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视线。
    充斥着无数情感的视线,羡慕,嫉妒,渴求,不屑,乃至杀意与恶意的视线,每一条都令仇无衣心中厌烦。
    背对着这些视线,就像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恶意一般,虽然其中也有些许正面能量,但在无可计数的黑暗情绪之中,它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有种……上了刑场的的感觉?”
    程铁轩满头大汗地勉强笑着,虽然是笑,但那张脸看起来与中风无异。
    “老大,淡定点,你要是倒下了,我们可很没面子的。”
    仇无衣同样充满恶意地揶揄道,背着双手,一本正经地肃立。
    东方天武堂处以巨大的城墙之内,在最终央是规模奇大的演武场,三座直径五百米长的圆形擂台以三角形分布,但在这三座擂台所包围的地方还有一个四方形的广场。
    这个广场,才是天武堂的最中心部分。
    新生,以及从另外三所天武堂甩来的学长,所有人以班级为分布方式,由后至前一排排地罗列。
    而在队伍最前头,比地面高出一阶的方台之上,站着通过第五级考试的所有人,自然仇无衣也身置其中。
    在他们的后一排才是天武堂的诸多老师,由此足以看出地位的差异。
    就算是躲避也不可能,站在方台上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成为视线的焦点。
    从左到右,分别是范铃雨,凌戚,沙业,程铁轩和仇无衣,每个人手臂上都戴着漆黑色的臂章,也是东方天武堂最强新生的证明。
    “好不舒服,各式各样的恶意。”
    沙业沉痛地哀叹道,他的巨躯与奇装异服最为鲜艳,想必也收获了最多的视线。
    “兄弟,忍忍吧,接下来是学院长登场,然后是播放圣尊大人的训话,再就没事儿了。”
    程铁轩好言安慰道,尽管他也想马上逃之夭夭,但是不可以。
    仇无衣偷偷地望了一眼女生组,两个女生的表现明显有出息许多,且不说视线藏在帽檐之下的凌戚有多么冷静,范铃雨还是平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以她的直线脑筋根本考虑不到那么多事。
    “来了。”
    程铁轩小声提醒一声,直了直自己的腰杆。
    在所有人的正前方有一块长方形的黑色石碑,足足有二十米高,其实并不太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只是外形和一般的石碑相似而已。
    石碑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了,纵横两道交叉在一起的十字线将石碑分成了相等大小的四块,以一种不可解的力量悬浮在空中,升天而起的石碑下方,一个笔挺的身影缓步走出。
    东方天武堂学院长,名副其实最伟大的人,毫无疑问,必定是个顶级的强者。后面的人群并没有随着学院长的现身而变得肃静,正相反,杂乱无章的嘈杂声嗡嗡不绝,没有人见过学院长的样子,所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好奇与期待。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仇无衣终于觉得这世间的确有“奇遇”这种事情。
    纯白色的礼服与黑光油亮的皮靴是一成不变的搭配,气质矍铄而满头银发的老者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胡须,他的胡须教了世人一个道理,那就是世间的确存在完美的东西。
    曾经在深山中有一面之缘的老年绅士赫然以学院长的身份站在这里,他显然也记得那次遭遇,目光在仇无衣和范铃雨的身上转了转,和蔼地笑了。
    但队伍后面的噪音却越发嘈杂,一种失望的情绪在迅速蔓延,很多人注意到了学院长手套上的三颗五角星,在他们的想象中,学院长一定会身着无比强力的天衣耀武扬威地降临,然而他的天衣却如此低级,自然令人失望。
    其中个别脑子反应较快的人开始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三级星天衣,已经是整个天武堂的平均水准,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与学院长曾经短暂交战过的仇无衣自然清楚许多别人不知的东西,他偷偷看了看范铃雨,从她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期待,对强者实力的期待,说明她没有误判学院长的能力。
    学院长站立在众人之前,没有说话,而是稳重地注视着所有人的表现。
    “竟然是他……”
    程铁轩喃喃自语到。
    “谁?很出名吗?”
