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牧风的腰间挂着太子新赐的鱼符,有了这枚鱼符他便可以跟魏九渊一样,在玄阳城太子宫中行走自如了。在此之前,黄金鱼符还从未赐予过楼牧这个级别的将领。
    寝宫之中,穿着一身丝绸中衣的慕容拓,光脚咚咚咚快步走向跪倒在门前的常牧风,一边伸手将其扶起,一边笑道:“常楼牧快快请起,前几日你带人奇袭骠骑堂,果然不负众望是孤十足的功臣,下次见孤不必这般客套,要论年龄,孤还要管你叫声常大哥!”
    常牧风再次跪倒,连声道:“殿下折煞小人啦。”
    慕容拓复又把他扶起来,笑道:“寝宫之内没有外人,常楼牧这般拘束莫不是跟孤见外?”
    说话间,慕容拓对侍寝的美人使了个眼色,美人会意,连忙搬来一只绣墩摆在了常牧风面前。常牧风见慕容拓执意要他坐,也不好再行客套,缓缓地坐了上去。此时,却见慕容拓用一只金壶缓缓斟满了面前的酒杯,一边轻抿着北凉马奶酒,一边叹道:“常楼牧自从加入十三楼以来,大功桩桩件件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楼牧,着实委屈你了。”
    “为殿下效力,职位不在高低,何况牧风所为都是分内之事。”常牧风连忙作揖回禀。
    “欸~~常楼牧过谦了”,慕容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金杯重重地顿在了桌子上:“你与其他几位楼牧不同,他们都是魏九渊一手带起来的,魏九渊对他们算是有着知遇之恩,你呐,心里恐怕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吧?”
    “我……”
    常牧风正欲接话,却被慕容拓抬手打断了,只见他又笑道:“常楼牧不必介怀,不怕实话告诉你,孤如今也想除了魏九渊这条老狗了。”
    说话时,他一直死死盯着常牧风的脸,唯恐漏过了任何一个表情。常牧风眉头一皱,抬头时正对慕容拓双眼,连忙低下头来,低声问道:“为何?”
    慕容拓向后缩了一下身,短叹一声,“养狗本是为了看家护院的,狗嘛,自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对,而现在,这条狗似乎还想咬孤,你说,孤该不该换……”
    说到此,慕容拓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话道:“当然,常楼牧跟魏九渊不同,自从他自残入宫的那天开始,孤就从来没把他当成人看,而对常楼牧,孤真心是以诚相待。”
    见常牧风不知如何回话,慕容拓索性从床榻上站起身来,走向前去拍了拍常牧风的肩膀:“孤拿常楼牧当大哥,自是对你信赖有加的,所以,十三楼楼主的位置,只有你坐,我才放心!”
    常牧风低头不语,心中却在腹诽:说什么兄弟,又道什么信赖,在你心目中,我还不是和那阉贼一样,仅仅是条更听话的狗罢了!若不是段姑娘如今还被你软禁在玄阳太子宫中,你又怎会与我说这些看似掏心掏肺的话。
    “常楼牧意下如何?”
    “……”常牧风不敢回话,楼主的位置他自然觊觎已久,可是,魏九渊根基尚稳,岂是慕容拓一句话就能动摇得了的。
    见常牧风依然有顾虑,慕容拓摇了摇头,转身对着门外拍了拍手。
    掌声未落,已有四名龙羽卫抬着一口巨大的黑木箱走了进来,咚的一声,将那口木箱扔在了地上。
    常牧风抬头疑惑地看着慕容拓,只见他伸手示意常牧风开箱。
    常牧风迟疑着,缓缓打开了箱子。
    那一刻,纵然他身经百战,杀人如麻,但当看到箱子里的情形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只硕大的黑木箱里,居然堆满了血淋淋的人头,而摆在最上面的那一颗,正是播风楼楼牧崔四海的。
    “播风楼的人?殿下为何要灭播风楼整楼?”常牧风忍不住问道。
    “哼哼哼,常楼牧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孤连杀只鸡都不敢,哪有本事一下杀这几十口人。”
    “那是龙羽卫?”
    慕容拓摇了摇头,一边轻轻盖上木箱,让龙羽卫搬出去,一边说道:“常楼牧误会了,这些人都是我那九皇叔的人杀的。”
    “滇王?”常牧风脸上的疑惑更甚了,千想万想他也想不出滇王慕容端为何会杀这些人。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九皇叔为什么要杀他们?”
    “……”
    常牧风沉默不语,慕容皇家的事还轮不到他这名小小的楼牧操心,他自有分寸。此时,慕容拓又从放在床头的木匣中拿出了一封信来,抖开后,轻轻递到了常牧风眼前。
    “信是慕容端写给孤的,常楼牧看看吧,看看你那楼主魏大人,是怎样让崔四海散播消息说是孤纵容你烧了司徒策的粮店的。”
    常牧风死死地盯着那封书信,没想到,魏九渊为了自保,居然这般行事。
    “我那九皇叔与沈鳌是故交,虽素来反对父皇和孤推行的连夷之策,还暗通红莲教不时掣肘于我,却也是个大事不糊涂的内明之人。如今,朱阳城内饥民遍地,魏九渊不顾大局,用这种方式排除异己,无疑是想将千千万的民怨引到孤身上,引到慕容皇家身上。滇王虽然与孤政见相左,却也看不得皇家威名受损,这才自作主张,给孤送来了一箱人头!”说到此,慕容拓猛转过身,看向了常牧风的眼睛:“如此这般,常楼牧倒说说看,其心可不可诛?”
    “亏了我那皇叔发现得早,若是晚一步,被那能把死人说活的崔四海造成了声势,如今恐怕我已不得不将你绑到朱阳城中,当着饥民的面活刮了平民愤了!”
    “……”
    常牧风右手紧握着那封书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无论出于那种目的,魏九渊已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如此看来,他常牧风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所以,常楼牧该明白了,魏九渊已变成了一条疯狗,你说还留不留的?”慕容拓耸了耸肩。
    许久,常牧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拳回道:“常牧风愿听殿下差遣,为保皇家尊严,万死不辞。”
    “呵呵呵,常楼牧又严重了,孤以后还要依仗于你呢,又怎会让你去死,该死的,是他魏九渊!”
    在不知第几次将常牧风从地上扶起后,慕容拓又朝外面拍了拍手,又有一名龙羽卫行了进来,而这次,他递到常牧风面前的居然是可调令整个龙羽卫的玄玉虎符!
    常牧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虎符,四肢伏地跪拜慕容拓,他虽千恩万谢,却也深知,这枚虎符和腰上系着的鱼符,都是段非烟换回来的。
    而自己一旦接了慕容拓的虎符,便代表着已与魏九渊势如水火,再无同朝为官的可能。
    若不想变为弃之,定要奋身成为杀子!
    何况,他早就想送那姓魏的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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