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妙泽听着听着,突然冒出一句。
    金夕再次将愤怒的眼神投向唐伶,“就是该死,这就是你想死的原因吗?”
    唐伶摇摇头,“我害了那么人,引起了门派弟子的恐慌和愤懑,我知道他们只是畏惧我手中的天武方才跟随,可是那时我隐约感到了不幸,既然是天武,怎会如此残戾,事实果真如此,就在一次征战中,我用天武杀死了对方一名弟子,天武顿时失去了两种光泽,变为普通武器。原来,耗费那么多代价得到的天武,只能击杀一次。”
    金夕瞠目结舌。
    如此说来,天武只能斩杀一人,随后失去本性,相当于毫无用处。
    迫害多人而得,结果只能施用一次,无论是谁也不再贪图天武。
    金夕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伶惨淡苦笑,抬头瞧着金夕说道:
    “你于传界城印证留界丹的时候,我才决定夺取天武,因为留界丹可以延续莲结受损弟子的性命,结果还是失去了天武。当时我万念俱灰,却又不敢昭示,唯恐引起弟子们的溃逃和复仇,可我知道迟早会暴露,便寻到了我的儿子唐士远出谋划策,结果他痛斥我的所作所为,再也不与我会面,我立即失去了所有信念,同时得知你与他已是好友,从而意识到迟早有一天你会寻我复仇,回到七界后,我立即解散了门派来到峨眉山。”
    “逃避吗?”
    金夕质问。
    当时在传界城的确发现了唐伶的影子。
    只是没有想到,留界丹救赎无数人,却也成为唐伶丧心病狂的起源,若无此丹,他断不敢弄破弟子莲结令九名手下丧命。
    唐伶摇摇头,“当初不是,天武密册载明,峨眉有佛境,天武得重生,没有天武我无法在真界活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遭到昔日弟子的围攻,便试图赶到这里重获天武,峨眉是佛圣之山,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便在山中四处跪拜,整整跪了三百年,逐渐变为忏悔,我当时想死,可是我想见到儿子,最终在此地出现了佛境之门,进入这通佛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可是根本无法开启通道。”
    金夕知道,已是又过一百六十载。
    听闻至此心有唏嘘,唐伶跪拜三百年方得以入境,没想到九莲阵内两个时辰便来到通佛殿,不禁感激地看一眼冰婉儿,同时他也担心起来,因为通道的开启关乎着三人的出路,便问道:
    “如何才能打开?”
    唐伶答道:“我一直那么跪着,领悟出唯有大善方能通佛,可是我一生作恶无数,哪里来的善?”
    “所以想死?”金夕鄙夷。
    唐伶沉默片刻,似是鼓足勇气,“我曾经打探过你的所作所为,也知道我的儿子心善而悔,在峨眉山悔过多年后,对于你们成为朋友感激不已,所以嘱咐随从一旦发现佛境就暗发消息我有天武,人在峨眉,一定会引你来此,我也知道你有这般能力进入佛境,如果获得天武便赠送给你,了却对你的加害,如你不杀,我便永远留在里面忏悔;但是,通道不启,无法如愿,只是想让你杀死我而打开后面的通道,击杀大恶方为大善,也许这是唯一的方法。”
    “咦!”妙泽轻呼。
    击杀大恶方为大善,唯有大善方能通佛。
    这就是唐伶悔悟一百多年的禅念。
    冰婉儿听来也是容颜略变,幽幽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唐伶似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缓缓摇头,“没有,只求你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儿,他的父亲已经悔结,永远留在峨眉山内祈祷,要他原谅我就心满意足了。”
    金夕已经毫无心思再去动手杀人,看样子即使有回返峨眉的传送门,唐伶也绝不会再步出佛境,他最终还是为了自己,这样的人杀不得。
    “只有杀你才得大善吗?”妙泽也已动摇,不忍杀死唐伶。
    金夕环顾通佛殿,没有怪物,没有其他人,除了那张红案什么也没有,如果实现大善才能开启那道门,几乎不可能,干脆地答道:
    “对!”
    唐伶跪拜忏悔峨眉山三百年,通佛殿一百六十载都没有想出计策实现大善,眼下哪还有办法。
    要金夕跪拜,不可能,再者他认为自身毫无悔过之事。
    也许,正如唐伶自己所言,击灭大恶方为大善。
    唐伶已是大恶无疑。
    还是无法动手。
    金夕猛地转向妙泽,一本正经问道:“你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
    “哪有?”妙泽无比委屈,鹰钩鼻微耸,蓝眸瞪圆,“除了婚嫁之时被你抢亲,哪有做错过什么。”
    “有!”金夕喜出望外,指指地面,“你当时忘恩负义地想杀我,那就是大错特错,快去跪在那里悔过,也许默念一万句对不起就会打开传送门。”
    “我才不呢!”
