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海正式率领着十五万精锐最后撤离新雁城之时,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地上的积雪足足下了两尺多厚,还好这十五万精锐还能勉强凑出十数万匹驼马代步,才不会给他们返回北陵城的道路上带来太多的麻烦跟困难。
    出了新雁城三十里后,陈海任由大队逶迤前行着,他则带上数百明窍境修为以上的营将,在一处山岭上集结。
    陈海怅然看着他费那么多心血、又有无数将卒抛头颅、洒热血所坚守的新雁城,虽然他心里坚信有朝一日,他要在这里建造更为坚固跟雄阔的人族城池,但这一刻心里还是难免怅然。
    “爷,咱们真就这么撤了吗?”魏汉还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终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没有什么可惜的。”陈海一笑,挥了挥手,身后诸营将一起出手,一道道光华向新雁城射了过去,紧接着隆隆的巨响声响起,就算是隔着那么远,也清晰的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抖。
    一个个事先埋设好的撼地符被接连引发,大地崩裂,高耸而坚固的新雁城开始倾覆崩塌。海量的烟尘涌起,还没有扩散开来,即便北风凛冽,也是久久都不消弥。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耗费陈海数年心力才建起的新雁城,终于变成了方圆数十里的废墟。
    将这些事情做完之后,陈海淡淡地道:“走吧!”
    大队人马轰然启动,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向北陵城飞快地行去。一路上,没有丝毫的耽搁,直到午夜时分,北陵城的灯火才出现在眼帘之中。
    早早地被陈海派来接收北陵城的沙天河早就在城墙之上静候着,待到陈海近了北陵城十数里的时候,才与黄沾、杨隐等人御剑而来,迎接陈海。
    十五万精锐入城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由于陈海军纪严明,却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陈海轻轻抖了一下身子,将满身的积雪抖落,带着沙天河向议事殿中而去。坐定之后,陈海左右看了看,无奈地笑道:“兜转了这么久,却不想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沙天河并不知道血云荒地和燕州的瓜葛,所以也不知道陈海的惆怅到底从何处而来,就宽慰道:“虽然说是又回到了原地,但相比起之前,将军手下带甲五十万,足可以笑傲一方了。”
    陈海所求远不止于此,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和沙天河解释,就转而问起沙天河招募将吏的情况来。
    整个新雁城七十万人马以及大批物资的撤退、疏散,前后一共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此时陈海受命在北陵城设镇开府、延请能人异士入军镇担任将吏客卿、共同抵御魔劫之事,也同步往魔獐岭以南的地区传播。
    眼下魔獐岭以南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在魔獐岭前混迹的这些流寇、罪民和马贼倒是跃跃欲试,有不少派人过来打探消息。
    这些流寇、马贼,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对魔族没有太多的畏惧,但也没有几人会真心御魔,他们更看重的还是投靠北陵镇能谋一个出身,能在日益艰难的情况下能得到基本的补给,同时也希望保持独立的建制。
    这些投机分子,跟陈海希望得到大批能带兵冲锋陷阵、能与魔族血拼的精英武将、将北陵镇建成真正的百战精锐之初衷,显然是不吻合的,但现在陈海也没有资格挑三捡四的。
    反正北陵城、燕归城周围到处都是空弃的城寨,这些投附过来的马贼流寇,哪怕是充当警戒兵力,也是聊胜于无,陈海也跟沙天河约好,目前最艰难的时刻,他们来者不拒。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倒是有七八支道丹境统领的队伍,共有万余人赶过来的投奔,沙天河已经安排他们进驻北陵城外围的城寨,至于委授将职等事,还等陈海回来再议。
    沙天河早年为寇,也一直谋算着蓄养兵马,希望有朝一日能杀回扶桑海重建宗门,也极重视经营之道,而跟陈海这些年,处理政事也更是纯熟无比。
    六七十万人马进驻的北陵城中,此时也被他与黄沾等人安排得井井有条,让陈海颇为满意。
    看到沙天河还要一桩桩、一项项详细汇报,陈海挥手阻住了,笑着道:
    “沙真人这些年为我鞍前马后,劳苦功高,只是之前黑风军一直受人钳制,我都不受人待见,也没有办法为沙真人请功授职。现如今不同以往,我既然在北陵城设镇开府,就不能再让沙真人一直以客卿的身份为我处理政务,一来对真人不公,二来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我计划在北陵镇之下设兵马总管府,统管钱粮调度、军械修造、城池道路铺筑、仓储、兵马编训、巡检等所有兵事,我希望沙真人能以长史之职,替我主持兵马总管府,还望不要推辞。”
    西北域柱国将军府的传统军制,是主将之下设长史、军司马、参军、典史等一系列的杂佐将史,辅助军机事务,这些杂佐将史,特别是军司马、长史、参军等人位序相当,再加上大多数镇守将军府还设类似的监军使钳制主将的将职,使得彼此牵制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
    而一旦主将因为修炼,较长时间难以处理军机事务,军中的弊端就会加倍暴露出来。
    相比较之下,燕州在主将之外,设立兵马总管府处理一切杂冗军机事务,却要更合理一些。
    现在烈王授予陈海专擅之权,陈海就想着在北陵镇设兵马总管府,由沙天河以长史之职,兼领兵马总管府,实际上是明确他在北陵镇的第二人地位。
    沙天河本乃是扶桑海域一个破落宗门出身,被雷阳宗迫害远逃到崇国,好不容易挣扎着建了一点根基,却受韩三元残害,险些陨落。
    没想到追随陈海十数年,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饶是他早已经宠辱不惊,还是激动的浑身微微颤抖。
    沙天河一揖倒地,沉声道:“沙天河定不负大将军重托!”
