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府大捷,脱脱大军失败,这些潘元绍都知道,但是接着的事情,他也很清楚。
    突然之间,陈风的大军杀到,占领了高邮府,又追到了兴化,张士诚被杀,张士德被抓。
    这样一来,孤零零的泰州,绝对是扛不住的,那个时候,潘元绍就想溜了。
    但是之后,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转机,鞑子皇帝似乎怕自己的天下太平了一样,先是下诏夺了脱脱的兵权,导致脱脱大军溃散,接着,居然又把陈风当作了罪人,一瞬间,陈风也变成了反贼。
    如果朝廷重点对付陈风,那么,等到陈风的势力衰弱了,说不定,他们还有转机。
    但是现在,朝廷的兵马没有动,陈风的动作倒是很快。
    上午的时候,张士信和卞元亨两人,都率队出去了,那个时候,潘元绍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现在,预感终于被证实了,出去的人,都无法再回来了。那城头之前的场面,只是一个诱饵。
    既然他们都不在了,这泰州城,再守下去,也就没什么必要。
    尤其是,连自己的哥哥,都投降了。要是自己执意守城的话,首先就该把哥哥射杀,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潘元明在城下喊了半天,嗓子已经哑了,也没有见到效果。
    陈风在中军之中,也有些遗憾,看来,自己也不是事事如意的啊。
    就在陈风看了看西边的晚霞,想要下令撤军的时候,就见泰州城的城门,慢慢地开了。
    城头上,也骚动起来。
    “小心有诈。”施彦端说道。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骑兵部队,已经打马向城内冲去。
    随着骑兵部队,步兵也在后面蜂拥而入。
    一瞬间,施彦端似乎又回到了张士信的军中,完全不听号令啊。再看看旁边的陈风,似乎就由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走吧,我们也进去。”陈风说道。
    此时,城头上的骚乱,似乎有扩大的趋势。
    “可能是守军诈降。”施彦端说道。
    陈风摇了摇头:“老先生,我们作战的时候,将各种情况考虑周道很重要,不过,随机应变,抓住战机,也很重要。”
    想要像自己在高邮城那样,布置好陷阱,等着张士诚来跳,这种情况,不会在泰州城上演。
    因为,泰州城的守军,已经没有了军心。他们就是一群绵羊而已。
    现在,城门开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冲进去,还等着什么?
    至于城头上的混乱,那更能够说明问题,那是少股的不愿意投降的人的反抗。
    这个时候,更需要他们立刻进城,才能够平定叛乱,彻底控制泰州城。
    就在陈风打马的时候,就看到城头上更热闹了,自己的人,已经冲上了城头。
    夕阳映红了天边,那里燃烧着火烧云。
    ………
    一个银制的调羹勺,在瓷碗里转动着。
    一双玉手,纤纤地拿起了调羹勺,凑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了床上一个人的嘴边。
    这个人脸庞饱满,只是已经眼珠深陷,看到了勺子递过来,自动地张开嘴,顿时,一股苦辣的感觉,顺着神经,传到了脑海里。
    他却依旧浑然不觉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继续给自己盛下一勺。
    “敏敏,歇歇吧,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办就可以了。”床上的人终于开口了。
    “阿布,这些都是女儿该做的,这么长时间,女儿一直瞒着你,是女儿的不孝。”女子说道。
    这一对父女,自然就是脱脱和敏敏两人。
    在高邮城内的一座宅子内,敏敏暂时带着自己的阿布住了下来。
    本来打算,在宝应休息一下,就回扬州去。
    结果,从宝应出来之后,脱脱再次病倒了。
    脱脱病了,在囚车上,受了风寒,最后的时候的那些浸入身体的水,让他的身子终于受不住了。
    而在宝应的时候,本来他的身体就没有全好,在路上,又受了风寒,而走到了高邮城,脱脱不顾天气寒冷,非得爬到城中心最高的建筑上,眺望四周,结果,受了冷风,又病了。
    当然,让他病情加重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脱脱的心情。
    脱脱一生为国尽忠,却在这最后的关头,做出了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来。
    敏敏的事,他终于知道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法补救。
    想起吴老先生一直的谆谆教诲,想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豪迈与悲壮,脱脱哪怕是死,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名声。
    现在,自己的名声却臭了。
    这一切,该怪谁?只能怪天意弄人啊!
