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本是杀人夜。但今夜的天空晴朗,月明星烁,却同样是杀人之夜。
    赵天启跟随着赵测向东门方向杀去,二千多的虎贲军竟宛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东门的守军较多,大约有三千左右,而且是组织结构完整东门守军。东门守军将领提早做好了防备,设伏防守,一时间东门的厮杀陷入了僵持阶段。
    赵测眉头紧皱,道:“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我军会被几方合围。”
    这时,赵天启道:“奇怪,他们既然及早得知了消息,为何不去驰援城中的刺史府,反而在此聚险死守?我觉得我们也采取同样的手段,再抽出力量去攻击其它地方。”
    赵测笑道:“小子很有见识嘛。”而后他对传令兵道:“鸣金撤兵。”
    金声响起,虎贲军停下了进攻,退了下来。赵测将几名将领召集一起,道:“武胄武校尉,你留千人在此防守,佯攻防守,在半个时辰之内不得让守敌攻出。”一彪悍大汉称是,下去准备。
    赵测又道:“陆蒙贺陆校尉,你带千人去与王禾校尉回合,一同全力攻打城中的前锋、后卫、左卫、右卫四营地。此刻城中守军都在四城墙上,这四营必定空虚。务必在半个时辰内结束战事,而后速去支援金朗,共同防御南门的来敌。”一中年将领称是,带人而去。
    赵测道:“剩下的五百人随我去北门,帮助江宁对抗北门的守军。”说完他便带人向北而去。
    一路上,赵天启心中思考着:“果然了不起,竟然将城内的守军切割成为若干小块,而后集中优势兵力分而歼之。”但他也想到了这种做法的危险性,暗自叹道:“但是,如此做便是相当于处在敌军的包围之中,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耗下去,恐怕会被消耗殆尽。”
    赵测见赵天启心事重重,便道:“你在思考什么?”
    赵天启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来?而且,还来的那么及时。就在开城门的一瞬间行动,就好像你能清楚的知道城内的一举一动。”
    “原来是这事。等下你见到江宁便什么都清楚了。”赵测意味深长的道。
    “这个计划是你和江宁一同商议好的?为什么要瞒着我呢?”赵天启又问。
    “瞒着你?”赵测眼中也流露着疑惑,道:“江宁派遣使者对我说你被抓到了尾途城,我便带兵前来解救你。”
    赵天启心中一暖,低声道:“谢谢。”
    赵测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赵天启心中道:“他果然认出了我。”而后他长叹道:“江宁没对你说实话,这是我和他的计划。”当下便将一切始末讲给了赵测听。
    赵测听完冷冷的道:“江宁,我可当真是小瞧了你。”
    “我想知道江宁是怎么对您说的,才使得您冒险出兵的?难道对江宁如此信任吗?”赵天启再问。
    赵测道:“江宁派来的使者对我说武王之子天启落在尾途刺史之手,让我配合一同搭救。虽然我将信将疑,但还是带了三千人前来查看。谁知靠近尾途的附近便遇上了江宁带领的五千人马,江宁说你已经被带进了城内,让我们一同在城外埋伏见机行事。”
    赵天启一愣,道:“江宁带着五千人?怎么可能,当时他与竹山营分离,与我一同行事的。还有,我们是在尾途刺史府听到虎贲军出现的消息,那时候的他不可能出现在城外。”
    “江宁对我说,他派自己的分身留在了你身边。我们能够及时从西门杀入,正是江宁通过分身得到的信息。现在看来是他故意带你来的尾途,而非他为了保护你而派分身跟随着你。”赵测道。
    “分身?与我一起来尾途的竟然是他的分身。”赵天启猛然间想起了在竹山江宁就是靠分身骗过了贺渊虎。他的心中一寒,暗道:“难怪他竟然行此等险招,原来是留了后手。原来,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冒险。”
    赵天启叹声道:“江宁的计划从头到尾便是取尾途城,但计划中每一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没有人完全清楚他的计划。”而后他又傻傻的笑道:“我说竹山营离了他便是一团散沙,他却放心的与我同行,也没给竹山营下达明确的命令。原来是他自己留在了竹山营,用分身骗我去尾途涉险。”
    “好在你平安无事。”赵测注视着他,“否则我绝不放过他。”
    “既然你是对他心存疑窦,那么,他是怎么说动你杀进城的,而且还是率先杀进来?”赵天启问。
    “他以自身为人质说动我出兵的。”赵测道。
    “那么他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他?”赵天启问。
    “进城的时候我便将他留在城外,并派人看着。”赵测道。
    赵天启想起了江宁的种种,急忙道:“他可不简单,恐怕几个人看不住他。莫让他偷跑了。”
    赵测含笑道:“这不需担心,他一定跑不了。”
    “我必须赶快见到他,我有很多疑问要解答。”赵天启不放心的道。
    赵测微一思量,便点头道:“也罢,当前的战局我都安排好了,那就先去西门。”
    众人便向西而去,沿途皆是打斗厮杀之声,不断有哀嚎之声传来。不时便能看到平民被乱箭射死的景象,大火熊熊而起,惨遭烧死之人不计其数。
    赵天启面露不忍,却听赵测道:“战争,苦的都是普通百姓。”
    没多久他们已经到了西门,打开的城门,满地横倒的尸体,斜插在地的无数羽箭,无不说明着不久前的那一战之惨烈悲壮。
    赵天启一出城门便看到几十名虎贲甲士守卫着一人,那人颈部带有枷锁,双手锁有手铐,脚腕上有脚镣,腰上绑着一条大铁链,大铁链分出五条铁链,分别被五名大汉牢牢抓在另一头。那人身边的甲士用刀抵住他的全身,外围的甲士皆弯弓搭箭对着他。最外围的甲士则背对着那人,警戒着四周。
    赵天启走近了一看,才认出那人的确是江宁无疑。便叹道:“风流潇洒的江宁,竟然被人如此对待,当真是英雄末路啊。”
    江宁也看见了赵天启,便道:“你来了。”仅仅是一句,并没说其它。
    赵测上前来对江宁道:“虽然你的计划并未如实相告,但你总算是没有骗我。”然后对着守卫江宁的众人道:“快放了江大人。”
    守卫江宁的众人这才收起刀与弓,将所有锁链解开。脱开束缚的江宁活动活动筋骨,而后道:“说我没骗你,却也未必。”
    赵测眉头一皱,沉声道:“哦?何意?”