    这是陈海那道虎符金印之后,为北陵镇守将军府正式授予的第一个职位,接下来陈海又委任黄沾出任东都府丞、兼领天营城尉等职,即刻率一部精锐返回天营城,代他接管东都山的治权,准备好接管流民以及部分伤残将卒退到东都山安置,又委任杨隐、朱明巍、魏汉、沈复、孙岱等人出任都尉以及诸部司丞、典史等职。
    北镇都护府下辖五镇,其他四镇,都尉以及诸部司丞一级的将官,都主要由道胎境强者出任,但陈海手下可用之人实在太少,即便是苍遗他们归来,逾四十个都尉、司丞职缺,都用道胎境强者填满,也是绝无可能的。
    而即便有四十多道胎来投,他又怎么可能用这些人去顶替掉朱明巍、魏汉、杨隐他们?
    所谓时间所积累起来的底蕴,并非他想弥补,就立时能弥补得上的。
    夜很快过去,大雪依旧没有停止。
    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北陵城以西两三百里的地方,一个疤面汉子站立其上,皱着眉头向北陵城望去。
    一个身影一闪,一个高瘦身材的汉子走到他的身旁,顿了顿道:“大当家的,何去何从,赶紧定夺啊,这鬼天气,一些修为差的兄弟们都快顶不住了。”
    此人正是之前投靠了吴氏的韩三元。
    当初吴煦等人出事的前夕,一贯在风波之中来去的韩三元早早地察觉到了危险,悄悄的逃走了,并没有死在姜明传的道兵之下。
    这些年依靠着他的实力,在黑毛大漠的边缘,纠集逃亡的流囚,又拉起千余规模的人马,只是此时的魔獐岭早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混了。
    陈海将东都山和九郡国的海路打通之后,从曲岩谷到东都山北麓之上,不时有商队通过,但韩三元手下千余人马,真正能打能杀的也没有几个,不敢去招惹重兵守卫的商队。
    而随着征魔大军的集结,魔獐岭周围聚集的强者如云,令韩三元更不敢轻举妄动,这使得这些年,韩三元的日子,过得相当的苦巴。
    陈海在北陵府开衙建府,对投奔的马贼流寇都相当优待,韩三元就有些心动去谋个出身,但又担心陈海、沙天河不忘旧仇,这会儿都带人马走到北陵城外围了,韩三元还是犹豫难决。
    就在韩三元犹豫不决的同时,此时一个千余人规模的队伍刚刚进入了燕台关。这些人一个个风尘仆仆,仿佛走了很远的路程,就连跨下的战骑也都无精打采,但是他们的眼神却都清澈如故,蕴藏着神光,最低也有辟灵境的修为。
    而为首的那人气息圆融,没有摧动丝毫的灵元法力,雪花却一片都落不到他身上去。
    上千人要从燕台关前借道北上投北陵镇,姜晋也顿时坐不住,他冒着风雪赶到西城门来,看到为首的人,皱着眉头问到:“朱天和,你与姜赫怎么不随大军南挥雍京,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姜赫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姜晋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朱天和朝姜晋拱手行礼道:“回禀宗主,南下勤王兵马人才济济,不缺我跟姜赫两个,姜真君特地命我与姜赫,到北陵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助陈海陈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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