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的赤瞳不是说撤便能撤去,气血上涌快,可散去便要慢上不少,总需要些时间,于是便被骆颜君看到。对于被骆颜君发现,唐逸也早在预料之中,根本就没想遮掩,那措辞也想的好了,当下毫不犹豫,摇头道:“不过是害了眼病而已。”
    骆颜君一怔,随即便失笑道:“怎么可能?哪有人的眼睛说红便红,没多久却又恢复正常的?”
    唐逸闻言亦是笑道:“骆师姐说的却是常理,不过我这是怪病。”
    骆颜君见唐逸的轻松模样,终于明白过来,这少年显然没说真话,而是在敷衍自己,当下便是微恼道:“你这人可真是总在说谎呢。”
    唐逸见了,并没有反驳,只是有些寂寥道:“谎言便谎言,若句句属实,我亦活不到今日。”
    骆颜君满面惊讶,看着唐逸脸上的落寞,忽然想起与师父一起去过嵩山之盟的师妹们传回来的故事,那里便有许多和这少年有关,想到那些,骆颜君的心下便登生怜悯,暗道:“他被人冤枉这么久,怕是有许多的不得已吧,我方才怕是触到他的伤心处了。”心下不忍,骆颜君登时停了口,没有再说什么。
    唐逸是当真不想多提这眼睛,虽然赤瞳天赋万中无一,可自己为它却也吃了太多的苦头。好在骆颜君没有再做多问,唐逸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即道:“这天色不早,若再无他事,我便回去休息,明日可还要赶路。”
    骆颜君闻言,正要直起身来,可却忽是一顿,随即直朝唐逸身后望去。唐逸一怔,也自转身,随即便见一道人影自身后升起。
    “伊师兄怎么来了?”看清来人面目,骆颜君奇道。
    来人正是昆仑派首徒伊客松。闻听师妹来问,伊客松上前两步,看了看唐骆两人,见这二人并无什么异常,这才松口气道:“不见师妹,我可有些担心,方才正寻间,就听这边似乎有人呼喝,便立刻赶来了。”
    伊客松的言辞有些闪烁,骆颜君当下便是笑道:“师兄可是怕我来寻唐公子的麻烦?放心好了,那误会却早都解了的。”
    伊客松稍是一怔,随即望向唐逸,唐逸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本就是在下多口,自是要道歉的,骆师姐大量,便不追究。”不过唐逸口中这么说,可心下却并不认为伊客松这么急急忙忙的赶来,是怕自己和他师妹争斗。
    早在刚到昆仑,唐逸便看出些许端倪。眼前这伊骆二人成对出入,关系怕不只师兄妹这么简单,伊客松能在白日里注意到骆颜君的神色有异,担心其来寻自己的麻烦,不仅是对她关心,也是对她的脾性大为了解,这早便超脱了普通师兄妹的范畴。
    而这点,就算伊客松此刻不到,唐逸也早注意。就说方才,骆颜君问自己赤瞳如何,唐逸本也可说出真相,道出遭遇,既能一舒心头郁郁,想来也能大博同情好感,这骆颜君虽不十分美丽,可却也是个好女子,唐逸深陷险恶的江湖之中,似这等出俗之人,却是少见的紧,心下若说没有向往,那却是骗人骗己。
    不过唐逸却没有诉说,只推了眼病带过,为的却是不与这骆颜君深交下去。想想唐月对自己情深义重,此刻还在唐门相候,自己又哪能沾惹其他女子?自是趁早一剑断去为好,而这伊客松显然有心于骆颜君,自己更不会去做那恶人。
    “这伊客松虽然看上去比昆仑派的其他年轻弟子要稳重些,但口不对心,就是骆颜君都看的出来,便是强也强上有限。”唐逸心道:“不过这样的人入了中原虽然是要吃亏的,可对少谙世事的骆颜君来说却再合适不过。”
    一念及此,唐逸更是轻松,当下接了方才之言道:“伊师兄来的正巧,却不知如何下崖?这天色不早,在下明日还要赶路。”
    伊客松闻言,似是暗松口气,随即便道:“树后有吊篮绳索,可直下此崖,唐公子且随我来。”
    唐逸微微一笑,随即跟将上去,伊客松方才暗里松气,自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印证了自己所猜不差,这伊客松对其师妹的感情可不一般。
    三人行到得那株古树后,就见崖上生出块一人高的大石,其上用十数枚大铁钉钉住一套轮索,索上系着一个吊篮,另一头的绳子则都盘在篮子里。
    吊篮能站三两人的样子,乃是为了下山准备。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本就难过上山,更何况上崖时就几乎尽了这三个年轻人的全力,再施展轻功直下二百丈,那可不过痴人说梦。
    解开轮索,三人站将进去,伊客松则是一点一点的放开绳子,一阵“吱吱咯咯”声响,吊篮缓缓的落了下去。
    见伊客松这一到,骆颜君也沉静了许多,不再只纠缠自己,唐逸心下暗点了点头,虽说骆颜君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气恼和好奇,可唐逸却知对于骆颜君,外面的人和世事总是有着莫名的吸引,自己若是一个不好,与她惹出情愫,反是不美。
    二百丈虽高,可也没用多久,三人便落到实地,待伊客松将吊篮放好,三人便各自道别,伊骆二人去了巡夜,唐逸则转身回转别馆休息。
    进到别馆,武帝的屋中没有半分的动静,似乎对于自己出去这么久,武帝半分都不关心。不过唐逸也乐的轻松,自然更不去问,当下盘膝运转几番玄天神功,随后倒头休息。
    便如此,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吃过早饭,许南清夫妇再度亲送武帝和唐逸离山,伊骆二人倒是没在其列,想是巡夜劳累,白日里去了休息。
    自昆仑派出,武帝再没停步,带着唐逸先是直下昆仑,然后横穿大漠,奔行了半个多月,最后终于直抵天山。唐逸本以为武帝会带自己去往大漠深处,要么便是更加遥远的极西之地,谁知竟是来到天山。
    “唐公子可在想为何会来天山吧?”
