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张起灵一直没有回来,就如同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我越来越经常的坐在铺子门口,盯着来往的人群发呆,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大海,再也无法觅到他的一丝踪迹。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那通电话的事,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直觉告诉我应该牢牢的守护这个秘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一周后我收到了件快递。
    没有寄件人,收件人的信息也写的歪歪扭扭的,仿佛是出自某个孩子的手笔。不大的一个方形纸箱,我将它放在柜台上,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工具拆交代,只好从柜子上拿下那把黑色匕首。
    一层塑胶袋和一层纸箱划开之后,里面居然还有一层,缠着泡沫纸,看样子是个木盒,我只得耐下心来拆解,终于剥出来个木头匣子。王盟见状要凑过来,被我赶出去了。
    那匣子似金似铁,乌黑发亮的面子,拉开顶上的盖子,里面有十几个鹌鹑蛋大小的白丸,我捻起一个凑在鼻端闻了闻,说不上是股什么味道,但闻的久了又觉得有丝丝香气往脑子里钻,说来也怪,我坐在这闻着药丸的这一会,似乎头上感觉轻省多了,昏昏沉沉的脑仁中似乎被劈开了条缝,连带着整个人都提了点精神。
    这是谁寄给我的呢?
    我又翻出那张模糊不清的快递单看了看,查了这通快递的揽件地址,竟就是本地。
    下意识的我就想给小花打电话,但电话接起来我又改了主意,同他扯了些别的,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我说最近北京事比较多,大概年前都抽不出来空。又聊了几句我便挂了。
    如今我也可以一本正经的骗人了。
    离我铺子一站路有一家中医馆,那家的老先生也是个收藏家,时不时到我这里来逛逛,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心里拿定了主意,抄起那匣子,和王盟打了个招呼便出门了。
    但结果似乎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那匣中的果然是药丸,但又不是普通药丸。
    老先生捻须叹道,“我行医近六十载,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味道的沉香。”
    “真是沉香?”我奇道。
    老先生点了点头,“那味道我不会闻错,应该还加了木香和乌药,都是上品,主治补气行气,精神不清,倒是合了你身上的不寐之症。”
    “您说……”我犹豫了一下,“这药我真的吃得?”
    老先生笑了,说:“怎吃不得……”说着又摇了摇头,道:“怕是千金都难求啊……”
    我道了谢出来,本欲送两丸给老先生,他却坚持不受,我也只好作罢,回了铺子里便让王盟将上次老先生在我铺子里看上的金厢青宝石帽顶子给送了去,王盟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一进来先问我:“药吃了没?”
    我说你小子才要吃药,老子那是补品!
    王盟可算是顺过来一口气,顺着我说:“好……好,你那补品吃了没?”
    他擦了把汗,说:“好在是我又去了一趟,先生说了,那药年份太久,药力也不好说,若是要吃最好拿水化了,再煎一遍……还有就是……你半个月吃一回就行了……”
    “年份太久?”我疑惑的问了一句,“有多久?”
    王盟翻我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有多久,你自己不会问?”
    我看了看那木匣,浑身连一丝装饰也无,第一次觉得毫无头绪。
    “哦对了!”王盟又冒出来一句:“怕药力相克,还要戒烟忌酒,早睡早起……”我打断他道:“还有什么你一次说完!少婆婆妈妈的!”
    他挠了挠头,皱着眉似是努力的回忆了一番,最后告诉我俩字:“没了。”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对我说,只能,是他。
    第23章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反复研究桌上的酒水单。
    对面的秦海婷低头看手机,时不时的抿嘴一笑,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一转眼半年过去,那人一直没有出现。但那药我一直吃着,并且效果拔群,只是眼见不剩几颗了,这闷油瓶再不现身,我连个补货的地方都没有。
    我到底还是向三叔登门道歉,服了个软。他又接着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句话,提炼一下就是,不管我做了什么,有没有错,总之是为了你,有些道理你现在不会懂,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彻底死了心,同时也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我。
    我和那人斗智斗勇了两个多月,终于在一个雨夜成功看到了他的脸,却万万没想到那人我认识。是三叔手下一个叫皮包的,因这名字我对他颇有些印象。
    他知道已经瞒不住,一脸苦笑的将我从雨地里扶了起来,一边说:“小三爷,你说你又是何苦?”
    我们都被大雨淋了尽湿,挤在一家小卖部的房檐下避雨,他沉默的抽了一根烟后与我挥手告别。
    我更加相信三叔不是无辜。
    但自那之后我身边的眼线一下子都消失了,三叔也未传来一言半语,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换了更隐秘的手段。有了这一层,张起灵的不出现似乎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场博弈,我们都在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所有的人都在等,我也在等。
    等一个真相。
    秦海婷仰起脸,手指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问我:“你今晚有没有空?”
    她是我妈远程遥控我的相亲对象,这半年我尤其老实,她说的话我没有不听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秦小姐不太爱说话这点让我很有好感,因此也就耐着性子多坐了一会。
    结果她先坐不住了,索性实话实说。她本身有男友的,但家里不同意,非要她来相亲。
    我一听便乐了,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分,也是种难求的际遇。我们干脆把话说开,从此互为掩护,不得不说,从此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她笑吟吟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时间你给个准信啊?”
    我问她:“又干吗?”
    她说:“出去玩。”
    我摇了摇头。
    她一下笑出了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去……帮个忙呗……”
    我了解她的意思,还未开口她又说:“今天我生日呀!”
    我有点惊讶,迟疑的说:“生……日快乐。”脑子里却想的是我居然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生日,这差点就是个破绽……结果她慢慢靠回了沙发椅背,面色肃整起来,但没绷两秒又笑了。
    “骗你的……”她说:“我是春天生日。”
    出门的时候天阴的厉害,云层压的很低,天气预报说寒流南下,今夜说不定会下雪。但秦海婷明显是不怕冷的,我去她家接她,赫然还穿的是裙子。
    我说:“你都不看看几度了,穿这么少小心腿疼。”
    她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环视了车内一圈才说:“你怎么换车了?”
    我说:“不是你说来接你。”
    我还特意开了三叔的车。
    结果她一脸不高兴,过一会才说:“谁让你开这么好的车?你应该表现的落魄一点!落魄!”
    我笑着点头称是,“下次我骑自行车来。”她这才满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乱烘烘闹了一晚上,我因为还要开车,喝了一肚子果汁,又要看着秦海婷不让她喝多,简直变成老妈子之类的角色,但最后她还是醉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弄进车里,看着她哭掉了半盒纸巾,接着从手机里翻出个地址扔在我面前,不容置疑的下令:“去这里!”
    真的下雪了。
    她给我的地址还在城外,之前细密如盐的雪粒如今大片大片的从天空落下,我必须要开着雨刮器开车,车灯的光柱前雪片纷纷攘攘的,路面宽阔,很快雪覆盖了马路中央的黄线,身下的路也开始变的不真实起来。
    秦海婷哭的累了,头靠在车窗上半梦半醒,我听见她口中呓语,无非是为什么,怎么办,你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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