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吃惊。
    稍胖女子见金夕有些松动,再弯下些身子,几乎是贴在金夕耳边轻语:“听说二娘子正在哺乳,如是不嫌弃,就留宿下来吧。”
    她们口中的二娘子当然是银儿。
    长妻娴熟惠达,因崔神庆与银儿刚刚成婚,便请崔义玄另开别院,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在那里生活。
    金夕倒吸一口冷气!
    自从元神进入崔神庆的身体,从未去过别院,真的是冷落了妻儿,想到这里,他更是焦急起来,一定要尽快周全武媚,离开崔神庆的体魄,让他自己去还清那么多欠下的情债。
    两个韵女见金夕有些焦急,以为郎君动了凡心,立即围拢过来,试图去为金夕宽衣。
    “住手!”
    金夕喝道。
    他左右瞧着两个委屈的女子,不知崔神庆若在该如何处置,只好依照自己的意愿说道:“我今日极为疲累,不过也留宿下来,你们便陪着我睡下吧。”
    睡可以睡,做什么是万万不能的。
    这是崔神庆的女人,自己绝不能染指,只能等他回归再去理会。
    是夜,金夕着衣而卧。
    两个女子喜不自胜,一左一右躺在金夕身边,没有他的开口,谁也不敢僭越半分,不久便依偎着“崔郎”睡去。
    上朝之后,金夕直接赶往御史府,听候崔义玄的辩解。
    崔义玄毫无解释的意思,只是瞧着儿子认真地问道:
    “你身居巡官,巡官之上为侍郎,儿愿意以自己的能为登上侍郎之位,还是愿意将侍郎压制下去,踩着他的身子居上高官?”
    “当然是凭力而为!”
    无论是金夕还是崔神庆,对此丝毫不会犹豫。
    骤然!
    他明白所以,且不说皇后与淑妃没有被拿住把柄,即使同在压胜,武媚也绝不愿意以此来遏制皇后和第一夫人,所以她才饶恕了萧母。
    悻悻而归。
    此时,后宫传来消息,李治下旨,因萧淑妃之母在宫中口无遮拦,不立母威,逐出宫去,此生永不得踏入皇宫。
    压胜一事,似乎在无声无息中风化。
    不过,李治同时宣旨,年仅四岁的武媚长子李弘为代王,算是给昭仪殿还了一份情意。
    金夕刚刚回到户部,紫燕堂堂正正赶来,声称昭仪有旨,殿内宣见。
    他当然求之不得,立即堂堂正正跟随紫燕步入昭仪殿。
    再见武媚,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更加妩媚,绝然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如今又怀孕在身的女子。
    俊美的脸颊,白皙的脖颈,万里挑一的身子,寸寸透着勾人魂魄的气息。
    “崔巡官!”
    武媚连续喊出两句也没有回声,再次提高一些音调。
    金夕陡然回神,见她已经腮染红晕,感到万分尴尬,赶忙问道:“不知昭仪宣某前来,有何旨意?”
    武媚一笑,显然脱离了压胜的遏制,更是姿态撩人,“识破淑妃殿的压胜诡术,恐怕是崔巡官的功劳吧?”
    金夕毫不掩饰,也没时间去解释,就算是偿还崔神庆借身之情,遂反问:“不知昭仪是如何发现的?”
    他认为是在淑妃殿时发动行气,令她察觉压胜布人。
    武媚缓缓坐下来,抬头向偌大皇宫禁地望去,“在这深宫,唯有陛下和崔巡官无时不刻在护着媚娘。”
    金夕暗道:废话,若不是你,我因何落这般田地,借他人之身来到这里搅合,弄得崔神庆家室乱作一团,嘴上却是崔神庆的正人君子:
    “不知昭仪为何放过柳氏,不能惩治其身,恐怕还会有人作祟。”
    武媚又是瞧一眼藏匿大云经之处,雅淡答道:“是金夕不准。”
    什么!
    金夕猛地站起身,发现失去礼数,又坐下来直直盯着武媚,不知此话从何而来。
    武媚没有责怪崔神庆的意思,微笑说道:
    “你我都曾受到金夕之恩,料定崔使君也与我一样,时常予以挂念;你可还记得亲自送来的大云经,那便是亏了金夕和……和姐姐所赐,经书长言,意在善人,恰恰其中有一位唤作净光的女仙,笔笔路程竟然与我一模一样,细数当今,核对而去,却是净光仙女面对两位巫人手下留情,尽管将两位恶人将她迫害至深,却以禅佛之心放下,饶恕了她们……”
    不仅如此,净光拜在灯佛文佳麾下,出师后文佳言称师徒二人永不能再相见,否则定会引来双双劫难。
    文佳灯佛料定徒女净光能够成就大事之后,无奈在灯佛之界起事,作为女佛乃是第一人,结果自然以败北而终。
    净光闻听此事大为悲痛,也知道师父在提示自己,后来修心养性,招揽佛师,以大善感化天下,时机成熟后在转轮界起事,最终成为国王,统领转轮王的部分疆土。
    转轮王念在净光善至无疆,受到天下拥戴,终究没有征伐。
    大云经第一页,只记载文佳起事而提示净光,陈硕贞也只读过第一页,因为其后便开始讲述净光的成长。
    于是,她在睦州起义,自称文佳皇帝,将以后的一切交给妹妹武媚。
    金夕听到静光二字,心里一震,无奈身为崔神庆,无法出言解释,只好应承一句:“倒是善念之尊。”
    武媚宣来崔神庆显然不是这个目的,而是低声问道:“崔巡官,你有无寻探过金夕的下落?”
