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以西,万里之遥,一座山脉如同自天际缓缓垂下,湛蓝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天空中片片白云漂浮悠悠,一座座山峰冲霄拔地刺破苍穹,云端之上的皑皑白雪隐隐和流动的白云呼应成趣,远远望去只见得一片赏心悦目的纯净白色,也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雪。
    昆仑山又名昆仑丘,昆仑墟,《山海经.海内西经》云:“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又云“赤水出东南隅”,“河水出西北隅”,“洋水、黑水出西北隅”,“弱水、青水出西南隅”。
    《淮南子.地形训》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又曰:“旁有四百四十门,门间四里,里间九纯,纯,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横维其西北之隅。北门开,以内(纳)不周之风。倾宫、旋室、县圃、凉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黄水,黄水三周复其原,是谓丹水,饮之不死。河水出昆仑东北陬,……赤水出其东南陬,……弱水出自穷石,……洋水出其西北陬,……凡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药,以润万物。”《河图括地象》曰:“昆仑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又称“昆仑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围如削……。
    自古以来,昆仑山就是华夏大地的象征,有“国山之母”的美称,藏语称“阿玛尼木占木松”,即祖山之意,高空俯瞰,山如巨龙蜿蜒万里,一道道凡人肉眼绝不看见的氤氲紫气四面八方汇聚千万里之遥,随着那山势逶迤一路东去浩浩荡荡,渐渐散于中土无尽地域,消失不见。
    远在上古年间,洪荒未化,昆仑山上通九天,下连九幽,以一山之势连通天地,气象万千,更有玉清圣人元始天尊在此开府建洞,讲演三清大道,门下十二金仙撞钟击鼓,常有四方仙人乘龙骑鹤,朝拜此间,建下道门阐教源流,万古流传。然则时到今日,悠悠岁月无情变迁,天地动荡,沧海桑田之下,世间再难难见仙颜遍地的盛况,唯有那昆仑山中一点玉清道统绵延不绝,开枝散叶,时不时的自那白云深处,山巅绝顶,隐隐飘出几声悠悠钟鸣,落入那山间凡人耳中,却也成就了昆仑山的神山美名。
    时至正午时分,昆仑群峰之上猛地一道清光自东而来,这一道清光来势神速,初起时还远在天边堪堪可以看出是一点青色,眨眼过后却已是化作一道清光长虹发出波波!的轻微呼啸盘旋在绝顶之上白云之巅,稍顷之后清光一淡便是现出一位身着素色道袍,背有古剑相随,手执白玉浮尘的中年道者来。
    这道人面容清矍,颔下三缕长须缓缓飘动,一席肥大的道袍之外勃勃然周身清气缠绕,肃立云层之上仙风道骨恍若世外仙人一般.将手中拂尘凭空轻摇了一下,道人口中一声轻吟,向那眼前虚空处一指,立时间山顶之上厚重的白云恍如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自虚空中向左右拨了开来,万顷云霞避让过处,一条纯是白云构建的巨大通道中一道金光自极远处破空飞来,凌空一转却是现出一座高达数十丈,宽十几丈,金光灿灿的金桥出来。
    头顶之上日正中天,在这离天最近的昆仑绝顶之上阳光却是无法驱散那仿佛亘古以来便自存在的浓厚白云雾气,翻滚云海,随着那白云深处雾滚云翻露出一条巨大的云洞通道来,举目望去只见得那极远处外白云尽头竟是显现出一座巨大无比的高山来。那山浮现于云端之上,通体都有毫光散射,七彩云霞笼罩之下隐隐现出一座座气势恢宏宫殿也似的道观,自大片大片青翠欲滴的山林中露出一角飞檐,鹤飞鹿鸣,鸾鸟飞天,一声声钟磬齐鸣,仙音飘渺,才一入耳中就是让人一阵耳清目明,顿扫尘嚣,尤其是那一道金桥凌空飞架,随之涌出的天地灵气浓厚深重,浓度之高百倍于外界之地,好一处世外仙山,修道胜景。
    似乎早已经看惯了这等仙家景色,那道人面色不变,一步跨上金桥,须臾之后,金桥之上腾起层层金霞罩住道人身形,一声龙吟也似的清鸣响过,金霞弥漫,似缓实疾,再一抬眼过处,虚空中那里还有什么云海翻腾,白云孔洞,取而代之的已是面前一座巨大的道观。