    凌戚隔着大块头的沙业小声地问他。
    “嘘,等会慢慢解释,要讲话了。”
    程铁轩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弱,立刻向所有人警告道。
    下面的嘈杂声响了一阵之后便趋于平静,学院长毫无老态的双眼中没有什么所谓的霸气,只有温和的视线。
    “同学们好,欢迎来到东方天武堂,我的名字是段沙门,曾经是一介管家,或许也是这个学院的所有老师中实力最差的人,希望不会令你们失望。”
    段沙门的声音仍然富有节奏与韵律,听起来朗朗上口,犹如吟诵。
    个别人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立刻显现出惊骇的表情,但绝大多数却仍然不知所云,有些人还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无谓的规定,也不希望过于束缚你们的自由,所以,东方天武堂的规则只有两条,一,不可相互残杀,二,无论何时都不可失态,即使是面对生死抉择——我的讲话结束,接下来,请大家认真聆听圣尊大人的教诲。”
    段沙门的训话极其简短,话毕,他走向了石碑一旁,肃立静待。
    “咱们学院长以前的确是个管家,圣尊大人身边的贴身管家,少宗主就是由他一手教导长大的,有多厉害你们自己体会一下。”
    趁着段沙门原理的机会,程铁轩快速向身旁的人解释道,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没有留给任何人思索的时间。
    空中悬浮着的四块分裂石碑分据四角,彼此之间以极为浅淡的白光相互连接,并填满了中央的空隙,变成一面长宽接近百米的正方形幕布。
    而在幕布之间,竟显现出活灵活现的影像。
    不知处于何处的宽广大殿之中,数万名衣着各异的信众分列而立,镜头拉得较远,无法看清这些人的面貌,却能将这座大殿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
    大殿不是规整的形状,就像一块巨大的碎片漂浮在大地之上。纯黑的立柱总共十三根,同样无规则地立在大殿各处,但没有需要立柱所支持的屋顶。
    除了底座与立柱之外,形状古怪的大殿再无他物,完全暴露在黑暗的天穹下。
    立柱之上雕刻着无数不可理解的图案,令它们变得凹凸不平,即使在屏幕中望去,依然感受得到一种隐隐的不快。
    突然,没有繁星的天空深处奏响*的号角,惨绿色的庞大战马踏着雷鸣般的蹄声,自遥远的虚空降下。
    “圣哉!救世主!”
    大殿当中立刻爆发出狂热的呼声。
    仇无衣虽然无法回头,但是也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赞颂,也听到了跪地伏拜的声响,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到段沙门的身上。
    身为圣尊身旁的管家,他没有像那些人一般顶礼膜拜,只是严肃地鞠躬行礼。
    惨绿战马的体型几乎匹敌巨象,马鞍旁挂着血红色的细长斩刀,一身黑衣的圣尊步无极侧坐于马鞍之上,单手托着同为黑色的小小天平,头顶所戴的王冠却是颇不搭配的白色,宛如森森白骨。
    当仇无衣的视线与屏幕中的步无极相触的一瞬,目光就再也无法离开。
    “人,生而不平等!”
    霎时间,步无极所乘的战马化作四散的丝线,随之同时响起的还有*如神谕降临般的声音。
    “世间有生而美丽者,有生而丑陋者,有天资聪慧者,亦有天资愚钝者。”
    步无极自高空踏入大殿当中,如履平地。
    “然美丽者或遭人唾弃,丑陋者或为人敬仰,聪慧者劳顿一生终无所为,愚钝者身居高位而为祸于世,此,即为万物的不平等!”
    毫无疑问,步无极应当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她的容颜仍然停驻在女人最为耀眼的那一刻,直至足踝的乌黑长发仿佛张开了一双羽翼,若真有天神,必然是此等姿态。
    然而那种美丽却被不可一世的高压全部抹平,在这个人的身上,已经无法感受到作为女性的任何美感。
    “世间何等残酷,虽令人悲伤,然事实正是如此。世事何等迷惘,虽令人疑惑不解,然事实亦是如此。逃避事实的弱者必然遭到践踏,而直面事实的强者方能立于世间!”
    步无极的声音充满了黑暗的魄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却又能随着她的演讲而展现出莫名的诡奇笑容。
    “最终的真理唯有争斗,最终的生存唯有掠夺,最终的进化唯有牺牲,最终的拯救唯有支配!寻求拯救之人随我而来,一同立于这悲伤而疑惑的世间!”
    慷慨激昂的步无极向信众们平缓地伸开双臂,脸上所展露的却非神的慈悲,而是睥睨一切的傲气与霸道。
    “圣哉!救世主!”
    赞颂之声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穿透扁平的屏幕,回荡在东方天武堂的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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