    “没有!”
    金夕直接回答。
    武媚又言:
    “从感业寺归来,我便阅尽宫中秘藏之书,方知修行一事,在我们身外江湖曾有修行之人,据说百年前在凡界有着传界阵,那些人士一旦修行至满,便可从阵法内离开凡界而成真身,纵观金夕其人,总觉得他并非大唐之人,也许正是来自那种真界,不知是何缘由落入凡界,不过,失去传界阵,他便无法回到真界,弄不好会灰飞烟灭。”
    金夕惊愣。
    暗道:的确如此!
    瞧着武媚担忧的眼神,他心中生出感激,没想到倍受非难的昭仪如此关心自己,便开口相劝:
    “昭仪,也许那只是传说而已,即便金夕为外界之身,或许早已赶回自己的世界。”
    哪知,武媚赫然反驳:“不!我能够感觉到,他一直在凡界!”
    金夕直接冒出冷汗。
    知道她往世之身曾经困在昆仑虚,独念自己六十年!
    绝不允许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便劝道:“昭仪放心,我一定派人去寻找金公子,万一有消息,自当来殿禀报。”
    他下定决心,一定扯谎哄骗他忘却自己。
    武媚直接摇头否定,“我派人寻了他三年,几乎走遍大唐各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影踪,也许,见不到传送之法,他便无法现身,”说着,她晦暗下来,又像是自言自语,“好生悲凉啊。”
    她哪里知道,金夕的真身在太乙山秘境,元神就在身边。
    金夕无法再劝解,想必根本不可能逃脱她的感念,除非真的回归真界,她才能放下心来,更是急得无法自拔。
    武媚接着说道:
    “今日请你来正是为此事,宫中书籍记载,曾经有无数修行之人研探直接传入异界之法,只是均未成功,不过隐约看得出来,好像有人窥破了传送之术,无奈天下取得实现界阵的诸个宝物,最终被人们放弃;你博学多识,又懂得武功,所以,我想要你尽快寻到这种方法,只要大唐能有各种宝物,我定会不惜一切取来,令他存活下去。”
    “多谢昭仪!”金夕听得走神,立即开口感谢,忽然发现人家昭仪在对崔神庆说话,赶忙改口,“多谢昭仪信任,金公子也是崔家救命恩人,崔某定当竭尽全力而为。”
    金夕当然要找。
    无论如何也要返回真界。
    武媚轻松起来,看样子十分相信崔神庆,又笑着说道:
    “本以为崔使君是因家室单薄而寡淡,所以为你筹备了一所宅院,不料巡官依然是坐怀不乱,不过,那两个女子也是无家可归之人,深受皇恩之待,若无心思,就当做使君的侍女吧。”
    金夕脸红,好在没做出什么。
    临别,金夕再劝武媚:“无论是昭仪还是崔某,均知道淑妃殿的丑事到底谁是元凶,何况是慧眼明心的陛下,想必陛下还会有什么旨意,昭仪万不可推辞,身在其下,必受其制,只有护得了自身,才能帮得了天下苍生。”
    武媚思忖片刻,冲着金夕微微点头。
    他刚要离开,一位年长司女领着年幼的李弘步入殿内。
    “参见代王!”
    金夕微微施礼。
    “哈哈,”小李弘脆声笑道,“这位使君是第一个参见我的呢!”说着,不顾金夕脸色跑到武媚身边,小手一托道,“拜见母亲。”
    武媚喜上眉梢,拉着李弘来到金夕面前,“这位是户部巡官崔神庆,可要记下了。”
    “是,母亲!”
    李弘定睛瞧瞧金夕。
    金夕见李弘煞是可爱,不禁调笑一句:“代王,如今已是王身,日后可要护好母亲,还要护好天下百姓。”
    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看着李弘长大。
    李弘却调皮起来,紧盯着金夕问道:“若是母亲和天下百姓只能选一个,我该怎么办?”
    金夕知道武媚不会生气,据实答道:“代王,当然是选天下了。”
    “哈哈,”李弘立即露出胜利的表情,指着金夕不断摇手,装作成人的口气说道,“使君此言差矣,父亲曾经说过,连母亲都不能保护,何谈护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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