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和唐逸被唤去足有一个时辰,不论是这二人,还是德皇,自此都再未露面。
    寿宴重开,主人却是不到,客人被唤去,也是无回,这任谁都看的出其中蹊跷,在座的都是江湖人,自便低声议论起来,这许多人一齐议论,虽然各自低声,但合在一起,却也喧闹的很。
    不过与外堂比起来,内堂却是静的针落可闻,名门之长一个个俱都闭目端坐,眼前酒热菜香,却是无一人去动过,直似老僧入定一般。长辈如此,慧剑等人自也不敢多言,也不敢吃喝,都自枯坐等待,唐月心系情郎,更显的有些坐立不安。
    虽然唐逸的本领,唐月心中有数,更何况他是被德皇邀去,同行的还有行云,怎都难有什么意外发生。只不过明知如此,唐月仍难当真安心,实是唐逸的运道不佳,空有如此智慧,仍然经历坎坷,每每看似无事,却总会骤起风浪。
    越想,心下越是不安,可唐月却只能苦苦按捺。
    便如此,再过了半个时辰,唐月终于忍不住要向飘渺天宫门下询问时,就听门外脚步声起,齐齐奔来许多飘渺天宫弟子,这些人右手一只排刷,左手中则都提了大桶,其中满是白浆。
    众人见状,心下登时一沉。
    这寿诞喜庆,飘渺天宫门下却是提了白浆前来,这其中意味实是太过明显。当下便算有心希望德皇失败之人,都是面色一变,实是难想德皇竟然身死!
    “你们这是何意?”
    出人意料,头一个开口来问的,并非外堂之人,反是出自内堂。待众人转过头去,更是惊讶,却原来开口之人,竟是武当掌教玄元真人!
    玄元真人的气度风姿向来不凡,可如今却似有些失措,话语之中,竟是微有颤意。他这一起身,其余的名门之长自也再难静坐,当下亦纷纷离座。外堂众人见了,更不敢怠慢,一时再无安坐之人。
    那飘渺天宫门下虽然来的急,可却忙而不乱。闻听玄元真人来询,当下朝左右一分,便有一人应声而出。
    此人的打扮却有些怪异,衣着虽然普通,可竟然写满一脸的文字,墨黑的字迹大如儿掌,小若蝇头,密密麻麻的以至看不清真实面貌。不过众人却都认得此人,心知他乃飘渺天宫主人的首徒,武功早晋了化形,实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
    如今剑竹岛虽然由德皇主持寿宴,可飘渺天宫的一应调度,仍是在此人的掌握之中,甚至当年嵩山之盟,亦是由他代其师东文鼎参加,可见其于飘渺天宫之中的地位如何之高。
    此人神秘,江湖上就算消息灵通之人,也仅知其字惜言而已,其余一概不明。倒非旁人不想探究,实是这惜言平日足不出岛,于江湖中可算是半分的行迹都不显,自难被人探明底细。
    便是如今德皇寿宴,此人都只隐在幕后,可也正因如此,他这一出来,定是事到极处,场中众人都明此理,登时凝下神来,等他回答。
    稍一环视四周人等,随即将目光停在玄元真人的身上,那惜言稍是一礼,随即淡道:“德皇前辈已然仙逝,寿宴立止,寿堂便要换做灵堂。”
    说到这里,望着神色大变的众人,惜言口中再道:“诸位且稍待片刻,若愿祭拜,天宫自会置办妥当,若想离岛,可直至码头,今晚便抵登州。”
    惜言一语之后,便没再开口。这场中先是一静,随即便更喧闹起来!
    虽然众人见德皇久未到来,心下已是疑惑,再见这白浆,更是心下有数,但如今听得确认,仍然不禁大骇!
    德皇虽不多插手江湖俗事,更是几乎不离剑竹岛。但有这位老人在上,对于大多江湖人来说,便似神针定海,令人心安神平。如今忽闻德皇撒手而去,漫说他们,便连名门之长的心下也颇有些异样的感觉。
    当下便有人愤怒,直道武帝比武使诈,才害死的德皇,当下便欲乘舟追而杀之。亦有人仰天大呦,捶胸顿足,直悲德皇离世,中原武林痛失慈严。甚至有人不信,不信德皇会死。
    “阿弥陀佛。”
    便在纷乱之际,就听一声佛号传来,其声悠扬醇厚,众人心下登觉一安,纷纷转头视之,就见广通大师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德皇前辈功至通天,怎会骤然撒手而去?”
