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身为唐门长女,武功又强的很,自己怎才能相报?如今自己相助唐门在剑试上胜那崆峒,虽也算出了大力,可说将起来,却也只是报得唐门为自己伸冤之恩,与唐月的恩情并无关系。更何况自己助唐门和西盟胜了,对为自己母子伸冤也有好处,说到根底上,自己相助唐门,本也不算什么报答,不过是在互利互惠罢了。
    “互利……”
    唐逸心下一动,忽然念起行云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来:“这江湖是非难辨,伤你之人,未必不能成为朋友,助你之人也未必全是真心。与人交往,与门派交往,利之一字却在当头,如能把握,便可保性命无忧。”
    虽然行云当初与自己说的这话,倒真似应验了不少,就如自己与唐门如今确是互相利用,唐门需要自己来打击崆峒,自己则需要借助唐门之力报仇,甚至自己也确实是把握住这利字,才活到现在,可唐逸的心下却总不愿承认如此。
    “月姐和姑姑对我的情意总与这利字无关!”
    唐逸心下有些郁郁,匆匆吃过晚饭后便转身来到后院。这些日他虽忙,可仍没有停下与唐星之间的练习,唐逸知道,如今自己对唐门有用,自可借助唐门之力,得唐门的保护。可若一旦没了这利用的价值,就算唐门大度,放过自己,孤身一人在这江湖上,没有足够的武力自保那是不行的,更别提自己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这宅子的后院不大,不过因为无人,倒也足够唐逸练武。看看时辰还早,唐星还要再过半个时辰才到,唐逸便自行练起胡旋步法来。
    要说这胡旋看起来简单的很,一脚为轴绕其旋转便可,但其中的变化却也是颇多。就似步法无外乎闪展腾挪四字,但真要临敌,如何选择应用,如何随机应变,都各有章程,而这章程中的如何变化就成了各步法的区别,也是最难精通的地方。这些个章程变化,不仅需要悟性和临敌经验,更需要平日里勤练不辍。这样,与敌对战时才能信手拈来,应用随心。所以唐逸练的甚是刻苦。
    就见这院里一个少年在独自旋转,忽左忽右,旋转之时,手上亦不忘动作,或展或敛不一而足,却是在步法移动的同时,不放弃半分还击的可能。
    胡旋本是女子的舞步,轻盈柔美中不失狂放,如今落在少年的身上,轻盈柔美自是没了,狂放却是十足十!唐逸没有轻功底子,自然要扬长避短,所以这番胡旋全是用足十分气力,虽没了轻盈,可速度却也奇快!足下踏步,衣襟破空声更加浩大,倒似旋风一般,声势惊人!
    唐逸在那狂旋,就似要将心头不愉全都自身体里甩将出去,却浑然不知院墙之外的树上,正有一人紧盯着自己,口中轻道:“咦?他怎会我独创的步法?”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黑将下来,虽然城里城外仍然喧闹无比,但唐门所住的这一片宅院周围却出奇的静谧。毕竟这里是少林的产业,如今住下的更是各西盟大派,与那龙潭虎穴无异,旁人哪敢来这游荡喧哗?如此一来,便有了眼下这怪异的一幕,就看这几处宅院不大,却似有张无形的手,将那喧闹挡在了外面。
    但这世间总有不循常理之事,就在这龙潭虎穴之地,如今却多了个白色的人影。夜黑沉沉的,乌云几片,缓缓飘在空中,显的月色晦暗,而这晦暗的月色更衬出那道人影的诡异来,就似个安静的幽灵。
    唐门所住的宅院围墙外有一株巨柏,有数丈高,枝叶森森,那个白色的幽灵便悄然立于其上,借着枝叶掩去了身形,默默注视着唐逸。
    便在这时,乌云忽然移开一线,几缕月光自那云中透将出来,照在白影身上,一张雍容绝世的容颜显现,赫然是那天山剑派的濯星仙子!
