么?显然不可能。
    突然,仇无衣脑中灵光一闪,将面具扣在了脸上,竟然严丝合缝。
    面具是遮掩一个人真实面孔的东西,在一些秘密结社中也有相应的做法,既然如此,换一个人戴上面具的话是否能伪造成死者?
    太危险了,仇无衣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取下了面具。
    不过这面具倒是有一点防风效果,本着物尽其用的想法,仇无衣还是将面具戴回了脸上,而且出于谨慎起见,他还对面具的造型做了一点小小的改造。
    在面具眼睛周围用弦磨出上翘的纹理,再用指尖滴出的血将花纹染色,很快,多了一层眼影的面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由朴素变成了妖异,戴上面具之后,仇无衣甚至都一种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错觉。
    接下来,仇无衣打开的是丢落在尸体旁边的包袱,包袱是由最简单的包袱皮结成的,其本体就是一块方形的布,布的质量自然一样粗糙。
    仇无衣双手解开包袱,将包袱皮平摊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不少,有灰色饼状的干粮块,还有看不出原形的肉干,这些都是旅途中的必须之物,尸体的腰间残留着一个小小的皮塞,它本来应当是水袋。
    除了这些之外,仇无衣却没有发现同样重要的金银财物,也没有任何货币,他的穷困可想而知了,说不定是为了逃难才出走的。
    包袱里一个小小的口袋吸引了仇无衣的注意力,这个只有拳头大的口袋做工比尸体身上任何东西都精细,虽然也是一般的布,上面却特意绣了意义不明的花纹,看上去好像某种部落的图腾,十分粗犷。
    仇无衣掂了掂口袋的重量,比预想中轻很多,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个人如此珍惜地藏在身边?是恋人的信物,还是难得的珠宝?
    带着一肚子的好奇,仇无衣谨慎地解开了系在袋口的粗绳,连粗绳都缠绕得井然有序,足以见得这个人生前肯定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将它捧在掌心,慢慢整理。
    袋口打开,仇无衣却随之皱起了眉。
    袋子里装的,竟是少少的一点植物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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