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
    金夕装作被人窥破般尴尬,却又像皇帝般抬手驱逐众位。
    上官婉儿起身,对金夕嘱咐道:
    “无论有何渊源,绝不可再与德妃存有瓜葛,否则定会影响到皇室的安宁,甚至,甚至会撼动陛下的威望,引来风云突变。”
    武媚的儿妃与他人淫乱,当然也会被殃及。
    金夕不做任何解答,想起留身客舍的塞妠,低声问道:“上官姑娘,龟兹一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看似不愿启唇,可是不知为什么又是不情愿地开口,不过声音好像是在朝堂之上,毫无情感地诉说:
    “龟兹之地本属于吐蕃国,附近的疏勒、于阗、碎叶三地都听命于龟兹,并称安西四镇,因为安西四镇与我中土毗连,常年侵扰吾朝,造成战事不断,而在太宗年间,嫁文成公主以松赞干布,吐蕃与中土相安交好,然安西四镇远离其都,仍然肆意侵袭中土,最终被吐蕃放弃,龟兹自成一土,几度征伐,又几度叛变,多年来成为朝廷的心头大患。”
    她说到中途,就像给圣帝武媚禀告一般,瞥一眼金夕的神色,发现金夕正在兴致勃勃聆听,并且示意继续讲下去,上官婉儿再言:
    “两个月前,圣帝决心彻底收复四地,便派兵西伐,双方战斗异常残酷,在吾朝数万大军的压制下,安西军节节败北。最后一役,眼见万余吐蕃兵被困,征西大将军意欲下令围剿,此时突然冲出了一个龟兹公主,她号令所有兵士放下武器不得反抗,并且当场同意皈依中土永不侵犯。圣帝征服安息四镇,立即不顾朝臣反对,遣派近三万兵马驻扎在龟兹,并将安息四镇都护府迁至龟兹,至今相安无事。”
    上官婉儿说完,等待金夕说话,因为此时谈及安息四镇必有理由。
    金夕听到龟兹公主的壮举,甚是感慨,因为那就像文真的前世贞儿,时为文佳皇帝的她也是最终放弃自己,保住无数义军的性命,不禁引起浓厚的兴趣,立即问道:
    “你可知那位龟兹公主的详情?”
    “你?”
    上官婉儿吃惊非小,这边正在论及与德妃不清不白,那边刚刚听到公主便眉飞色舞,不禁对金夕嗤之以鼻,不过,像是仍然无法拒绝这位文公子,据实而答:
    “龟兹公主名塞妠,在安西四镇具有极高的膜拜,据说此女天生奇异,不必妆粉也是身散香息,被当地族民称为香公主。正是因为她临阵言降,免去万人被斩,善意通天的陛下才饶恕她的性命。怎么,难道你对龟兹公主也有贪图吗?上官某奉劝一句,若要碰触得她,势必引来安西人怨,那里的族民宁可赴死,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她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方问来就答。
    上官婉儿始终不知道,出生后第一次出府却是因为逃难,上官夫人决意赴死之下,将襁褓的她送到金夕的怀中,她的命来自金夕,她的名来自金夕。
    “不!”
    金夕简单明了地答道。
    这是实话,他并不贪图塞妠,而是她的口实。
    他的嘴角释放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之所以武媚放过龟兹公主,那一定还有贞儿的原因。
    金夕又问:“上官姑娘,你可查清几日前出宫的人?”
    上官婉儿略带遗憾地答道:“没有!”
    金夕点头,心中自然明白,东宫之主德妃秘密出宫,当然不会让任何人察觉。
    “那你呢?”上官婉儿反问。
    金夕当然不会说出塞妠,更不能说出德妃的名字,也是略带惭愧地答道:“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
    “那,你与德妃到底怎么回事,”文真急切追问,“又为何言及龟兹公主?”
    金夕突然大笑,轮番瞧着三个人,猛地探向上官婉儿,“哈哈,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那就是有些含糊。
    他又逼视文真。
    文真更是怒气啾啾。
    金夕只好说道:“与德妃一事,全是我的错;至于安息四镇和公主,只是道听途说,撩撩雅兴而已。”
    他忽然发现旁边还有一人没有追问,那就是怀义,想必他一定是信得过自己的,便撤后一步,侧脸盯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为了令其睁开眼睛,故意大声问道:
    “怀义,你认为为师?”
    怀义果然睁开眼睛,毫无表情回敬一眼师父,“阿弥陀佛,弟子有要事在身,告辞!”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未等金夕再探,两个女子也是气呼呼踏步离开。
    也好!
