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风平浪静了数日,大家以为事情就此揭过的时候,文正成又到了木义言小院。见到他来,木义言犹如防贼一般,但听完来意,又愣住了。
    “请我喝酒赔罪?”木义言怎么可能相信。
    文正成诚恳道:“前日戏耍木兄,我心实在有愧。这次借贵府酒水,向兄台请罪。请木兄务必赏脸。”
    木义言正待拒绝,文正成赶忙道:“为表心意,宴席设在白表妹的院子里。你看如何?”
    心想在白朝雨的地盘,文正成总不敢乱来,木义言只能答应。这么一只小白兔,怎么能是文正成这种皇宫大内出来的皇子的对手,虽然年纪大不了太多。
    夜色正好,天朗气清,玉盘半悬,又有凉风阵阵,好不惬意。木义言走进院子,见文正成已经在等候了。木义言扫视了下,没看到白朝雨,皱眉问道:“白表妹不在。”
    不等文正成回答,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木表哥,文世兄跟我商议在这里设宴赔罪,我思量冤家宜解不宜结,就同意了。你们今晚开怀畅饮就是,我不再作理会。”
    待木义言坐下,文正成举杯道:“木兄,在下正式向你赔罪,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之前的胡作非为。”说完,饮尽杯中酒。少年人总爱做大人样。
    木义言闻声,轻叹一声道:“言重了。书籍乃是外物,损坏就损坏了。只希望你能够真正放下心中仇恨,以真诚之心感受这世间美好,这才是我辈追求的。”头一仰,也干了杯中酒。
    文正成赞道:“木兄好酒量,好肚量。只是,你是不是运功逼酒了?”
    木义言闻言脸红了下,二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泯恩仇。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很快桌下地上已满是酒坛。
    夜色更浓,二人也都酒酣耳热,已经醉卧半边天了。这时文正成突然道:“走,兄弟,我带你看样东西。”
    “看,看什么,什么东西?”木义言舌头打结,眼睛打转,站都站不稳。听话的木义言,没有运功逼酒,此刻几乎不省人事。反观文正成,却是步履稳健。
    文正成把木义言拖着走,走到院子的背后一座独立小房子才停了下来,如果木义言清醒,就能看到上面刺目的两个大字:“湢房”。这可是洗澡的地方啊。
    “给你看精彩的东西,”文正成淫笑一下。
    躲到小屋背后,文正成掏出准备好的凿子,在木头上挖了个小洞,然后把已经不省人事的木义言靠在洞前,正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几个人走了过来,正是白朝雨过来。鬼使神差之下,文正成留了下来。
    服侍的婢女上前行礼道:“表小姐,热水放好了。可以沐浴了。”白朝雨点了点头,挥手让这些木家婢女离开,刚准备洗澡,突然眉头一皱,脸色刷了下来,怒喝道:“谁,谁在外面?”气息翻涌,整个小屋轰然四散。
    众人赶忙围了过来,见是文正成和木义言,气冲云霄。而文正成讪笑不已,木义言却是傻呵呵道:“白,白表妹……”话不成句。
    这时一个嬷嬷走上前来,冷冷道:“木氏家族好大的胆子,连我剑圣山庄的小公主也敢欺负。”说着抬头对天空道:“木扬灵,滚出来。”音浪滚滚,震天动地,却是一个不下于元婴期的老祖乃至元神期的真君。
    文正成见穿了大祸,正准备偷偷溜走,那个嬷嬷道了句:“想走,定。”一道金光闪过,文正成立刻动弹不得。
    木扬灵、诸百家以及木氏家族重要的人听到传声,迅速飞了过来。见到文正成被定住,木义言正傻呵呵,知道出了事情,木扬灵抱拳道:“劳白嬷嬷召唤,敢问此地发生何事?”
    白嬷嬷横了他一眼,不答话。白朝雨走了出来,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闻听此言,木扬灵脸色剧变,木氏家族以德立言、立行、立功,但自家弟子却出了个采花贼,简直是打脸啊。
    诸百家扫视现场,心中已有计较,对白嬷嬷道:“白嬷嬷,能否容我解开这小子定术,让我来问问?”见白嬷嬷点头,弹指解开文正成,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
    “这,这,我,我本来是设宴向木兄赔罪,宴席特意设在白表妹院子,这她是同意的。没想到木兄越喝越兴奋,拉着我四处走,说要给我看精彩的东西,就躲到这里了。然后白表妹就走了进来,然后这房子突然就碎裂了,然后我就定住了,”文正成解释道。乍一听似乎都是真的,但却隐瞒了最关键的几处地方。
    诸百家脸黑如墨,怒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文正成打死不松口。
    诸百家从怀中掏出一粒药,拍入木义言口中。只见木义言哇的呕吐起来,恶臭传来,人已经清醒。
    猛然间清醒,木义言见众人都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木扬灵问道:“言儿,你为何在此?”
