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出事了!”
    柳莓莓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这令仇无衣不禁有些惊奇,几秒钟之前,她好像还是个抱怨家长过于严厉,而且对外面的世界有些幻想的普通少女,可是当发现病员伤者的瞬间,药师的气质立刻取代了一切,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稳重起来。
    “我去帮忙,你去叫爷爷。”
    人命关天,仇无衣听得出那边呼唤的人有多么惊恐,情急之下,爷爷两个字脱口而出。
    “好!”
    柳莓莓干劲十足地回应道,转身冲进了医馆,就像一道小小的龙卷风呼啸而过。
    远处涌过来的人大约有七八个,有几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抬着木枝与兽皮简单支起来的担架一路奔波到这里,即使是一群人相互换班,体力也支撑不住了。
    “哎哟!”
    左前方的人实在累得不行,两眼一黑,忽地向前栽去。
    “让我来!出什么事了!”
    仇无衣顾不得看上面的伤者,一把将倒下的人单手扶住,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扯住了即将倾倒的担架,其他三个人吓得大叫一声,连忙稳住了步子,总算没把上面的伤者翻下去。
    “呼……别管我……小哥……谢了……”
    差点累倒的人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用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赶快走。
    “他没事!快点!医馆已经到了!”
    仇无衣向着三人喊道,三个人彼此点了点头,与仇无衣一起大步飞奔向医馆。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镇长家——也就是医馆中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国武者,而且貌似是个好人,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晓得这个外国武者是什么模样,现在天色正黑,外加事情紧急,这些人也没注意到仇无衣这个人面相陌生,只把他当做前来帮忙的镇里青年。
    抬着担架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猎人,农夫,但与仇无衣觉醒之后的体质相比,那就是火柴棍与参天大树之间的差异,所以仇无衣一上手,其他三个人立刻感觉一阵轻松。
    “小哥力气不错!”
    其中一人出声赞道。
    “都是练出来的。”
    仇无衣顺口回答了一句,前面柳莓莓已经打开了医馆的大门,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抬着担架从敞开的大门里挤了进去。
    “除了伤者和能说明白事儿的留下一个以外,其他的都给我出去……你回来,又没让你出去。”
    叶盛老人严厉地对挤在医馆中的众人喝道,仇无衣正转身要走,立刻被一只有力而绝不显苍老的手扯了回来。
    “哦……”
    仇无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站在了一旁,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怪异。
    伸手将自己扯回去的正是叶盛老人,虽然不清楚他老人家究竟多大年纪,但至少也有六十上下了,若是一般的老人,就算锻炼得再强力,也不至于拥有如此庞大的手劲。
    不过这是别人的秘密,谁有没有几个秘密?所以仇无衣没有多想,将目光投向担架与上面的伤者。
    担架的结构很简单,就是四条粗大的木枝相互结成长方形,并在下面加固,再铺上一块兽皮。兽皮看起来不是新鲜的,已经经过了鞣制,所以沾满兽皮的血应当是从伤者身上所流出的血。
    再看伤者,他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而已,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也已经失去了血色,厚厚的兽皮衣被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裂口周围的血已经干结。
    “还有救!都来帮忙,你,说说怎么回事!”
    叶盛老人连仇无衣一起召唤过来,慕纱和叶榛已经将应急处理用的热水,药物与毛巾等准备完毕,仇无衣就和柳莓莓一起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伤者的外衣。
    解开上面临时贴着的草药之后,里面的伤势更是让仇无衣皱眉,几乎纵贯身体的裂伤十分危险,虽然伤口的外缘部分已经被血块糊住,但真正流血的地方依然如故。
    “是……是‘那东西’又出来了啊!”
    唯一一个留在现场的抬担架青年喘息方定,哆哆嗦嗦地张开了口。
    仇无衣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救人要紧,也没有工夫多问。
    “是吗……隔了三年它竟然又下山了,看来今年冬天山里也不太好过,这小子也算倒霉,怎么就偏偏撞上。”
    叶盛老人忽然电光石火般扬起左手,二指探出,在伤者身上几个位置轻点了数次,深可见骨,连止血的粘性草药都无法生效的伤口竟在迅速停止流血。
    点穴?