    妙泽双眼一挑,拒不执行。
    冰婉儿笑着摇摇头,紧盯红案后面的墙壁说道:“一定会有办法,既生通佛殿,焉能不通佛?”
    唐伶深深叹气,“是啊,我也曾如此说,可是不知多少日夜,毫无开启征兆,”他又看向金夕,“还是遵从我的意愿吧,我害了那么多人,无颜面对佛祖。”
    “闭嘴!”金夕瞧着他虔诚的样子,终究是心中不忍,“杀了你若是大善,这殿焉能叫做通佛?如此懊悔,不就是希望空心原谅你吗,那好,我暂时代空心原谅你,只要帮衬我拿到天武手刃黑明辛,剥夺我气根之仇也算一笔勾销。”
    他也原谅。
    对于朋友的父亲,已做出如此大悔,无法不原谅。
    对于自己,毕竟是身体上的痛苦,可是对于空心,那是生身之父。
    若是获得天武,杀死作恶多端的黑明辛,唐伶之错可以勾销,因为黑明辛的残忍会夺去更多人的生命。
    金夕刚说到这里,通佛殿出现转机!
    对面红案旁边的墙壁忽然散发出红色光芒,如同太阳刺透了稀薄的云雾。
    唰!
    墙壁中央出现一道光门。
    传送门!
    “通佛殿之门!”唐伶正要恩谢金夕,突然发现那道光门惊得目瞪口呆,他已跪拜一百六十年,哪怕极尽反悔和哀求,也没有出现此门。
    “其实,”妙泽喜形于色,对金夕说道,“我方才真的在心中默念对不起呢。”
    金夕:“闭嘴吧你!”
    冰婉儿终于领悟,盯着墙壁上方刚正的“通佛殿”三字说道:“善能通佛,此言无错。但是,击杀大恶并非通佛殿内的大善,谅解和感化罪恶方是大善。”
    唐伶终于镇定下来,像是哪家佛僧般就地盘坐,说道:
    “谢谢你们!前面也许就是重获天武的宝地,你们进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天武;从吾儿士远的口气中,我能感觉得到,金夕不但能够代表他,而且他也唯金夕之言遵从,所以,我的心愿已了,就在此地为你等祈念吧。”
    他决定不再前行。
    天武对于恶人,也许始终是惩罚。
    金夕没有再去劝解,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只好带着冰婉儿和妙泽踏入光门。
    临走,仍然不忘拾起那把已经变为普武的断谷剑。
    若是真的能修复,绝不浪费时机。
    又是一条窄路。
    两侧怪石嶙峋不见顶端。
    幽静终尽之处又是一座殿堂,上方正中央红丹雕琢三字:立佛殿。
    字体与大小与通佛殿无别。
    “立佛殿?”妙泽读道。
    金夕又是鄙夷道:“文才甚好啊!”
    妙泽这次开口反驳,“我文聪不及婉儿姐姐,武修不如你,总该认得几个字吧。”
    金夕兴趣大升,“好,好!那就说来听听,这立佛殿是何意?”
    “我哪知道?”妙泽只负责读字,不负责解意。
    金夕更加鄙视,“谅你也不晓得,既然叫立佛殿,当然里面……”
    刚要说里面自有立佛,顿时哑口!
    几人已经登入佛堂,前面根本没有什么立佛,而是一尊双膝盘坐的笑佛,石体打造栩栩如生,坦胸露乳,煞是弥勒,双手纳什似乎在等待着信客。
    坐地石佛!
    “你笑什么笑!”金夕瞧着石佛嬉笑的样子,好像感觉到妙泽在嘲笑,即刻转头瞪视过去。
    妙泽无辜。
    人家根本没笑。
    与冰婉儿一样凝视着坐佛。
    金夕有些难堪,不禁问向冰婉儿,“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打坐在那里,为何叫立佛殿?”
    冰婉儿环顾立佛殿内,除却此尊石佛又是别无其他,不禁猜测道,“也许这就是玄机所在,这尊笑佛就是机关,打开下个通道的钥匙,要它启动的办法听起来很简单,做到却是几无可能,那就是令坐佛立起来,成为立佛。”
    金夕走到笑佛边,上下左右详细察看,毫无瑕疵和机关,没有任何提示。
    坐佛之笑,像是真的变成了讥笑,有些刻薄。
    要将眼前巨大的石佛立起来,根本不可能,除非将厚石捣毁重新浇筑雕刻,但是没那手艺,再者绝非立佛殿的本意,庄重说道:
    “坐佛而立,又非人力之为,当是天大的笑话。”
    笑。
    那佛的笑容如此惟妙惟肖,此刻观瞧过去却像是听着一个天大的笑话而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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