    这道观耸立于高山之顶,占地不知有多大,只是山门就是高有百丈有余,金碧辉煌,毫光四射,举目而下,俱是白云雾气飘渺离合,恍惚之间一条雪练也似的白玉阶梯延山而上,直入云中,白云荡漾漂浮之间就好像是一条虚无天路正漂浮在空中,待沿着这云中阶梯过了山门来到那道观近前,一扇明黄大门左右分立,一副匾额之上几个金光大作的古朴篆字,赫然就是那“玉虚宫”三字。
    此时的玉虚宫中正殿之内,正首之处一方宽大白玉云床之上,正有一身穿雪白道袍,黑发赤足,面若婴儿般的少年道人盘膝跌坐,在他身侧处一方白玉案头上,摆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杯,杯中茶水碧绿如翠,水香袅袅,烟气入云,盘绕在三尺空中变化形态竟是聚而不散各做龙虎之象。
    轻轻的吸了一口遍布茶香的气息,少年道者面上笑意隐隐,如雪的道袍波光粼粼,胸口之上随着这一口气息吞吐,便有那五色光华化作一道道烟霞升至头顶之上,叮!的一声清鸣,虚空中似有无数清光化作甘霖洒下,凭空落在三朵拳头大小的五彩莲花上,莲叶翠绿,荷花娇艳,被这甘霖一落,玉珠翻滚,清光四射,好不神奇。
    “门外站立的可是玄清师弟!”少年道者手执玉杯,轻轻的在口中嘬了一口,长吸一口气处,那胸中五气,头顶莲花,俱是化作一片五色光气落入天灵之内消失不见,缓缓的睁开一双眼眸,整个大殿似乎都是猛然亮了一下,再看时已是道袍如雪,一层清光附着其上,宝气灿灿,明净如水。
    “玄清见过掌教师兄!”随着那少年道人的一句话语,大殿之外那刚刚返回昆仑山的中年道人连忙整肃衣冠,解下古剑,面色肃然的步入殿中,冲着那端坐云床之上的少年道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这道人正是前一段时间带领昆仑诸多弟子参加东海万宝会的玄清道人,而从他口中之话看来,那云床之上雪衣赤足面如婴孩儿一般的少年道者竟然就是传说中修为深不可测,千余年来领袖群伦,和那蜀山天极子、茅山大衍真人、龙虎天师张紫阳并称天下道门四大宗师的昆仑掌教“太玄子”。只不过传说中这太玄子成道极早,远在其他三位宗师之上,一身修为更是独占鳌头,号称天下道门第一,若非亲眼所见任是哪一个怕也想不到这昆仑掌教竟然是一副如许年轻的姿态。
    “自家师兄弟,又无外人在场,玄清不必多礼!你且将此次东去中原探查的结果说来我听。”一双眼眸中净是深邃如夜的光华流转,太玄子挥了挥手,一只朱红如火通体晶莹的玉蒲团落在地上,示意玄清坐下说话。
    “掌教师兄名鉴……”太玄子说话虽是客气,玄清道人却是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虽是同出一门,又是师兄弟相称,但是这太玄子入门时间远比玄清这一代所有的昆仑长老都要早的多,而且玉虚一门素来重规守矩,对于长幼之序看得极重,当年玄清入门之后一身道法几乎都是这太玄子代师传授,虽是身为师兄,实则已和师徒无异,是以玄清道人极是敬重自己这位掌教大师兄,一言一行皆是以师对之。
    “这一次,师弟我前往那棋盘山一带查看数日,调查陆玄孙晓阳两人重伤一事,因那时间已然过去几日,收获却是不大。不过,那棋盘山上清凉寺已成一片废墟瓦砾,方圆数里之地,山倾地陷,无论山石树木甚至地面,都是化为灰烬齑粉,现场之上遗留的阴气深重历久不散,显然是那天尸老魔招魂引魄遗留下来的痕迹!”玄清道人稍稍沉吟了一下,似在整理思路:“而且就陆玄当日所言,那老魔不惜干犯天和,强行凝聚千里野鬼,将万鬼汇聚清凉寺,为的就是夺取那一根佛门至宝灭度法杖,而那大悲院的法正显然也是死在此人手中,倒是那陆玄所说渔翁得利之人至今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依我之见,这件事情还要仔细问问陆玄和孙晓阳才好……”
    太玄子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陆玄身为我昆仑年青一代的首徒,虽是经我指点不多,却又诸位师弟细心提点,一身修为当在同辈之上,只可惜还是年轻了一些,少了历练还远不足以当其大事独挡一面。据他所说,那后来之人横空杀出之后,不但三招两式就将那天尸老魔生裂肉身,更是一举将青灵舟在百里之外砸落尘埃,生生将他元神震荡魂魄离形,其一身所化天地法相,漫天黑火却似是和你当日自东海而回时所述的那位降龙人有些相似呢!”