    看到叶盛老人的手法,仇无衣的目光无意识间静止在了他的指尖上。
    点穴这一门技艺,现在大陆上已经极其罕见,这也解释了为何他的手劲会奇大。
    在几百年前,点穴依然非常盛行,属于医疗的一个范畴,但点穴盛行的最主要原因却是因为当时药品属于高价物,而且大部分被国家所垄断,所以人们不得不寻求其他的方法来行医治病。
    现在大规模种植药草的行业已经发展到鼎盛,培养一名医生只需要数年,学习穴位却要十几年,乃至大半辈子,相对而言,更加方便快捷的现代医术逐渐取代了高投入低回报的点穴医疗。
    不过仇无衣却知道,在人体穴位方面真有建树的大师,其技法的力量远非一般的医生所能比拟。
    叶盛老人点击伤者穴位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单纯的柔劲,然则动作虽然轻柔,其发力的方式却十分奇特,绵延不断的劲力透过伤者表皮,如流水般渗入其经脉内部,单是这发劲的手法恐怕没有十年以上的修炼都做不来。
    “呼……”
    躺在担架上的伤者意识尚未恢复,呼吸却平稳了许多,至少比刚才多了一丝生机,从大半个死人变成了小半个死人。
    “好险,再深一点点就回天乏术了,清洗伤口,准备先缝合!”
    叶盛老人无需过多检查,沿着伤口周围部分轻轻按了按,立刻就判明了伤口内部的情况,可谓经验老道。
    帮忙治疗的叶榛动作也轻捷利落,很快就和柳莓莓一起将伤口附近的凝血清理得干干净净,慕纱则用几种草药熬煮成淡绿色的半透明汁液,待稍稍凉下后喂给伤者,似乎是能够补充失血的药剂。
    另一边,叶盛老人也没有在干等着处置完毕,他从架子上摘下一个小小的布袋,从中拿出几粒天蓝色结晶,将它们磨成细细的粉末,并与另一种黑乎乎的胶状物混合,盛装在一旁待用。
    “爹,伤口清洗好了。”
    叶榛最后取出了一个封闭的小瓶,将里面的透明液体仔仔细细地涂抹了伤口一遍之后,才开口对父亲说道。
    “准备缝针。”
    叶盛老人点了点头,慕纱清洗完双手,拿起柳莓莓拿来的木盆之中用药液浸泡的消毒针线,开始仔仔细细地缝合伤者的身体,经脉与血管分别由不同的线接缝成原状。
    仇无衣一眼看到慕纱手中的线,头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一道极其庞大的信息马上正要挣脱闭锁在大脑深处的牢笼。
    “莓莓,把他的衣服洗洗缝一下,年轻人,你怎么了?”
    正在调制另一种药的叶盛老人忽然看见仇无衣痛苦不堪地抱紧了头,白眉一皱,连忙问道。
    “没事……可能是想起什么了,救人要紧。”
    仇无衣忍着涨裂般的头痛,勉强笑了笑,退到了角落里。
    “真是的,大哥,你还没痊愈,怎么也跟着忙来忙去……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柳莓莓抱着伤者的衣物,手中握着针线,正要说仇无衣两句,却猛然察觉一道热切地目光,多少有些吃惊。
    “那个……能不能……借我用用?”
    仇无衣眨了眨眼,指着柳莓莓拿着的衣物和针线问道。
    “借你倒是没问题,可这是女人的活儿,难道大哥你也做得出来?”
    柳莓莓心中觉得好笑,抱着看戏的态度把衣服和针线塞给了仇无衣,笑嘻嘻地准备看他犯傻。
    针,针就罢了,线,线?为什么这些线的感觉如此亲切?就像联系某种重要东西的桥梁一样。
    像傻了一般拈起线头,仇无衣盯着细细的长线,陷入了沉思,脑中某些封闭的记忆开始重组,成型。
    弦杀术的基本就是了解线状物的本质,仇无衣从小开始修行的弦杀术,他至少有五年之间都在和针线打交道,一直在缝衣与刺绣之间度过,只不过当时用的不是丝线,而是相对沉重的重弦。
    二者的外形是完全一样的,拿在手里之后,仇无衣也找回了弦杀术的些许入门技法。
    “缝上……就可以了?”
    仇无衣整理好脑中的思绪,抬头问道。
    “话是没错啦,可是没有针的话只用线是不能……”
    柳莓莓正要笑出声,忽然张开的嘴却灌入一阵冷风。
    仇无衣捏紧线头,将体内的劲力灌注在丝线之上,手腕上下飞舞,竟硬生生地直接将缝衣线贯入厚实的皮衣,并且一丝不苟地缝在了一起,细密的阵脚毫无缝隙地紧紧排列,竟比一般的针线缝得都要结实。
    “似乎我应该是个裁缝?”
    咬断线头,仇无衣展开皮衣,哭笑不得地将它丢给发呆的柳莓莓。
    “难道……您就是那个外国武者……”
    这时候,抬担架过来的那个青年才反应过来仇无衣的身份,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擅长缝衣的武者,别说见过,连听都不曾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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