    惜言看了看广通大师,随即淡然道:“前辈临终前曾言过,年老伤重,以至不治,虽可保得残生,却不愿苟活于世。”
    如此决绝,不能昂然而生,便宁可一死!德皇之言,直听的众人心下暗震!这等气魄,怎不令人敬佩?也自然再不怀疑德皇为什么会突然便亡。
    广通大师闻言,顿了一顿,口中高宣了声佛号,片刻之后这才再道:“贫僧亦乃我佛座下,不知可能为前辈别前诵经,以表敬意?”
    惜言的脸上被墨字所掩,虽然直视广通大师,可却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只听他仍然淡道:“德皇前辈有言,身后之事一切从简,若有心相送,可至草庐一别便可。”
    广通大师被拒,可却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再宣了声佛号,随即低眉入定。
    那惜言也将目光自广通大师的身上移开,随即高声朗道:“德皇前辈临终之前,有一语相托,以传天下。”
    众人闻言,都自恭身侧耳,惜言也不耽搁,当下便道:“不究今日比武,惟愿武林安平。”
    没有故弄玄虚,也不铺陈辞藻,这短短一十二字,言简意赅,简单明了。只不过落入不同人的耳中,所念所想可就迥然不同。
    “不究的可只是今日比武?惟愿的可只是武林安平?”
    不过那惜言却并不管有心人所思,当下言罢,再不多说,将手一挥,身后再出了几名飘渺天宫门下,奔至名门之长的身前,为其引路上山。
    广通大师见状,口宣佛号,当先一步而行,余下的各位掌门亦是同做举步。其他人见状,亦有心再见德皇最后一面,也便纷纷跟上,不多时,所有人都默默的朝那山上行去,却无一人离开。
    终于,众人行到山腰。山路自不会宽阔,这么多人也只有排做一线,名门之长当前,随后是九辅掌门,之后是各名宿前辈,唐月等人虽然武功高超,但此刻却是排资论辈,这些年轻人只得落在了后面。
    唐月望了望眼前远远排开的队伍,心下可是焦急。她虽然也在震撼德皇的死讯,但相比之下,却更加在意唐逸如今究竟如何。不过这人群却似与唐月做对一般,久久都没有朝前移动半分,就似永远停在这里一般。
    唐月只觉得从未如此漫长的等待过,恨不得一展轻功,直跃过去看个究竟!
    终于,远处草庐中,进去许久的名门之长们终于退了出来,之后再未多做停留,便顺了原路下山。唐月心急,直望着随在西盟众掌门中的父亲。唐冷似是感觉到了女儿的目光,路过唐月身旁的时候,转头轻使了个眼色,却是要她安心,只不过那眼神中还似有些难明的意味。
    唐月见状,虽然觉得塌实了些,可也大感疑惑,因为不只自己的父亲,便是那广通大师,玄元真人等的神色亦有些古怪,随后青城掌门无华子,崆峒掌门常承言亦是一同走过,神色也是同样的古怪,无华子甚至还是抬眼看了看自己。
    “无华子前辈为什么要看我?”
    唐月绝非愚笨之人,自然便想到这很可能与自己的情郎有关!只是这些名门之长在草庐里看到了什么?有什么事能让深沉如他们的神色变的如此古怪?一念及此,唐月本是塌实下来的心,又渐被提起。
    可唐月心下的疑惑虽然更重,但如今所能做的却也惟有等待。好在其后的人都不似名门之长待的那般长久,大多只得拜上一拜,便让位于后来人,如此,眼看离草庐越来越近。
    拜过德皇的人越多,下山的人也是越多,这些人都难掩悲痛之色,不过除此之外,这些人也如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偷眼来看唐月。这些人的怪异表现,怎会不引起在她身前身后的那些年轻俊彦的注意?便如那萧亢、常天赐等,当下纷纷皱眉深思起来。
    终于,等得几乎所有人都下得山去,终于轮到唐月等年轻人上前祭拜,便连轻浮如那赵剑,都一整衣装,不敢有丝毫的轻疏。
    “请。”
    守在草庐旁的飘渺天宫门下把臂虚引,这些名门大派的未来掌门终于陆续来在门前,抬头望去,就见德皇端坐当中,面含微笑,神态雍容,只可惜再仔细看去,却怎都无了生机。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这些年轻人惊讶之处,毕竟于这一路上等待,德皇之死,他们的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如今令这些年轻人惊讶的,实是在德皇身旁之人。
    “他,是那个唐逸么?”
    除去唐月,几乎所有人的心下都是如此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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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脚脚这就睡觉,明天上午会修改一下前几章的错别字,顺便将今天的精华补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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