    “这步法虽然不是全然照搬我那胡旋,可也绝非其他门派所有,怎么看都应是自我那胡旋中脱胎而来。”又看了半晌,濯星仙子嘴角微弯,似是兴趣愈增,再是暗道:“嗯,去了七分女子特有的轻柔,成全了十分男子的迅猛,与我那步法比起来,倒有些改头换面的意思,威力上嘛,却也不逊,有趣的很。”
    对于濯星仙子的窥视,唐逸毫不知情,只是在那苦练,此刻那心下的烦闷早便丢了去,只余下对武功进步的渴望。就如濯星所言,唐逸习得胡旋之后,并没有墨守成规的去一味模仿,更何况唐星也不是女子,这步法使将起来,轻盈方面,天生的便少上许多,唐逸轻功又差,当下干脆便舍了轻字,转练迅猛。
    说起来这也是唐逸半路习武的好处,若是换个自幼就开始练武的人,虽然根基要比唐逸深厚,但总会被自小便深刻在脑中的基础束缚住手脚,日后见到新的武功,就算学得,亦会被原有的武学习惯拖累,难以精进,更别提改善创新。
    而唐逸不然,少年因半路习武而没有被习惯影响,甚至没有人和他讲过创造改良一门武学究竟有多难。唐逸只觉得如今这迅猛的胡旋正适合自己,所以便就这么用了,至于对改良一门武功所应拥有的敬畏与担心,却是半分都欠奉。
    如此一来,才有了濯星仙子看到的这番景象,院中少年虽然在用自己创造出来的步法,可走的却是另外一条路子,效果看上去也还不差,濯星仙子怎会不感兴趣?
    看着唐逸越练精神反越是旺盛,濯星仙子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少年倒是刻苦。可我只将这门步法传给了星儿,怎地被他学了去?”
    濯星仙子借着月光再看,就见那正在狂旋的少年有些面熟,想了想,忽是一省,暗道:“原来是他!怪不得那日我总有些不得劲,原因却在他的身上。这少年身在唐门,他身侧跟着的老头定也和唐门脱不开关系,我当时中的迷药,不是与他有关,就是与那老头有关了。”
    很可能被唐逸摆了一道,但濯星仙子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反更加的兴致勃勃。就在这时,忽然金光点点,映在眼中,濯星仙子又有了发现,奇道:“咦?他那耳朵什么时候穿了金环?”不过转口又是暗道:“说将起来这金环却戴的漂亮。”
    再瞧的仔细,濯星仙子忽然轻笑道:“这少年的模样还是那般的俊俏,与大多的江湖男子不同,倒似个书生,这样的弟子若能揽在手里,带出去,可却也壮门面呢。”
    正想到这里,濯星仙子的笑容一敛,似是发现了什么,再看处,就见一条人影纵了进场,也不打招呼,手中墨般的黑色长剑直刺那少年!
    “星儿?”
    濯星仙子的眼力何等敏锐,当下便看出来人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看出唐星这一剑虽然使的又急又厉,但仍是留了情面,显然没有下杀手。
    濯星仙子见状,当下便明白过来,心里一动道:“星儿只做他那姐姐的代敌,怎地如今又给这少年喂起招来?”
    代敌的对手越多,败过的人便越多,心中破绽也便越大,日后也自然就越没有前途!濯星仙子虽不是唐门中人,可因为与唐寒的关系,这些内幕倒是知晓。也正因此,濯星很是不满,只可惜等她得知实情的时候,儿子已经二十多了,代敌做了足有十载之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唐星此前只是唐月一人的代敌,唐月一来是唐星的姐姐,二来武功也确实高的很。但如今见自己的儿子竟然又多了个对手,而且武功远不及唐月,濯星仙子哪还顾的上方才对这少年颇有好感?美目中杀机登时闪现,在那惨白的月色映衬下,分外的可怖!
    而此刻的场内。唐星纵来时,因为身在半空,唐逸的震骨传声并没有察觉到,不过因为他一直在旋转,所以眼目余光自然没有将唐星漏下,正巧这时右足踏地,唐逸当下左半边身子借力一侧,让过唐星那剑,右手随即一颗飞蝗石弹将出去!
    踏步,侧身,弹指一气呵成!
    就连濯星仙子的心下都微微一动,虽然唐逸的武功并不被她放在眼里,但以这少年的修为,面对自己儿子的“偷袭”,还能应对的这般流畅,已殊为难得!
    不过唐星似是早料到唐逸能躲过去,当下身形不变,一脚踏在地上,亦是一个胡旋,将身转过,那飞蝗石自然落了空处,而他那手中如墨却随了整个身子自然而然的横扫,直奔唐逸的腰间而去!却与唐逸方才的应对如出一辙。
    自唐星飞身而入,这两人战将起来,濯星仙子直看了半柱香的工夫,心下忽道:“星儿做了十年代敌,锋角渐平,可未想到这少年虽然也需星儿喂招,可不仅没有令星儿更钝,反似是激起了星儿的好胜之心。”
    美目中的杀机一敛,濯星仙子忽又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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