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ad194)十二月初,鄄城。
    陆仁的居所,被陆仁叫着带人来帮忙的郭嘉正好奇的看着数辆刚刚满载而归的马车。有仆役点算过数量报知郭嘉后,郭嘉点了点头,在一个麻袋中抓了一把稻谷出来细看,沉吟了片刻向仆役问道:“这就是徐州盛产的粳稻?”
    “是的主上。这就是小人按陆校尉之前的吩咐,赶往徐州购回的粳稻。”
    郭嘉搞不清楚这些东西,只是用力的攥了攥拳,手中的粳稻因此有些磨去了糠皮。郭嘉拣出几粒去了糠的粳稻纳入口中细嚼了几下便皱起了眉头道:“留下两袋,等我回来之后去壳煮食。”
    陆仁没好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个死老郭,给我放下!这几车粳稻是我请糜竺特意挑选出来的上佳谷种,到开春之时要撒播到地里去的,你吃进肚子里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还能在你的肚子里再长出谷子来?”
    “谷种啊?那算了。”郭嘉赶紧把手中的谷种扔回袋中,他可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
    陆仁向郭嘉比了个中指,随即向身后唤道:“婉儿!”
    “哎!”婉儿应了一声,端了一盘东西奉到了二人的跟前。
    郭嘉看了一眼,乐了:“这什么啊?”
    陆仁道:“咸鱼梅干煲。之前我去糜竺那里购粮的时候意外的得知糜家有煮盐的生意,回来之前就教了他腌制梅子的方法,这次购置谷种他就着人顺便带了一些腌制好的梅子和咸鱼给我。我寻思着你这个家伙也没吃过这个,就带着婉儿做了一些。试试吧,味道很不错的。”
    郭嘉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很久没吃过你亲手做的饭菜了。好,试试!”
    二人坐在院亭中开吃,婉儿则在将其余的咸鱼梅干煲递给其他的那些来帮忙的人。这玩意酸咸适中、可口开胃,一时之间吃得郭嘉和其仆从都食指大动。可惜陆仁是按着人头来做的,想再来一份的人可没第二份。
    正吃着,忽有人报说曹操来了,陆仁和郭嘉就赶紧的放下手里的煲仔饭赶去迎接,不多时把曹操接进来,曹操看了看院亭中的两份煲仔饭,俯下身闻了闻便笑道:“这是何食?光是闻闻就让人口生津唾。”
    陆仁和郭嘉齐声道:“咸鱼梅干煲。”
    曹操在非正式的场合是相当随意的人,当下就再笑道:“还有吗?让孤也尝尝。”
    “呃……”
    陆仁当时就犯了难,他是按人头数做的,数量刚刚好,可又哪里会想得到曹操会突然跑过来?不过这时婉儿却悄悄的扯了扯陆仁的衣袖,低声道:“婉儿的那份还没动……”
    陆仁看了看婉儿,亦悄悄的向婉儿点了点头,婉儿便赶去厨房,准备把她自己的那份端来奉给曹操。而婉儿与陆仁之间的举动虽小,曹操与郭嘉却都看得清清楚楚,对婉儿的表现也都在暗中表示满意。
    过不多时煲仔饭奉上,曹操另取小碗拔出一些尝了尝就笑了:“酸中带咸,咸中有酸,而且蒸煮后梅子的微酸入得咸鱼肉中,甚是可口。典韦,你也尝尝。”
    说着曹操就把大半份的煲仔饭递给了典韦。典韦对曹操把好吃的东西顺手就塞给他的事都习惯了,接过来先是尝了一口就道:“很好吃!在下可是头一次吃到这样的饭食。”
    典韦在那里三口两口的就把东西吃完,曹操对婉儿道:“孤吃了你的饭食,也不能亏待了你。来人,去取粟……哦对了,义浩这里不缺粮米。去取新制冬衣一身,赏赐给婉儿。”
    婉儿当即跪下连声说不敢当,曹操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让婉儿退下。一旁的陆仁心里清楚,曹操这其实也是在向自己示好。
    等婉儿退下,曹操又望了望院外的粮车,再向陆仁问道:“义浩啊,孤今早巡城,听门卒说你专门差人去徐州购回了数车粮米回来,孤一时好奇之下便过来看看。怎么,是不是觉得孤给你的俸禄不足以廪食,所以就另行购置粮米裹腹了?”
    陆仁忙道:“曹公说笑了!其实这数车粳稻,是来春试屯时要用的谷种。”
    曹操表示恍然的点了点头,正好婉儿这时送茶过来,陆仁就让婉儿去书房取来书简再递给曹操过目。曹操展开竹简,上面是这样写的:
    “中原自遭荒乱,诸军并起,率乏粮谷,皆无终岁之计。向者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如袁绍之在河北,军民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以至民人相食,州内萧条,虽有一时之强势却有何用?
