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沙。
    石屋。
    郁郁莲花。
    云如涛怒涌,海若天皱眉,挽手一线处,飘如飞。海浪呼啸沉吟,高天鸥鸟低鸣,四周绝无尽头,远水涛涛,海面如若亘古仙老,笑呵呵浮现一层层皱纹;俨然又是一窈窕处女,含苞待放,扭扭妮妮。
    天可摩挲一般,冰婉儿伫立丛丛莲花中,轻抬雪白柔嫩的手臂微微爱抚,四面海风微微吹过,红缎斜飘,将整个高挑突兀的身子勾勒得淋漓尽致,只是她的双颊,似是刚刚拭去泪滴,被红袍衬出浓浓的忧伤。
    “婉儿,该布阵了……”
    一位妇人出现在冰婉儿身后,黄衣黑裳,黑丝盘髻,稍显沧桑的脸上带着慈和,始终带着淡淡笑容,她正是南海仙子。
    “是,师尊!”
    冰婉儿转过身,轻飘飘奔到师尊面前。
    南海仙子微微厉眼,略带责怪的口气说道:“又在惦念那个金夕啊?”边说着,抬起手徐徐抚着冰婉儿脸颊。
    冰婉儿眼圈一红,连忙摇头,“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他或许成家立子将我忘却,”说着,似是想要提醒自己一句,“不记得了……”
    “哈哈,也许他遭遇不测,已经离开人世呢!”南海仙子说完,立即歪头去瞧冰婉儿脸色。
    “没有!”
    冰婉儿忽地抬起头,似是刚刚发现眼前立着的是师尊,低下偌多嗓音:
    “他一定还活着。”
    南海仙子情不自禁将眼前小仙子揽过,令她靠住自己,喃喃说道:
    “你相信师尊,只要你在挂念着他,他就在挂念着你,虽然由不得你,可是你想他如何,他就如何,心念合一都在天下寻着对方,总会有一天,在九州之域,你们的心念碰到一起。”
    “二十年前魔族传出他成婚之语,可是我想,他还没有成婚,不知是为什么。”
    “那他就没有成婚,依然在等着你呢!”
    冰婉儿笑了,不过是安慰南海仙子的笑,“多谢师尊!”
    南海仙子立即庄重起来,“我说的绝无虚言,”她抬手指向浩瀚海洋,“就在这上方,拥有着人们数不胜数的心念,只是浩宇广大,难以交织,离开难忘的人,便产生思之念,情越深,念越强,如果双方意念足够强大,那种念之气便会向一处靠近,只要能够坚持下去,总会撞在一起……”
    “徒儿明白了,”冰婉儿脸颊立即荡出一层欢笑,“就像我离开师尊,离开这里,一样也会生出思之念,一边想着师尊你可安好,我的……我的莲花是否盛开,”她又接着问道,“师尊,这里叫什么?”
    南海仙子倒是一怔,环顾一周露出惊讶的样子,“我已到这里几千年,竟不晓得命个名字,你冰雪聪明,便给起名吧。”
    冰婉儿脱开南海仙子,旋转着身体端详着海中沙地,在低头品尝一番身边莲花之香,稍稍思忖片刻,“师尊,四周海水升,此地便长,应是亏得海沙暗暗帮衬,此处白莲婷婷,羞卧净水,”她又停顿一下确认一番的样子,“不如就称立地暗沙,卧水莲花……”
    “立地暗沙,卧水莲花!”
    南海仙子重复着,脸上笑意更浓,不住点头,悠地抬起手臂轻轻挥动,一道道莲气破空而出,刺穿海风直抵水缘一处礁石,犹如半空执笔上下舞动,很快白色的礁石上刻画出四个大字:
    立地暗沙!
    冰婉儿也是不停歇,学者师尊的样子在莲花丛中的一尊小礁石上刻出四个字:
    卧水莲花!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南海仙子意犹未尽,再次观赏两处天字。
    “我的立地暗沙……”一提到家,冰婉儿脸色晦暗。
    南海仙子品出冰婉儿神色,关切说道:
    “我之所以要你修习九莲阵,正是因为此阵可以凭借阵内融合之气化解戾气,将意念之力广布浩宇,说不定哪日会寻到你自己的家。”
    九莲阵,乃南海仙子几千年修炼而成。施阵者处于阵法中央,人为一莲,同时向身周八方不停地触发莲结之气,状如莲花,滋生不息,与金夕的八宫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九莲不灭,阵内气场犹如静海无波,莲开坐仙,广天而净化,地坤以祥和。
    施阵之人再发意念之气,便可以消解戾气,破除束缚,令意念广布人间。
    若要两人同布此阵,便立即形如会面,相邻而出,千里传音,意念合一,相当于无尽施用寻仙丹。
    “多谢师尊,”冰婉儿感激恩谢,“婉儿一定不负师尊之望,早早修成九莲阵。”
    冰婉儿便与金夕一样,开始习练莲结开合之速,一瞬间先后发出八道莲气,随后在第一道莲气尚未消逝之前增补第二轮莲气,以此往复,创出九莲。
    九莲阵一成,则在阵内荡气成海,用以创造乾坤,或者以意念之息冲破九霄,寻念之人,破戾之气。
    南海仙子修炼千年而成,冰婉儿为了寻到金夕也是日夜不停修炼,好在有仙师指点,修为突飞猛进……
    “师尊,你为何留守此地,又毫无怨言收婉儿为徒?”闲暇下来,冰婉儿问道。
    她在至光门等候几年后,仍未探查到金夕的下落,随后便离开自行寻找,又是几年过去,在确认无法寻到金夕后,悲痛欲绝任凭意念而南下,最终被南海仙子收留。
    南海仙子淡淡一笑,“此地为真界极南之土,同样也是凡界朝土南地,为师在这里几千年,也许就是为了等候你……”
    冰婉儿一怔,就像在昆仑虚内听到董父等候五百年一样,疑惑地瞧向南海仙子,她却是满面憧憬和幸福,不再有答话之意。
    立地暗沙,卧水莲花之内,两位仙子飞梭修行,后被人发现,但无人敢搅扰,消息逐渐传至中原,再入二重真界,随着有人简短入内而回返凡界,音息也带入凡界。
    无数年后,因气候之变莲花不再,人们便随着忘却了卧水莲花四个字,将这一片净土称之为立地暗沙。
    同样是水,立地暗沙之上风潮涌动,阔海平川,天低云轻,可是泗河的水却是平静安然,不亵玩不见流淌,上空天高日远,红光铺岸。
    水下的冀鼎内,三个被困的人愈发可怜。
    金夕一边日日起八宫维持三人修为,一边暗暗修行提高金行修为,他们不知道过去多少年,冀鼎内的天尊之金将他的修为提到二层,在迈向三层的三级瓶颈前再次变得出奇缓慢。
    修行丹与止寐丹逐渐少去,仇丁媚也产生了轻微的变化。
    “金夕,”程杰偷偷对金夕说道,“仇丁媚似是要傻呢!”
