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梁振东总一个人来,有时走路来,有时开着红色崭新丰田皇冠过来。话不多,很客气,大部分时刻安安静静等着,输完液,换完药,再道谢,默默离去。
    他来,美妮忍不住多看几眼,格外温柔细致些。是存了些女孩小心思的,所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夹在收费单子和零钱中一齐递给他。
    她深知,好男人如稀有物种的今天,女人不主动不行。
    梁振东一股脑接过东西塞口袋,回去了。
    过了好几天,偶然间翻东西时才发现,梁振东惴惴不安好几天,不晓得该不该接受这个香艳邀约。其实,他很笨不知道,那件衣服青渊送去洗过。美妮的号码她先于梁振东看见过,只是不动声色又放回去。
    那时候,婚姻不到一年,感情甜蜜也很脆弱。
    梁振东还在为青渊隐瞒家事而介怀,他反感青渊提起她的爸爸和亲人,连沈姨要来看青渊也只能约在外面。
    青渊知晓这是他敏感自尊心作祟,虽然他装成不在意,其实内心极度脆弱在意。
    他伪装成无所谓,拼命告诉自己。他没有爱上阮青渊,绝没有爱上!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永远也不会了。他再也不要把自己的人生放在别人掌控中来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告诉自己,对青渊是一时迷恋而已。他发誓,要是青渊敢嫌弃他什么都没有,哪怕只露出一点点端倪,他就会离开,再也不回来。
    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梁振东加了美妮电话,每天似真似假和她出去游荡。
    青渊并不阻拦,她害怕一阻拦,振东会逃得更快,走得更远。
    “嗯……"她依依不舍摸着他大衣上的牛角扣,在玄关处撒娇:“在家陪我好不好?难得我不值夜班在家……"
    梁振东摸摸她的头发,“和胖子约好的——"
    “早点回来。”
    青渊黯然松开了他的扣子放他走,看着他走到电梯,关门,红灯闪烁,直到底层。
    她的心也跟着掉到地狱。
    吃饭、看电影、约会。
    他和美妮见过几次,仅限于以种种。身体没有出轨过,心理更加没有。每次回家看见青渊,他都深度鄙视自己,觉得自己太混帐!
    太对不起青渊。
    他又想了解一下,他对青渊的感觉是独一无二,还是他对其他女孩也会如此?
    所以他接受了美妮示好,因为美妮年轻、漂亮、活泼是男人幻想的对象。他想像着从美妮身上找到对青渊的那种感觉。
    可几次以后,他对美妮彻底失去兴趣。
    她太浅白,笑的浅白,说得浅白,要求也浅白……
    “将来我想生两个孩子,养一条狗,在市中心有一套四室的房子,买一辆宝马——这就是我人生所有的希望。”她咬着吸管,妩媚地朝他放电。
    梁振东,突然有些喷饭,这些愿望明明都是美妮自己的愿望,却霸道的以爱情名义逼迫将来的丈夫为她去实现。
    而她所有愿望中,唯独不见丈夫,她丈夫在哪里呢?正在残酷世界为她的愿望辛苦打拼?
    他不禁想起初次见到青渊时,两人的对话。
    青渊除了爱和陪伴,没有要求过他任何事情。
    把美妮和青渊放在天平上,孰轻孰重,他掂得清。
    想到青渊,梁振东心快要飞起来,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搬走,他笑着招手让waiter买单。
    美妮娇嗔,“急什么,我还没有吃完。”
    “你慢慢吃。对不起,我先走了。”
    梁振东欢快起身,留下错愕的美妮,小跑出来。
    现在,他要去接老婆下班。
    美妮?
    永远的拉到黑名单吧!
    再不要见面。
    一路上梁振东把汽车开得飞快,兴奋地拍着方向盘大笑。窗外春风吹散冬季的阴霾。他很想、很想立即见到青渊,把她抱到怀里,亲热一番。
    他赶到江大医院想给青渊惊喜,直接来到科室门口。科室大门一反常态敞开着,前台咨询护士不见踪影。现场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熙熙攘攘病房走廊聚满了围观人群。
    发生了什么?
    梁振东心头一沉,拨开人群,挤到医生办公室,只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吵架声音。
    “你哪一床的?往里面瞎挤什么?”小护士不客气拉住他袖子奋力把他拉了出来。
    “阮医生在吗?”梁振东不住往里张望。
    “你,你是谁啊?”小护士警惕的问。
    “我是她先生。”
    “啊!阮医生的先生?”护士语气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
    梁振东点头。
    小护士咬着唇,立即把他拽到一边无人地方,小声的说:“阮医生现在在值班室休息,是她打电话通知你的吗?”
    小护士口气里满是同情,梁振东惴惴不安,追问道:“到底怎么了?”脚步紧随着那小护士往值班室方向走,嘴巴不停追问:“青渊怎么了?”
    “现在的病人真是没名堂,越来越不像话!没素质、没教养!”小护士气愤的说:“阮医生今天真是被狗咬了!”
    小护士刚打开值班室的门,梁振东迫不及待推门进去。
    值班室摆着几张高低床,床上铺着红蓝条纹床单被套,还堆满一地各式鞋子,青渊正坐在下铺,眼儿红红的。纸篓里堆满了用过的纸巾,手上还捏着纸巾擦着眼泪,看见梁振东眼睛又立即泛起泪光。
    “你——怎么来了?”
    即使在暗处,她脸上红肿也是遮不住的明显。
    梁振东心疼看她的脸,肯定的问“有人打你了。为什么?”
    听罢,青渊委屈地扑在他肩膀上哭得像个孩童。
    “到底怎么了?”梁振东气得牙齿打架,比自己挨打还疼,摇着她的肩膀追问:“到底谁打的你?”
    青渊嘤嘤啜泣好久,才把事情说明白。
    原来是同科室方医生的纠纷病患家属来找麻烦,恰好今天方医生手术去了,病患家属就把值班的青渊当作出气筒,在医院里骂骂咧咧,摔凳子拍桌子,动手动脚,青渊和他们争辩几句,他们理亏争辩不过,便动手打人。
    梁振东气得浑身发抖,世上还有这样的事!非要出去爆揍那些家属。
    “你不要去!”青渊哭得收不住,奋力拉住他道:“这里是医院,我还是这里的医生!你真打了他们,是为我出了气,但是会连累同事和科室!”
    “他们打人还有道理了!”
    “那有什么办法?医院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寻常了。院领导也来给我做工作,说息事宁人,要真闹开了,有理无理都是我们吃亏——算了,他们只打了我一下,没别的——”
    “你是不是个傻子啊……"梁振东揉着她的头发,叹息着把她拥入怀中,“无缘无故被人打了——还考虑医院科室,你们医院想过你的感受吗?"
    “振东,呜呜——”
    青渊嚎啕大哭,把眼泪全洒在他胸前,她当然委屈,委屈死了。
    从小到大,在家做公主。谁也没动过她一个指头,爸爸就是最恼她的时候,也舍不得碰她一下。
    “青渊,你辞职吧。”梁振东吻着她的黑发,他受不了把她留在这样的环境中。
    因为青渊总是说工作上的趣事和笑话,他真以为她工作是简单快乐的。
    并不知道她的工作会这么危险。青渊说,还好今天那些人只是打了一下……这是想起来都害怕的实话,万一他们要是带着刀呢?谁能保证下一个病患不是精神病、不是黑社会、不是心理变态的反社会人员?
    “振东……"
    “青渊,青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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