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凝重,众人长吁短叹,情景更显沉闷。
    赵天启开口道:“事情究竟是如何,还请石先生从头说起,否则我越听越是迷糊。”
    石万松长叹一声,思绪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良久之后才道:“那时候我们三兄弟都还年幼。那是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夜,雪花在月光的照亮下一片洁白,但在我们兄弟三人看来却是那么的凄惨与无助。我们三人被人贩子装在拉猪的车内来到了一个镇子。当时我们三人还不知道这个镇子与我们三人一生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人贩子将我们拉到了一个破旧客栈,他将我们关入了马厩,然后住入了温暖的客房内。我三人身上衣不蔽体,在寒冷的雪夜内即便抱团取暖也冷得瑟瑟发抖。就在这时马厩里来了一个少年,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就打开了关我们的笼子。我们三人又惊又喜,都以为他是天神下凡来搭救我们的。少年将我们三人带到了一个屋子内,他给我们每人裹一条棉被,又给我们端来热粥喝。那一夜我们才体会到活着的感觉,原来生活并非只有苦难。”石万松道。
    范鹤与陈苍龙也长叹一声,看来那段记忆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子里,即便现在提起也是心有余悸。赵天启也暗暗叹息,他这才明白自己的生活与他们相比确实幸运太多。
    石万松喝下一杯酒,又道:“之后我们吃饱喝暖了,但我们都知道过了今夜我们还是要回归以前的日子,于是我们三人跪在少年面前求他救救我们。少年为难起来,他生怕得罪了那个人贩子,但我们跪在他的脚下苦苦哀嚎,最终他心软答应救我们。也正是他的慈悲害了他啊。”
    “少年准备将我们三人藏入柜子里,等第二天人贩子找不到我们就会离开的。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我们都太年轻了。就在这时那人贩子从外面推门冲了进来,原来他一直都在门外偷听。人贩子进屋来一边斥责那少年一边从柜子里将我们三人拽了出来,他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我们三人身上,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手脚更是一阵拳打脚踢。我们三人被他打的哇哇乱哭,眼泪与鲜血直流。少年不忍见我们受虐,急忙上前来与人贩子撕扯。人贩子终于大怒,一掌击向少年的胸口。少年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内。这一下可将我们吓坏了,更是嚎啕大哭起来。人贩子一见大事不妙急忙夺门就逃,我本想将他拽下,却被他一脚踢到了墙角。”
    “后来过来没多久,屋内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人头,我大起胆子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那个人贩子的人头,心中又害怕又欢喜。中年男子来到少年身边,附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少年的父亲。他哭了良久之后,忽然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看着我们,我们三人被他看得瑟瑟发抖。随后他将我们三人赶出了屋外。我们兄弟三人站在雪地里,身上冻的瑟瑟发抖,心中一片茫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也不知道在自己的亲人在何方。当时,我八岁,他们两个一个六岁,一个五岁半。”
    “我们三人站了一会儿就被冻坏了,急忙来到了马厩之内,我们三人蜷缩在干草堆里,相互依偎着,不知到了何时才睡着。早上下了一场大雪,但我们三人却是非常的温暖,原来我们的身上不知何时给盖上了一个棉被。被子内鼓囊囊的不知放着些什么,我们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三套衣服,我们三人急忙七手八脚的穿了起来,虽然衣服略有不合身,但都是小孩子衣物,我们三人非常的高兴。穿着干净暖和的鞋子踩在雪地上,这才发现雪地除了冰冷刺骨之外原来是那么的柔软。就在我们三人欣喜若狂的时候,一个妇人冲我们招手,我们好奇的走了过去。妇人的手中拿着三个包子,此刻还在冒着热气。妇人将包子分给了我们三人,然后转身离开了。我们三人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包子,又见妇人正在路上扫雪,于是就捡起旁边的树枝帮她扫。妇人给我们三人拿来了三个扫把,低声道:‘你们去给全镇每户人家扫雪,他们就会喜欢你们的。’我们三人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十分愿意听她的话。于是我们三人就在镇子上开始扫雪,很多人就都拿出东西送给我们吃。从这以后我们三人就留在了镇上,平时住在了破客栈的马厩之内,白天镇上任何人有任何吩咐我们都会去做。我们三人就这样吃着百家饭长大了。”石万松道。