    “闭嘴!”金夕斥道。
    由于穴阵阻隔了真界气场,几个人的修为随之下降,只好利用五行八宫阵维持修为,可是随着修行时间增长,仇丁媚的身体出现了不适,意识受到冲击,甚至有时莫名其妙道出毫无边际之语。
    修真与修魔之气产生不可融合的厮杀!
    姚珧是修真之魂,气入莲结,方才体脉通畅,意念顺达;可仇丁媚却是修魔之人,真气只入三丹与体脉,因此与姚珧产生巨大分歧,长久之下,终于酿发出恐怖的症状。
    每当仇丁媚极度不适与言行不一之时,金夕才给她一粒止寐丹,防止丹药用尽,无法维持生息。
    “仇丁媚,你们魔族第四境是什么?”金夕问道。
    “意丹!”仇丁媚直直盯着金夕。
    “意丹?”金夕凝眉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修真第四境为金丹,此时莲结如金,不可被破;修五行第四境为易丹,丹气自炼滋养丹草;意丹,修魔之人达到三境,三丹与体脉可存纳的真气无尚饱满,大概是要在意念中结丹储气,可是为何魔族无一人达到?”
    仇丁媚不知是生气还是感慨,噘着嘴答道:“魔族早年的顶尖高手均被禹帝清理,残留之下的魔族不甚了解意丹修法,据爹爹说,即使参透本法,魔族中人早已越过修行期限,无法再提升到四境了……”
    “原来如此!”金夕怅然。
    “好啊,好啊!”程杰如释重负一般,“我看你们魔族还敢不敢……”他赶紧住嘴,突然发现仇丁媚脸色阴晴不定,嘴唇急促张开又合上,定是想谩骂一番,可姚珧不准。
    金夕抬头仰望上空,光亮微照,水纹依旧柔波凛凛。
    他曾无数次试图攻击穿刺那道穴气,无论施出多强的行气,既不反弹回来,也绝无法穿破气层,气飘而上荡然无息,一丝震动也没有。
    “很难过吗?”他小声问道。
    仇丁媚立即点头,指着自己身体毫不加掩饰地说道:
    “她似乎不要我修行,总是阻拦我的真气,定是不怀好意!”
    刚说完,她的胳膊忽然扬起,看样子是抽向自己的脸,毋庸置疑是姚珧在作怪,长久以来两人合少分多,刚刚有起色,可修行之为属于不可避免的梗阻。
    金夕忙上前把住仇丁媚的右臂,厉声一喝:
    “你们两个都本分些!”
    程杰瞧着立即张开大嘴,做出幸灾乐祸笑容,瞧着仇丁媚不住点头。
    仇丁媚惊得一颤,眼睛瞪大流露出委屈和不解,忽又痛楚迷离。
    金夕脸色难看起来,若要寻根问底,杀害姚珧的是那蒙面女子的告密和仇巨的贪婪,与仇丁媚毫无关系,可她又是仇巨的女儿,不假思索带着姚珧跳入冀鼎内,姚珧的潜意识岂能放过仇丁媚?
    但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却依然是仇丁媚,她在失去心智之前完全可以将姚珧的魂魄从体内强行驱除出去,将姚珧彻底粉碎。
    “算了!”金夕松开仇丁媚的胳膊,盯着她字字铿锵说道,“苦了你!”
    他的修行再一次陷入困境,金行修为就在三层之前,可是那层屏障就像柔软无比的气膜,无论如何也突破不得,鼎内的金息不断,可是修为一日比一日缓慢,似乎绝不准达到顶端。
    又一日,金夕问程杰:“我们被困有多少年了?”
    程杰一挠头,“不知!”
    一旁休憩的仇丁媚忽然答道:“再有一个月便是整整二十年!”
    两人惊愣,许久,“娘亲怎样,刘冷与冰婉儿不知如何?”金夕低声自问。
    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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