    江宁淡淡的道:“我们三人可以单独相谈?”
    “众军入城。”赵测道。
    没多久,几百军士都进入了城中,城门外的空地忽然空旷了起来,夜空下的三人静静而立。
    这时,江宁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对着赵天启道:“你现在对我是什么看法?”
    赵天启一愣,随即苦笑道:“我实在是佩服你。你懂的东西很多,也很了不起。我只恨自己太幼稚了。”
    “你还年轻,要学的还有很多。但你这次的表现确实不错,相信将来的你比我厉害。”江宁道。他的语气既是安慰又是鼓励,宛如是一位慈爱的长辈说着的话。
    赵天启心中一阵厌恶,冷冷的道:“这番话,对我而言绝不是赞扬。”
    “那么,之前说好此事结束,我便收你做学生,此刻你又是如何答复我?”江宁道。
    赵天启一愣,哪里想到他竟然说这个,便心中冷笑:“我刚下山就有人强收我为徒弟,此刻又有人要强收我为学生。我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他想着想着便不自主的笑了出来。
    江宁追问道:“莫非你觉得我的学识还不配当你的老师?”
    旁边默不作声的赵测忽然开口道:“江先生学识渊博,尚在山林之中便已名震天下。若是能做你的老师,恐怕对你相助很大。”
    赵天启本想奚落一番江宁,而后拒绝,但听赵测说的不无道理,便犹豫起来了,回忆起与江宁的过往,心中那份不由自主的佩服着实无法抹杀。
    江宁此人博学而又多识,聪慧而又细致,胆大而又谨慎,多谋而又善断,识人而又擅用。他的这些闪光点,正是赵天启心中渴望拥有的特质。赵天启对江宁的佩服便来自江宁的这些优点,曾有那么一刻,他梦想成为江宁这样的人。
    但江宁身上的缺点也不少。巧言令色,操纵他人情绪;玩世不恭,缺乏仁义之心;做事隐晦,尽是欺诈行径。赵天启心中嘀咕道:“江宁此人,即是圣人,又是恶魔。”
    “若能解答我的几个疑问,我便答应。”赵天启道。
    “好,你说。”江宁信心满满的道。
    赵天启正欲开口,忽然南方一道绿光直射天穹,映的天空一片诡异,竖直绿光一瞬而散。但没多久,同一位置又一道绿光直射向上,大地被映的一阵发绿。
    赵测皱着眉头看着绿光。江宁道:“这是尾途守军在向离开城外的大队人马求援。若是我估计没错,援军半个时辰就到。我所率领的竹山营已经攻下了北门,请将军下令吧。”
    赵测道:“现在南门与东门还未攻下,若是援军到了,他们便能进城来与我军决战,到那时则大势去矣。”
    他们三人赶忙进入城内,命人关上了城门。
    赵测道:“我留四百人给你们二人,一定要坚守西门。”
    江宁道:“虎贲甲士善于攻,不善守,你留一百人便可。我已经派人带来了五百人来此守城。同时我也留下了五百人守北门,而后我打算带剩下的四千人强攻东门。而你则率众强攻南门。你我同时发动攻势,必定能够全胜。”
    “不可。城外守军皆往西南而去,他们最先接近的便是西门和南门,西门已经攻下,所以你我最先拿下的便是南门。其次,南门守军采取的是攻势,我们容易与之速战速决,而东门守军采取的守势,进攻东门很容易被对方拖住。”赵测道。
    赵天启听言暗暗佩服,这位小叔对军情的判断竟然如此犀利,在统兵作战方面江宁可就望尘莫及了。
    江宁道:“明白了。我带四千人与你全力攻击南门。”
    “走。”赵测一声令下,便带着几百人往南门方向杀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天启感触良多。而江宁却独自走上了城墙,向着西南方向张望,仿佛他能够在这夜色中看清楚遥远的天际飞来的大批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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