    金夕心里无比放松,如果她们始终认为此事为实,绝不会再有别的心思。
    次日便是年关岁尾,每逢岁日来临,神都之内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即使白马寺内的僧人,也是张灯结彩,互庆吉祥,四处热闹祥和。
    金夕呆坐一天,也没有弄清楚里面的蛛丝马迹,立即起身赶往神都客舍,若是让龟兹公主领略东土盛世,此日便是绝佳时机。
    他刚刚离开,上官婉儿手牵文真跑了进来,虽然脸上挂着迷惑,还是半面喜悦,也许她们是原谅了金夕,只要今后不再弄出事端,就此一笔勾销。
    可是里面,人去屋空。
    “去哪了?”文真问。
    上官婉儿:“走,去找找!”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文真问。
    上官婉儿:“若是生气反倒好,那就说明他虽有不明,但无事端!”
    金夕当然没有生气,但是也绝无事端,他闪避着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客舍。
    他故意整整衣衫,随后迫不及待地推开塞妠的房门。
    “你为何整整一日不见踪影?”塞妠刚刚露出惊喜,马上又佯作嗔怒。
    金夕无暇理会她的神色,指指外面说道,“走,我带你去瞧瞧!”
    “外面的爆响是什么?”塞妠问道。
    金夕这才知道龟兹要么没有岁节,要么不这么庆祝,解释道:“爆竹啊!”
    “什么是爆竹?”
    金夕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塞妠立即起身,刚要抬手拉住金夕,却发现金夕已经转身,噘嘴一笑,大步跟随出来,哪知刚刚走出客舍,她的手便被金夕牵住,四处是人,毫无章法,金夕当然不能让她走丢。
    放眼望去,许多人手中持着一根竹竿,外端被点燃,随即发出噼啪地裂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原来如此啊!”塞妠露出憧憬的眼神。
    金夕瞧出她心中所想,立即奔到一位中年男子身边,示意他手中的爆竿,意思是拿来玩耍一番。
    同时眼睛呈现出不善之色,那就是你要不给,我就抢!
    男子当即大笑,招招手唤来自家童儿,低头嘱咐一句。
    男童跑回去拿来一根崭新的竹竿,试探几下最终交给美丽的塞妠。
    “多谢小郎!”
    塞妠冲着男童低语。
    “好香啊,从来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男童冲着塞妠呼道,忽然,他瞪大眼睛瞅着金夕,因为金夕根本没有接过父亲手中的火把,而是轻轻抬手,竹竿另一端便燃烧起来,又冲着金夕喊道:“好厉害啊!”
    “哈哈!”
    金夕大笑。
    塞妠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她左右晃动着竹竿,听着那毕剥声响和散落四处的火星。
    “好多的人啊!”
    她兴奋地瞧着川流不息的街民,各色的庆祝耍闹,有感而发。
    金夕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是中土盛世,百姓毫无食居之忧,也无战乱之扰,又值圣帝善待天下,当然是四海欢颂。”
    “是啊!”
    塞妠应道。
    眼见天色黑下来,正值除夕,皇宫外还有规模浩大的庆祝,金夕便牵领着塞妠奔向神都皇宫。
    远远望去,已是人山人海。
    万千百姓翘首以盼,各个新衣加身,喜气洋洋,无论彼此认识与否,都是拱手祝贺,吉祥如意。
    金夕将塞妠带到一处稍稍偏僻的地方,免得被认识她的人发现引来不测。
    很快,皇宫厚门大开,冲出数队禁卫,紧接着号角连连,奏乐不停;刀枪林立之中,前呼后拥之下,一座气派非凡的龙辇被侍卫抬出,稳稳停在宫门外。
    霎时,千余禁卫军将四周围护。
    那是武曌,金夕心中的武媚,中土天下是圣帝。
    羽林将军李多祚几番来回跑动,似是得到陛下的恩准,立在龙辇前振臂一挥。
    广场中突然燃起火光,无数桦柏之木被点燃,顿时皇宫前形同白昼,热火朝天,宫女们更是喜笑颜开,不时地向火场中喷倒着香料,整个神都仿佛传来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随着,由最前面开始,一片片人口中高呼着陛下跪拜下去,如同潮水渲染而来。
    皇宫前,万膝落地。
    “你因何不跪?”
    暗处,金夕不甚高兴地质问塞妠。
    塞妠庄重地答道:“龟兹人只跪佛,若是陛下神圣,心中跪拜就好!可是,你却为什么不拜?”
    金夕淡淡一笑,近乎训斥的口气说道:“我只拜龙!”
    塞妠诡秘地说道:“这是不是中土说的大逆不道,抓起来是不是要砍头的?”
    “不,我心中有圣帝,”金夕义正言辞答道,又看向塞妠,“谁要胆敢抓我们的香公主,我就先砍了谁的脑袋!”
    “嘻嘻!”
    一阵香息微动,倾倒在金夕肩头。
    尽管两人身在暗处,不过人群中自有四处张望的人,那是在不断寻找,寻找着金夕的影子。
    结果,四只眼睛同时探将过来,观个正着。
    上官婉儿和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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