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皇谈了许久,直至天色将黑,唐逸这才告辞,退出草庐后自有飘渺天宫门下在半山相候,随即安排少年入住。
    飘渺天宫的房舍不多,以那勒和许南清那一门代表的身份尚是一派一派的合住一起,可唐逸却独身一人就分得了间小小的院子,这可就又是令人侧目了。再看那院子虽小,可却靠在山旁,十分的清幽,位置大好,显然出自德皇的关心。
    等到得院子里,飘渺天宫门下稍做介绍院中的摆设物事,随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唐逸一人休息。
    “利同则道合。”
    唐逸一人坐定,心下则是默念。
    虽然唐逸尊敬德皇,虽然少年不愿相信行云当年所言,可这利之一字,却是愈加的印证。亲笔的请柬,半日的深谈,还有这间小小的院子,无一不透着德皇对自己的礼遇。可这也因为自己合了德皇之利,若自己一心帮助武帝来祸乱江湖,今日便有死无生。
    至于将内情和盘托出,唐逸半点不担心,德皇以武林第一人的身份折节,又如此坦然以告,将其所图所想都说了个通透,这便是示之以诚,如此一来,自己自然也定要投桃报李一番。更何况若不将这内情剖析清楚,德皇又如何帮助自己?
    “彼以诚待我,我亦以诚待之,且这结果确也令人满意。”
    想到德皇最终应下自己,必以全力相助,唐逸心下便是一定。
    “是,我终将武帝的阴谋告知了德皇前辈,所以这江湖便难乱起。可相较之下,外侮仍在!西域,倭寇,这都是建功之地,更何况如今唐门因为暗器而遭人暗贬,若我能在德皇前辈的助下帮其提高地位,月姐的愿望,我的愿望,亦不是没有实现之可能。说将起来,德皇前辈虽言不插手各派事物,但如今相邀各派的翘楚,却已是破戒了。”
    唐逸想到这里,又念起德皇,当这老人闻及武帝阴谋之时,却也只是一惊,随后所虑的,也只是如何禁制武帝这通天级的高手,而非是担心他自己一战的胜负。只这一点,实是令唐逸佩服。
    正想到这里,院外来人,提了好大食盒,却是将晚饭送上。食盒层层,来人一一将其打开,新熟的饭菜登被取出,鲜香扑鼻。这饭菜荤素皆全,更有些剑竹岛特产海味,丰盛的很。
    只不过唐逸的心思却不在其上,当下只是道了声谢,随即匆匆食过,等来人将碗筷收拾去,唐逸随即再度静思起来。
    今日与德皇一谈,大解心中矛盾,既为自己和唐月寻了条出路,又不用坐视中原武林被外人屠戮,可说称心的很。不过相比之下,更令唐逸感慨的则是德皇本人。
    “盛名之下,虽难免有令人失望之辈,可德皇前辈却绝不在其列!德皇前辈之非凡,更在其名之上!”
    唐逸心下暗道:“世人只知德皇前辈所念所想之皮毛,只道他要保这江湖平衡,可却难探其中究竟。想来名门大派之长倒有可能知晓些许,但或被眼前名利所蒙,或身不由己,却总难齐心同力。”
    念起德皇方才与自己的一番言谈,唐逸暗自敬佩道:“与他这一谈,我当真是眼界大开,获益良多。智慧虽是重要,可若无眼界,终究限于一处,也只有至今,才方知江湖大势究竟如何。与这千年轮回比较起来,我以前所见所想之争杀,不过沧海一粟罢了。那些在我看来的大乱,于德皇前辈眼中,却是举重若轻。”
    唐逸再度念起德皇并不如何震惊于武帝的通天修为,甚至反是与自己笑道:“那胡人此番布置打算,却是令人刮目,可却没想到公子终是我中原俊彦,又怎会当真卖身投敌?至于那通天之能,他竟有秘法压制,这确是出人意料,若是临敌而变,倒也棘手。不过与人对敌,便要多做打算,必要高估对手,而不可轻信所见,被外象所惑。所以那胡人便是想出老朽之不意,却也捞不到什么好去!更何况如今有唐公子示警,他自然更无胜算。”
    唐逸想到这里,除了暗道德皇谨慎外,那份谈笑自若的自信,亦是令唐逸深羡。
    唐逸虽从不自卑,可若说起自信,却也不尽然。智慧上的自信,唐逸是有的,便是今日这番深谈,被德皇占了先手,亦可以唐门内情的这支奇兵挽回主动,更何况唐逸心知自己与德皇差在眼界经验之上,而非是头脑。
    不过于武功一道上,唐逸却从没有自信过。
    毕竟自信不是凭空得来,除非狂妄,否则便必然要有自信的资本。唐逸的武功到了眼下,也只勉强算是武林中的好手,与真正的高手比起来,还差上不少,又哪会有什么自信?
