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落尽时,红莲教的几十名教徒死伤者十有八九。
    二护法梁古虽然武功不错,却因一心护佑圣使安危,首尾不能兼顾,左肩和右膝各中一剑,此时正挡在沈雪吟身前,横起手中长刀,他双眼血红,像只困兽一般死死盯着高台下渐渐围拢的人群。
    见十三楼的人已经围攻上来,梁古回身最后拜了一次沈雪吟,便再无力去管圣使的死活,提刀踉踉跄跄地走下台来,去找十三楼的人拼命了。
    从他膝盖上流出的鲜血,一滴滴落在木阶上,沈雪吟不忍再看,微微别过了头去。十三楼的一举一动似乎尽在太子和魏九渊的掌控之中,定是教内又出了奸细,二十年间,仇恨淡了,人心也变了。
    “嘿嘿嘿,江湖传闻说红莲教沈姑娘是个长不大的女娃娃,如今看来果真是以讹传讹,在我史胜看来,这般花样年华倒是长得正好。如今,你若是乖乖束手就寝,我倒是可以在魏大人面前帮你求个情,饶你一条小命,赏给我做个小娘子,也不平白辜负了你那张好皮囊。”
    站在队伍最前的史胜举了举手中一对铁钩,怪声调笑道。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李杜、屠六安、皇甫铮同时上前一步,身边的将士也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般,跑到四人身前,举起手中铁盾,结阵成了铁桶。十三楼领教过眠月掌的厉害,挡在四位楼牧身前的盾牌防得就是沈雪吟的怪掌。
    “胆敢轻慢圣使,梁古取你狗命!”
    听到圣使被奚落,梁古大吼一声,强忍腿上伤痛,拼力自木阶上一跃而起,双手持刀朝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扑砍而去。此时,却听嗖的一声响,一枚弩箭从皇甫铮绑在小臂上的臂弩中射出,径直打进了梁古的喉结里。噗通一声,梁古中箭落地,沿着台阶骨碌碌滚了下来,待滚到盾阵近前早已没有了气息。
    “梁护法!”
    沈雪吟沉吟一声,左手长鞭卷起近旁一具尸首,朝着十三楼军阵打去的同时,右手已经悄悄发力,酝酿出了一记眠月掌。
    轰的一声,盾阵被尸首打乱的同时,眠月掌已幽幽飘来,直奔史胜胸口所去。史胜眼疾手快,原本可以飞身躲开,身后却站满了兵马无处闪躲,情急之下,居然一把将并未见识过眠月掌厉害的屠六安推到了前面。
    他嘿嘿一笑,口中叫着“借命一用”,只听一声闷响,尚未反应过来的屠六安早已五脏俱裂,七窍血涌,手中的铁扇也跌落在地,沾满了血泥。
    “史胜你!”
    李杜大骂一声,眼下却也没机会跟其理论,只连忙跳开身去,时刻提防着下一记眠月掌。
    “嘿嘿嘿,沈姑娘好掌法,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史胜嘴上还在逞强,动作却不敢丝毫怠慢,说话的同时已从眼前的士兵手中夺过一张盾牌,挡在自己身前。皇甫铮和李杜也不敢儿戏,分别夺了盾牌,立在面前,只从盾牌顶上露出一双眼睛,心有余悸地看着高台之上的沈雪吟。
    “废物!”
    魏九渊见那四位楼牧奈何不了沈雪吟,大骂一声,朝常牧风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对付擂台之上的黑衣人,自己提纵,呼地一下朝着高台处掠去。
    “叶姑娘我来救你!”
    见魏九渊飞走,燕戈行暗叫一声不好,双足一点,施展轻功,紧咬着魏九渊不放。
    “阉贼,莫要伤了叶姑娘!”
    燕戈行暴喝一声,掠过兵器架时,一脚踏飞两根长矛,直朝着魏九渊的后背刺去。魏九渊忽听背后破空声响,稍一侧身,两根长矛嗖嗖两声,贴着腰际飞过。
    燕戈行不容他反应过来,腿上使力,霎时间已追到他面前,右手雪澈剑直刺而出,左拳也打得飞快。燕戈行逼得太近,魏九渊蓄力发掌已经来不及,只能以拳法相抗。他后仰躲过迎面刺来的雪澈剑,身体凌空飞旋,一记重腿直踢向燕戈行耳畔,燕戈行只得收拳格挡。飞举之中,二人你来我往,动作都迅疾无比,台下众人只看得咋舌连连,都道是这个少年不得了,居然能跟十三楼楼主魏九渊平分秋色。
    那边厢,高台之下的三位楼牧因忌惮眠月掌的厉害,只得采取最笨的方式,举着手中铁盾,一寸寸向台上逼近。一时间,沈雪吟又发了几掌,已在铁盾上印下七八个掌印,三位楼牧逼近一步,便被她击退两步,竟无可奈何。此时,全心对付高台下三位楼牧的沈雪吟却觉耳后袭来一阵阴风,心下一悸,只听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不远处传来:“嘻嘻,年轻女子的人心最香甜,若是等她动了情,吃起来便会苦了!”