    “后来呢?”赵天启问道。
    “在我们成长的这段时间之内,镇上的一些人喜爱我们便给我们传授了一些功法。我们三人修炼小有所成之后便心生了出去闯荡一番的想法,于是告别了镇上的人。我们三人在外地历练,学到了一些本领,也闯出了一些名气。三年后的某一天我们在留隶国的帝临城遇上了招募天兵,我三人意气风发,决定投军从戎。经过几项测试选拔之后我兄弟三人终于成为了白羽军的一员普通士兵。”石万松道。
    “白羽军?那可是直属于白帝的军队。你们竟然加入了白羽军,这就难怪了。”钱林道。
    石万松道:“我们入了白羽军,每天辛苦训练之余想的都是如何出人头地,如何风风光光的回到火神镇。一年之后这个愿望得以实现了,我们跟随大将军白仁进与两位副将一同来到了火神镇。就在我还以为可以衣锦还乡的时候,谁知真正的灾难发生了。”他说到这里眼中涌出了眼泪,已经泣不成声了。
    旁边的范鹤说道:“当时我们被安排在镇外设伏,我们无法离开军营回到镇内。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白羽军为何要在此设伏,究竟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过了半天,我们终于等来了那人。来的人竟然是当时的西广王赵无极。”
    “啊……”赵天启大吃一惊。
    “唉……”钱林长叹一声。
    范鹤见二人神情有异心中不解,他又继续道:“没过多久,一场围困赵无极的战事发起了,白羽军出动一万之众,另外还有无数高手助阵,很快赵无极的部下被杀了一下所剩无几。”
    赵天启闭上眼睛,心中一痛,长叹一声道:“你们就这样困杀了赵……无极。”
    范鹤道:“我兄弟三人所在的部队是负责外围拦截的,防止有漏网之鱼逃出。谁知就在此时旁边的一队人绕过前方的战斗直往镇内走去。我三人心中怀疑,便偷偷混迹在他们的队伍之后,跟着进入了镇内。等我们到达镇子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整个火神镇已经被他们屠灭殆尽,大火烧尽了一切房屋,镇上的居民没一个生还。我们三人顿时愣在了原地,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旁边走过的一个百夫长讥讽的瞪了我们一眼,大笑道:‘真是少见多怪,新兵蛋子多经历几回就习惯了。’”
    赵天启除了叹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心中除了悲伤更多的是痛恨。
    范鹤又道:“后来又来了一批人,他们将屠杀而死的居民全都砍下了头,然后带着所有人的头颅离开了。我们三人见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挽救,便偷偷将自己的衣服换给了赵无极手下已死的士兵,伪造了自己战死的证据。之后我们三人偷偷躲到一个粪坑之内,等白羽军离开之后我们才出来。后来听人们都说赵无极是火神镇居民合谋杀害的,而白羽军竟然是为了替他报仇灭了火神镇。这可真是毫无天理了。”他说到这里气急,一拳击打在石碑之上,手背之上流出了鲜血。
    赵天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他忽然开始迷茫了,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天理,原来当权者并非是人们理所当然认为的那样仁德。强权只是统治者的强权,永远都不是普通大众的强权。难道寻常大众只能在摇尾乞怜之中获得平安,然后再感恩戴德?赵天启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与他以前想象的很不一样。也许他终生不出深山老林,也就感受不到这么多的人性之恶。
    赵天启低声道:“我现在只想快些到火神镇。”他很想看看第一封信写的是什么。
    石万松道:“我们走吧。”
    “大哥,你的伤……”范鹤提醒道。
    石万松摇摇头,然后道:“是我们无能,既没有阻止白羽军屠镇,又不能为镇上乡亲报仇雪恨,甚至就连整个事情的真相都不能公之于众。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了解这段往事,也许他可以将我们的遗憾完成。”
    赵天启道:“我们走吧。”
    钱林道:“我身负重任,无法离开镖队。既然你们这么急的话,那就此别过。”
    “告辞。”赵天启说完便钻出了马车,跳到地上等着。石万松三人也出了马车,四人一同飞上了天,向西往火神镇方向飞去。
    钱林通过车窗看着他们远去,低声道:“难怪如此有恃无恐,原来他的修为和见识已经到达了如此程度。真不知他是如何被历练出来的。”他又冲着前面的一个镖师道:“走吧,前往符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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