    面上猛地一惊,玄清倒抽一口冷气,足足过了半晌这才自太玄子话中一脸异色的清醒过来:“师兄若是不说,我也没觉得什么,此时一想却是果然有些相似之处,除了那东海上降龙人八头二十四臂的法相之外,这两人俱都是一身厉害无比的黑色火炎……想当日,那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龙震破地脉引得火山爆发就连东海朝天宫盘踞数千年的蓬莱大禹二岛尽都陆沉,当今道门高手群起围攻却是伤亡惨重,那降龙人仅以一己之力力压真龙,修为之强几已不是人间之人,若是这两人真为一人,那天尸老魔自是难逃一死,陆玄所说一切也就有了依据。不过,当日那降龙人从天而降,黑火如炽,周身上下实是魔气滔天,绝非正道之辈,若真是他所为,为何在那现场之处查探不到半点魔气呢?”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天下大道本也不是我道门一家,不管仙道魔途佛门妖道三万六千法门之下无一不可返本归元成就大道!也怪我闭关百年,派中之事俱都托付于你,令你无法专心修道,直到今日也一直无法真正窥得返虚之路!”太玄子看着一脸疑惑的玄清道人忽然悠悠一叹,伸手止住正要站起身来行礼说话一脸惴惴神色的玄清:“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够成就宗师之能,当可知道这世上本无仙魔之说,无论正邪一成宗师,元气立刻转变,形如一体,再不有一丝一毫的外泄之处。那人之所以在东海之上魔气冲天,当也是那黑龙神通广大逼得他不得不全力施为,清凉寺里斩杀天尸,气息皆无,却不过是牛刀小试,何来魔气?”
    “世人都道这人间大道到了宗师境界之后,便可以坦途一片,静等成仙契机,殊不知天生万物,自有离奇个例,炼神返虚不过是我等真正开始求道的起点。大道漫漫,无有止境,便是这人间之上我也曾以大法查探,莫说那海外之地藏龙卧虎,只是度过九大重劫的散修就不下十几人,便是这中原大地之上,修为远在我之上的最少也有三人!”
    “掌教师兄闭关百多年,已然参透了我玉虚至宝‘太上元始玉清真经’清光护体,庆云高悬,鹤发转为童颜,妙悟天真之下,只差最后一步就可飞升紫府成就天仙大道,此时怕是那蜀山天极子亲至都无法在您手下挨得一时三刻……怎地这世上竟还有三人修为在您之上?”几年来一共受到的震惊次数都比上这和天极子短短几句谈话的功夫,玄清满脸讶色,不敢相信太玄子所言之话。
    轻轻一声嗤笑,太玄子喝下杯中之茶:“你也不必太过惊讶,世上能人众多,许也有那连我都察觉不出的高人隐迹人间也未曾可知,仅以那三人来说其中两人都是遁迹人间专事修道之人,数千年来不问世事,修为之高,高不可测,似这两人俱都是有道之士,一心只存天道,与世无争,有也只做没有一般,至于那剩下的一位却是身在北邙山中……。”
    “夜帝苍山!”玄清道人不由一声惊呼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中神色越发惊骇起来。
    “那北邙山中的一位,本就是商周之时杀人无算的朝中大将,生前也得异人传道,一生戎马,煞气冲天,虽然不是封神榜中在位之人,却是破军贪狼七杀现象之辈,就连地府阴神都奈他不得,如今盘踞北邙山上专修鬼道,一身修为实是魔道第一,天下罕见……。”说起来这一位自古魔道第一人,绕是以太玄子这等身份地位之人也不由脸色一沉,面上隐隐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掌教师兄是认为……”玄清道人一抬眼,惊骇神色不减:“难道那东海降龙人就是那……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了天尸?。”终是因为心中不可置信惊色太甚,玄清一句话脱口而出,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不过从他的语气表情上这人是谁已是不言而喻。
    “这些都不是你们所要关心的问题。”太玄子看着玄清的表情忽然一笑:“自从东海一役之后,中原修道界已然风起云涌,不比往昔,就连那封山千年的崆峒也都大开山门出来搅扰一番,更何况还有蜀山剑派一直都在虎视眈眈我昆仑名位,你等众人只需约束门下,谨慎行事即可,至于那大伤陆玄之人到底是不是如我们猜测一般,自有我来。莫说那人不过是高我一线,便是天上真仙来了,莫非我昆仑玉虚宫还能真就怕了不成?”黑发赤足的太玄子呵呵一笑,自云床上上缓缓站起身来,一副婴儿般柔嫩红润的脸庞上紫气一闪,刚才还是一副懒洋洋的少年神态,换作此时竟已是散发出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无匹气息。这气息虽仅仅是一闪即逝一放即收,站在对面的玄清却只觉得一股滔天大力直涌而来,身形不由自主向后连退立了三步。
    “掌教师兄好厉害的玉清玄光,怕不是已将胸中五气,顶上三花都凝成实质了吧!仅此作势,气势就不输给那些度过九大重劫的修士了!”玄清心下又惊又佩,正欲开口说话,却只见云床上的太玄子面色一凝看向东方一片天空所在。
    “炼神返虚!又有一位道友晋身宗师之境了!”抬眼望去,却只见得东方极远处一片天空,云蒸霞蔚,一道七彩华光直冲天地,那世间灵气动荡之激烈虽是远在万里之外,以玄清这等修士感觉竟也似近在眼前一般,虚空间龙吟虎啸,天花乱坠,磅礴的元气震荡,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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