    沈雪吟猛一转头,只见斗篷后一张大脸已逼近眼前,脸上的血盆大口像是画在了白纸上一般,那人手持铜锣,满口腥风,样子着实可怖。
    沈雪吟来不及转身,右腿向后反踢,那人顺势将铜锣挡在胸口,咚的一声,铜锣声震得沈雪吟耳膜嗡嗡作响。冷凌受了一脚,连人带锣向后飞出时,沈雪吟想也不想,眠月掌已接踵打出,可惜却失了准头,打在了高台凉亭的西面柱子上,只震得瓦砾声响,整间亭子也微微颤动起来。
    眼见与冷凌缠斗时,身后其他三位楼牧又上前不少,几名身受重伤的红莲教徒勉强拄着手中的刀剑,支撑着从尸堆之中站起来,挥刀向着步步逼近的十三楼冲去。一时间,又多了几个冤魂。
    沈雪吟腹背受敌自是焦急万分,在连出三掌,将冷凌逼退到凉亭一角后,长鞭极速飞卷,织成了一张大网,朝着三位楼牧带领的队伍兜头扑来,只打得人群矛甲齐飞,惨叫连连。
    ……
    “呵呵,小兄弟的动作比先前快了不少,不知又得哪位高人提点?”
    与燕戈行缠斗在一起的魏九渊冷冷一笑,双臂平展,跃到了一旁顾宅的暗红色高墙上。燕戈行知他是要拉开距离运气发掌,也不回话,剑锋一侧变了一招“云泥异路”,一剑刺入魏九渊脚下的拱瓦,击飞瓦片吸引对方注意后,剑尖突然向上挑起,人剑化为一体,朝着魏九渊的下巴刺来。魏九渊侧身一闪,左脚踢向燕戈行腹部,顺势握住了燕戈行的右腕。燕戈行手腕反转想要逃脱时,魏九渊已在他虎口处击下一掌,那一掌把雪澈剑震飞出去,深深地刺入了对面的角楼墙壁之中,猛颤着呛啷啷的响。
    失了雪澈剑的燕戈行右手变拳,用尽全力直朝魏九渊胸口捣去,那一击出自暹罗拳法,燕戈行用尽全力打出,又因在水中练了数月,速度极快,魏九渊虽全神贯注避过了击向胸口的那一拳,却没注意燕戈行身下也有动作。右拳击出的同时,燕戈行已曲膝顶向魏九渊小腹。
    砰。
    腹下被袭的魏九渊只觉腔内热血翻涌钝痛不已,眉头一皱,向墙内落去的同时打出一记追魂掌。燕戈行闪身躲避之时,向高墙下落去的魏九渊翻身一旋,单掌拍地,又腾空跃了起来。方才击出的追魂掌虽是仓促打出,只蓄了三分内力,却也把燕戈行身后的砖瓦哗啦啦掀起一大片。
    “嘿,小兄弟刚才那剑法也是出自青阳一门吗,怎么看起来跟你师兄的有些出入啊?”
    直到此时,跳到了顾宅内一棵梧桐树上的魏九渊才有机会相问。燕戈行冷冷一笑,骂道“阉贼不知道的多着呢”,抬脚搓飞一片琉璃瓦,朝着魏九渊打去,瓦片没能击中魏九渊,却打在一根胳膊粗细的梧桐枝上,嵌入树干之中,击散了一大片粉紫色的梧桐花。魏九渊手上动作奇快无比,燕戈行折身跳到对面去拔没入墙中的雪澈剑时,他已接了一朵桐花在手,捏在二指之间,轻轻一旋,那朵边缘纤薄的桐花立时散裂成无数飞旋着的刀片,嗖嗖嗖向燕戈行背后袭来。这一招花不枯誓死不学的拈花指,倒是被他偷学了来。
    刚刚把雪澈剑拔出的燕戈行猛一回身,见碎散的花瓣已至,挽了一个剑花,挡落了大部分碎片,却有一片残瓣直飞喉部而来,嘶的一声,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口。好在那伤不深,再深丝毫,恐怕喉管就要被它割裂了。
    “哈哈哈,小兄弟可要小心些才好,等打赢了你,本官还要求你教我武功呢!”
    “阉贼不知羞耻!”
    燕戈行抹了一把脖子,再次提气挥剑向魏九渊袭去,他身上的功夫必须近身才有胜算,若是让魏九渊拉开距离,再发几掌,不但救不了沈雪吟,自己的小命恐怕也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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