    “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如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可为先代之良式也。故曹公虽有吕布在濮阳为患当兴兵逐除,然州内春耕农事切不可废。仁虽才薄德微,愿请为屯田校尉,率两千众往赴鄄、范宜田之所,试行屯田之事。
    “权以田千顷、至秋顷收三十斛而计,若事成可集粮三万余斛。两千众纵需年食两万斛,亦可有万斛之数纳为府粮。且试屯事成,曹公逐除吕布重掌全州之日,有例可徇之下慕流亡之民增众增田,则民可安、粮可广矣。”
    陆仁既然已经拿到了屯田校尉的印绶,就说明这件事肯定是曹操早就知道并且点了头的,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你总得有个相应的行文书令,所以陆仁还是一半抄书一半自己想的写出了这篇书文。
    曹操看过之后点了点头,眼光却飘向了郭嘉道:“奉孝,这简上字迹应该是你的吧?”
    郭嘉呵呵一笑:“主公好眼力!实在是义浩这小子的字写得不堪入目,我就只有帮他捉刀代笔了。只是这字简虽出自我手,原本却真是义浩之言。主公若是不信,主浩的原简就在书房案头之上,要不要取来给主公看看?”
    陆仁虚踹了郭嘉一脚:“你不让我难堪一下就很难过是吧?”
    曹操亦笑,再低下头去细看简文。看着看着,曹操便来回的踱起了圈,眯起双眼口中低声念道:“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
    合上竹简再沉默了片刻,曹操点头道:“如今天下大乱,孤欲平定乱世,建不世之功,正需此等长远大计以为久图。可是义浩,中原之地自古以来便以种粟为主,种稻虽无不可,但产量要稍低于粟,你又为何要弃粟而种稻?”
    这些问题陆仁曾经向荀彧解释过,但现在看来要么就是荀彧没和曹操说,要么就是曹操想要再次的确认一下,所以陆仁就又向曹操大至的解释了一下中原地区在种植水稻时所犯的错误。曹操听过之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轻叹道:“想不到农事之中也有如此之多的要领。”
    陆仁心说何止这点?真要是把现代研究的那些什么杂交品种、基因提取甚至是转化给搬出来,把全鄄城的竹简木简都集中起来都不见得能写得完。不过那些东西陆仁也搞不了,只能是在种植方法上进行更正与精细化而已。
    曹操又道:“你既是行试屯之事,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不必有何顾虑。试屯之时但有何难处,只管向文若求助便是。好了,孤今日来此也不想过多的谈论政事,到是此刻孤忽然很想听一听义浩你的笛乐音律,义浩可否屈就一下?”
    陆仁乐了,心说看来曹操这也是想放松一下。话又说回来,陆仁也有段时间没玩音乐了,现在被曹操一提起来,还真有些技痒,用现代词汇来说就是吊丝想显摆和装13了。当下也不作他想,点点头之后就带着婉儿去书房取竹笛。
    来到书房,陆仁环视了一下刚刚收捡好的书房,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向婉儿望去时,见婉儿正在把挂在墙上的竹笛小心的取下来。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陆仁却留心到婉儿在取笛的时候,小手轻轻的在长笛上抚摸了几下,那轻柔的指尖依稀中带出了几分喜爱之情。
    陆仁有些好奇的问道:“婉儿你很喜欢乐器吗?”
    婉儿“啊”了一声,赶紧把竹笛交给了陆仁。本想避开陆仁的,但婉儿的这点小动作又哪里能逃得过陆仁的追问?只好向陆仁解释了一下。
    原来婉儿原本是作为乐伎来培养的,可是在六年前,婉儿却在一次习练中不慎摔倒,砸坏了曹操的卞夫人喜爱的一张古琴,结果就从乐侍降格为婢女丫环,自此就再没能碰过乐器。说起来这位“本倡家”的卞夫人还是比较好说话,当时只罚婉儿跪了一夜再贬为婢女而已。若是换成别家,逐出府去让你这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自生自灭都是轻的,搞不好当时就直接打死抛尸野外了。
    话又说回来,在曹府中乐伎的侍遇要比丫环婢女好上一些,至少也算得上是无需大劳且衣食无忧,不像婢女丫环几乎是人人都可以随意打骂。而最重要的是那些歌伎、舞伎就好像是现代社会里的艺人明星,背后再怎么样,至少在人前的时候都是光彩照人的样子,很容易让少男少女们生出仰慕之心。
    婉儿只是个平凡的侍女,本来有这样的机会却失去了,心中会有些自叹命苦与羡慕他人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婉儿对乐器、音乐就有了一份莫明其妙的依恋感……不过在言谈之中,陆仁查觉到婉儿真的很喜爱音乐,同时也希望那些动人的曲乐能出自自己之手。亦或许可以这么说,婉儿也希望自己能身有所长,不似现在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婢女吧。
    (呃……瓶子有个毛病,就是一睡下去就起不来,朋友们都说瓶子有轻度的嗜睡症,今天两更又是半夜被尿憋醒,再逼着自己不能睡然后才码出来的。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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