    木义言道:“禀曾祖父,白日文兄到我院里,说向我设宴请罪。然后喝着喝着,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了?”
    众人恍然大悟,诸百家怒向文正成道:“你还有何话说?”
    文正成反问道:“世伯只听一家之言吗?”
    诸百家怒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吗?”转头对木扬灵道:“木兄借我一臂之力。”木扬灵依言将手掌附在背上,将功力传递过去。但见诸百家全身气浪翻滚,十指飞速,天空中莫名气息飞快跳动起来,层层水波荡起,出现一副画面,画面疾驰,将文正成今天所作一一显现。
    “大衍术”,诸百家生平绝学,推断生死、知人祸福。
    “你还有何话说?”诸百家暴喝道。
    文正成见事情败露,低头无话可说。
    诸百家怒不可歇道:“文兄一世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岂料生出你这奸诈狡猾、卑鄙无耻之子。今天,我就替文兄扫清门户。”暴怒之下,一掌就要拍下去。
    文正成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死了也好,也让我能和父皇母后一家团聚。”泪水划过,诸百家却迟迟无法下手。
    木扬灵将诸百家的手轻轻放手:“诸贤弟,就当是看在文贤弟面上,饶了他这次吧。但是,”转头对文正成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必须如实给我们交代清楚。”
    “没有为什么,做都做了,”文正成已心如死灰。
    木义言这时站了出来,气愤道:“文正成,我以为你已经悔改才设宴赔罪,没想到你却如此陷害于我。”
    文正成冷冷一笑道:“怎么啦,生气啦,动手啊!”
    木义言火冒三丈,却不知如何下手,气炸道:“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
    “讲理,何处可以讲理?你们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平日里道德文章,可又如何懂得我们凡人痛苦?我父皇勤政爱民,却惨遭背叛,生死国灭。我中山国民与世无争,却遭生灵涂炭。这到哪里说理去?你们口口声声的以德服人,难道不是建立在你们强大的实力至上。
    我欲报仇雪恨,却不知道仇人是谁?即使知晓,他们也是像你们这样高来高去的仙人,我又如何报仇?我皇室数百口人,中山国数百万子民的血恨,怎么办?你木义言身为木氏家族之人,高高在上,当然可以处处标榜自己。而我呢,我是想修仙不能,想入魔不得。”文正成痛哭流涕道,言语切切,泪如雨下,催人心酸。
    众人沉默,诸百家声音沙哑道:“你想报仇,我懂得。但你手段过于龌龊,令人不齿。”
    文正成擦干眼泪,道:“我,我只是想反驳木义言的话。本来只打算把他灌醉后放在木屋后就走,没想到却这么快被撞破。”众人喷饭,原来如此,但谁知道事情却搞得如此大条。
    木义言走上前去,直视着文正成眼睛道:“文兄,你之言似乎有道理。我也确实属于闭门造车,不懂人情世故。如之前有所得罪,请你见谅,”转头对木扬灵道:“曾祖父,此事过后,我想出外游历,以增广见闻。”
    木扬灵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出外游历可以,但你现在本领低微,等你筑基之后,我就同意你外出游历。”
    木义言痛苦的答应,又对着白朝雨道:“白表妹,所幸事情没造成损害,能否就此揭过。”
    深深看了眼木义言,白朝雨不悦的点了点头道:“你啊,就是不如虎哥哥豪爽。好吧,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见风波已了,众人逐渐散去,但文正成仍呆呆的站在那里。他不明白,他明明是犯错了,为什么大家都原谅他了呢?
    木义言见状,笑道:“文兄,再不走,白表妹就该生气了。”
    文正成感动道:“木兄,此番,真的……”有点说不出口。
    “想说谢谢是吧,”木义言笑笑,正色道:“文兄乃帝皇贵胄,本应贵不可言。突遭罹难,心性肯定有所变化。但我只希望木兄能秉持本心,不忘本色,千万不要沉沦乃至堕入魔道。”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发人深省。
    文正成鼻子抽动,无法言表,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一段友情就此生根,最终成长为搅动天下风云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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