    天山在即,见唐逸面露讶色,武帝笑道:“既然你我合作,便要互表诚意,有些事自然应说与唐公子听的。”
    一指自己,武帝再是笑道:“说将起来,也许唐公子会觉得以我这身武功修为,身后门派必然不会简单,其实却是想的差了。”神色一肃,武帝言道:“师门自祖师起,便秉门徒贵精不贵多,非资质非凡者不收不传。也正因为人少,所以我门自古便无固定所在。”
    唐逸闻言,不置可否,这武帝所说倒似是真的,最少如今来看,除了总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以及马斤赤外,就再没见过与他有师承渊源之人,那麻顿兄弟和董春怀这些人的武功各异,显然不过是招揽而来。只是武帝越如此说,唐逸反又不敢当真相信,总觉得他不过是在遮掩实力而已。
    所以唐逸也没有接口,只听武帝在那继续言道:“万马堂本是马匪,除了寻找些绿洲补给之外,多是在大漠里纵横来去,自然也没有定处,相比之下,也只有天山剑派建有根基。如今沙海天山一统,落脚之地便只能选在天山了。”
    说到这里,武帝忽然一笑道:“濯星仙子也不是常人,这些日里她左右忙碌,如今上到天山,也正好看看她将天山剑派恢复了几成。而且过几天到了地方上,唐公子也不用再陪我耽搁,天山广大,可是修炼的好去处。其上还有你之好友,亦有我那徒儿那勒和马斤赤,唐公子也不虑缺了对手。”
    听到武帝提起马斤赤,唐逸的眉头暗皱,这人与自己的仇可不小,虽说他是被罗志引来,可命令麻顿将集古斋屠戮殆尽的却是他!不过自己如今的武功还不可能是马斤赤的对手,又要与武帝虚于委蛇,这仇也只能记下。
    正想到这里,唐逸忽然就觉得眼前光亮一闪,抬头看去,远处似有些什么东西在动,闪闪的光亮便是自那里传了过来。
    “这像是剑身反映的阳光!”唐逸眉头一紧,忽然道。
    虽然武帝的眼睛不如唐逸,可这光亮却也自感觉到,当下点头道:“前面应该有人争斗,以至刀剑出鞘反映光芒。”说着一顿,武帝微笑道:“唐公子,不如我们去看看如何?”
    唐逸自然不会拒绝,这沙海天山里,虽然万马堂的马匪自己半分的好感都欠奉,可天山剑派中却有自己的熟人,更何况这剑身反映阳光虽然常见,但万一是那常天赐到了呢?而能与常天赐在这里争斗的,又会是谁?
    疑问越积越多,倒不如上前一观,结果自然明了,有武帝在旁,就算真的遇到常天赐,倒也不惧。
    一念及此,唐逸点了点头,随即足下发力,便也加了速度,跟在武帝的身后驰去。
    昆仑大九式中的那鹏、鹰、燕三式都是腾空跃起,并不适于赶路,更何况真个使将出来也太过显眼,非是必要,唐逸并不想显露出来,但这半个多月的路途,虽然没有时间修炼武技,可却正是锻炼轻功的好机会,有昆仑大九式的启发,唐逸对发力的认识日深,渐渐也摸索出些赶路奔驰的诀窍,就算不及正经轻功那般的快捷,却也比之前硬凭双腿强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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