    不过如今和德皇这一番言语,唐逸却有了些许的领悟。
    “那大道正法究竟如何修炼,我虽不知,可却也能看的出,这门功法极重心境。正所谓信人不如信己,人若自信,才可发挥全部实力。否则未战先怯,只能徒增困扰,倒不如不战!”
    直起身来,唐逸自屋里踱出院外,心下却是不停,暗道:“只是与人争杀,并非想避便能避,有些争杀乃是自寻上门,又或不得不战,此刻,我的心境又该如何?又应如何?”
    唐逸所住的小院背山面海,站在院外,看着眼前汪洋一片,虽然唐逸听不到海声,可却能隐隐感觉到那股澎湃的力量,这自然之威,才是至大!
    心有触动,唐逸猛然回首仰头,看了看那一柱山峰,正是直插天上。此刻自下朝上望去,远比在岛外所见来的高上许多,真有几分插天之势。
    “德皇前辈说与我听,言到这峰乃名插天峰,其顶上有块极小平地,只容的下几人坐卧,飘渺天宫主人便在其上。这要是旁人闭关,自是寻处极僻静之地,或是山洞,或是深居,最好便连阳光都无,这才合起门来潜修。所为所图,不过是不想被外力打扰。可这飘渺天宫主人却是正自相反,他之武功,甚至举手投足间,莫不暗借天地之威,那插天峰顶,峰高海阔的,反合了他的心境。”
    念起飘渺天宫主人的借势,又念起德皇的大道正法,唐逸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我与麻顿一战时,身上半分武功都无,这差距之大,比之壮汉孩童更甚!与拨顿一战,虽有崆峒门下相助,可亦是相去甚远。但这两个人却都被我杀了。反倒是与马斤赤一战,其受伤在前,我的功力虽然不如他,但两人差距却远小过之前两战,但结果却是濯星仙子出剑助我了结。否则追将下去,多是我先力乏,只消被那马斤赤赶上,便是一剑刺死。”
    稍是侧了侧头,唐逸再自暗道:“若是在旁人看来,这前两战不过为我侥幸,而后一战才是真实结果,但若要深究起来,这三战的区别却是明白,也正是那个区别,决定了这三战的结果不同。”
    唐逸想到这里,暗坚道:“心境!这三战的不同之处便是我的心境!”
    似是当真想的通顺,唐逸面上一喜,暗道:“与麻顿之战,那时麻顿正得了马斤赤的命令,集古斋上下与我都难逃一死,绝无半丝商量的余地。如此,我只得忘死一战!与拨顿亦是如此,虽有崆峒门下相助,可他们显然不敌,而我被常天赐制住了穴道,比起在面对麻顿,更是不堪。这时我若不拼尽全力,那便定是被人杀死。”
    顿了一顿,唐逸再是暗道:“但反观与马斤赤交手,我虽将其激怒,可那时我的武功已颇有些基础,又察觉出他的轻功不佳,这才有了生念,可如此一来,反没有将全力尽到。其后越是拖延下去,心志越是不坚,到得最后真要被马斤赤赶上,那便只有一死了。”
    武功差距最小的一战,反是差点失败,唐逸寻出原因,心念电闪之间,暗道:“与敌战,必先审其势,若不敌,能避为上,不能避,便要背水一战,绝不可心存侥幸!”
    一念及此,唐逸心胸顿开,随即便暗道:“这便是心境的威力,我便要借!”
    既然想的通顺,唐逸也有些兴奋,毕竟这算是自己独自想出的功法,且不论是否真个正确,可总比之前偷学,来的光明正大!
    “我便名其为背水,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逸刚想到这里,就觉脚下又似隐隐有震动传来,唐逸知道这是那不远处的海潮所致。想这剑竹岛亦是不小,又有如此高峰,可在汪洋之中,却仍似一叶扁舟,在那潮下颤抖!虽然耳听不到那海潮之声,可唐逸却也暗是震撼!
    眼见此情此景,唐逸不禁再是暗道:“飞蝗石发出,破空尖啸不绝,有人只道这除了给敌人示警之外,别无他用。可反将想过,若那对手的心志不坚,这石过的尖啸声不正如催命魔音?如此说来,这声音也便是势之一种。”
    唐逸再去看那眼前汪洋,心头暗痒道:“我若能借到这等天威,那便是小小一颗飞蝗,亦能夺人心志,便能将武功差距弥补了上!”
    可知易行难,这势要如何去借?唐逸便就这么直直的站着沉思,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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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凌晨修改前几章的错别字,提前说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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