    除了名声,当脱脱看着高邮城的轮廓,想着当初自己那么多兵马,打了数月,都没有拿下来,结果,被陈风的一千五百骑兵,就给夺下来了。
    这反差,让脱脱接受不了。
    如果要是早日拿下高邮城,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
    脱脱作为忠臣,从来都没有埋怨过皇上对他的不公,只是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对不住皇上。
    而之后,大都发生的事情,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皇上居然听信奸臣哈麻的话,要对陈风进行惩处。
    陈风可不是脱脱,二话不说,陈风就反了。
    想起当初在大都,和陈风彻夜畅谈,想起这个风儿的睿智,现在,自己没有劝说他继续为朝廷效力,相反,陈风成了反贼。脱脱每次想起这些,都有些痛心疾首。
    尤其是,那个讨逆檄文,陈风如此地辱骂皇上,更是让脱脱自觉有愧。
    所有的一切,都是沉甸甸的压力,压在脱脱的心里,脱脱终于垮了。
    一直以来,敏敏都觉得对阿布有愧,现在,看到阿布生病,敏敏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敏敏,风儿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脱脱突然问道。
    听到脱脱这么问,敏敏在心中一颤,其实,她也不知道陈风的想法。
    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啊。
    “阿布,风哥这么做,自然是有苦衷的,引颈受戮,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办到的,如果我是风哥,恐怕,除了像现在这样起兵,那也没有别的方法。”敏敏说道。
    听到敏敏这么说,脱脱眼睛中似乎有某些光亮:“是啊,至少现在,风儿还是在打张士诚,能够把这些叛逆消灭,也是在给朝廷立功,只可惜,皇上被奸人蒙蔽了眼睛啊。”
    至少,陈风帮助朝廷,将张士诚的势力消灭,是有功的啊。
    “现在,高邮,兴化,都已经落入了风哥的手里,在高邮城,风哥更是聚集起五万人的队伍,这次,城内的队伍却出动了三万人,如果敏敏猜得没错的话,风哥应该是带人去攻打泰州城了。”敏敏说道。
    攻打泰州城?拿下了泰州城,这次张士诚的起义,就算是彻底平复了。
    顿时,脱脱两眼精光,有这些功劳,那么,朝廷肯定不会不清楚的,说不定,用不了多久,皇上醒悟过来,就会对陈风招安的。
    要是有陈风的这支军队的话,四方叛乱,皆可平定!脱脱顿时在心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此时,脱脱的身份,陈风的身份,都没有在脱脱的考虑之中,他想到的,还是帮助朝廷保住这份基业。
    “敏敏,我们去扬州城吧。”脱脱说道。
    “阿布,你的病还没有好。”敏敏说道。
    “不碍事,我去扬州城,有重要的事情。”脱脱说道。
    “阿布,没有什么事,比你的病重要,我们在宝应的时候,就应该多住几日的。”敏敏说道。
    “风儿彻底平定了张贼的叛乱,我要去向风儿表示祝贺。”脱脱说道。
    听到脱脱这么说,顿时,敏敏的眼睛红润了。
    “阿布,您还不知道,我们家,已经彻底被朝廷查抄了,我们两人,都是朝廷的钦犯,直到现在为止,您还在为朝廷着想吗?”
    听到敏敏的话,脱脱从刚才的美梦中才清醒过来,现实,如此残酷。
    此时,两个儿子,都已经走在了被发配的道路上,这个道路的凶险,他非常清楚。自己一家,已经被皇上抛弃了。
    他将头缩回被窝里,此时的他,居然有些当初在伯颜影响之下的无力感。
    自己,该何去何从?
    外面,天色渐渐地黑了下去,而脱脱,却一夜无眠。
    太阳爬上了天际,这个清晨,还是有些寒冷。
    “咚,咚咚。”敏敏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反应。
    难道隔了一夜,阿布的病加重了?想到这里,敏敏一着急,“阿布。”一边叫着,一边推门而进。
    床上,一动不动。
    敏敏快步走了过去,越走,却越感觉到不对劲。
    走到了床头,定睛一看,床上只有被子,人,已经不见踪影。
    阿布的病还没有好,他这是去哪里了?敏敏着急,再一看,桌子上,有一张纸。
    敏敏,世俗繁杂,忧患实多。吾感此生,尘缘已了,故,此去,已离凡尘,勿念。
    信很短,读完了信,敏敏的心像是掉入了无底洞。
    这封信的意思很简单,阿布是要出家为僧了。
    蒙古人是很崇尚佛教的,到处建寺庙,而很多的人的归宿,也是出家为僧。
    阿布,你真的要丢下敏敏吗?难道,你就不想看着敏敏和风哥结婚吗?敏敏忽然感觉到鼻子一酸。
    而且,阿布还生着病。想到这里,她又坚定下来,天亮城门才开,阿布走得一定不远,自己出城,将阿布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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