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轻叹一声,说道:“不用你去找,帮主他亲自来了。”拉着哭得似梨花带雨般的云遥的手,让出一条道来。
    余下的毒液渗入箭簇,又变成碧光荧荧,马天佑左袖真气充盈,快速掠了出去。虽然是百毒不侵,对玄王这种空前绝后的毒物,却有几分忌惮,运转全身功力,将毒液停留在掌心,不敢让其进入体内。刚出门外,便看见展仝、藤索臣、颜帅、钟英迎面而来,连一向深居简出的玄武堂堂主关礼天,亦不徐不疾地跟在后面。
    展仝看见马天佑手中碧光荧荧的袖箭,眼神微微一变,旋即以责备口吻对薛忠说道:“马教主虽然是你薛家女婿,毕竟乃一教之主,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他要来找老夫,随时可以,薛堂主怎能阻拦。莫非,你觉得他不配?又或者,你怕他抢了你这个老丈人的风头?”
    薛忠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不敢作声。展仝目光一转,对马天佑凛然说道:“马教主既为一教之主,当懂得江湖规矩,这般自恃武功高强,不容通报便闯入别人家中,与那些流氓无赖有何区别?”
    马天佑听得脸上发热,心中却是不服,举起手中袖箭,冷笑道:“若说私闯贵帮是流氓无赖,蒙着面到别人家杀人,不知又算是什么?是强盗?恶贼?”
    夏雨田见黄河帮四大堂主及护法齐聚,知道今日绝对讨不到便宜,赶紧上前对展仝拱手施礼,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他不想引起马天佑更大怒火,故意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展仝听他说完,眉头深锁,苦笑道:“看来有人要跟我黄河帮过不去,居然想出这种栽赃嫁祸的办法,幸亏老夫昨夜没有出门,否则亦难逃嫌疑了。”话锋一转,对马天佑和颜悦色说道:“发生这种事情,亦难怪马教主动怒。袖箭乃本帮最新打造的武器,给各坛坛主作防身之用,不如让老夫看看,你手中的袖箭可是本帮所造。”
    马天佑扬起左臂,露出沾在掌心上的点点白色毒液,冷然说道:“除玄王之外,天下可有白色的毒液?展帮主若是不信,叫人摸一下便知真假。”
    展仝眼神倏变,干笑道:“马教主居然能将淬在箭上的毒液迫出,功力之深,可谓空前绝后了。”眉头一皱,回首对关礼天说道:“袖箭由关堂主负责打造,总共是多少把?”
    关礼天神色凝重,略一沉吟,说道:“各坛坛主人手一把,筒中装箭六支,若非情况危急,不得随便使用。”
    展仝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多出一把?”
    关礼天垂首说道:“没有。除坛主之外,帮主、堂主及护法均没有这种袖箭,属下绝对不会记错。”
    展仝眉头锁得更深,喃喃说道:“奇怪,莫非真是帮中出了问题?”
    薛忠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红令牌,递了过去,说道:“夏洞主等人途中遇袭,在白衣蒙面人身上搜出两块朱雀堂令牌,不知是真是假。”
    颜帅白眼一翻,指着薛忠厉声说道:“薛堂主,你要栽赃于我吗?”
    藤索臣将他手指捉住,笑道:“薛堂主又没说真假,你发什么火?”
    颜帅狠狠将手指抽出,冷笑道:“这翁婿两人一唱一和,你们没有看出来吗?”
    展仝喝了声“闭嘴”,端详令牌片刻,对钟英说道:“你去把各坛坛主叫来,让他们把袖箭都带上。”见马天佑全身真气鼓荡,如临大敌,便笑道:“这件事情,展某亦是奇怪得很,非要查个清楚不可。把各坛坛主叫来,只是想知道是谁丢失或使用了袖箭。”
    钟英躬身领命,目光却瞄向薛忠,半晌不动。展仝知其心意,笑道:“此乃本座的意思,你尽管去把各坛坛主叫来便是,各位堂主绝对不会怪罪。”
    少顷,各坛坛主陆续到来,展仝手上拿着两块火红令牌,目光如电,对朱雀堂鬼坛及翼坛坛主沉声说道:“这个杜三和山渝,可是你们坛下弟子?”
    两位坛主接过令牌,反复观看,鬼坛坛主脸上露出惊讶神色,说道:“的确是本坛的令牌,但杜三这个人,已在澶州战役中死于契丹人之手。”翼坛坛主亦奇怪地说道:“不错,山渝亦在澶州之役中身亡,死人怎会复生?”
    展仝收回令牌,对简伤说道:“简坛主,他们所说是否属实?”
    简伤微一欠身,说道:“澶州一役,黄河帮死伤甚众,若小人没有记错,杜三和山渝的确是死在契丹人手上,他们的令牌,最后亦没有找到。”自身上取出一本名册,找到杜三和山渝的名字,递给了展仝。
    上面记载着杜三和山渝的出生年月、师从何派及何时加入黄河帮等事迹,甚为详尽,在澶州战死、身上所带令牌不知所踪那一栏,墨迹陈旧,看来不似最近添上。展仝只看了一眼,便露出了笑容,将名册递给马天佑,说道:“这本名册除了老夫之外,任何人不得查看,但为了让马教主放心,只好破例一次。”
    马天佑看着册中陈旧的墨迹,说道:“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栽赃,想挑起黄河帮与应天教之间的纷争?”
    关礼天已将各坛坛主身上的袖箭检查完毕,朗声说道:“袖箭均在,一支不少。”
    展仝舒了口气,笑道:“我早已说过,此事绝非本帮所为。”
    马天佑心中狐疑不定,冷笑一声,说道:“我手中拿着一支如假包换的玄王毒箭,你却说一支不少,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展仝一怔,觉得事情委实离奇,沉思片刻,突然呵呵笑道:“澶州一役,不少玄王毒箭埋入雪中,无法收回,对方既然能够用令牌冒充死人名义,为何不会用雪地中的毒箭改造成袖箭模样,嫁祸给黄河帮?”见马天佑敌意减退,已有几分相信,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两国之争虽然结束,但契丹人对应天教及黄河帮的畏惧,却不会消失。他们若想再度入侵中原,必定要先除去这两个眼中钉,这次的杀人事件,说不定便是由契丹人一手策划。”他本想拍拍马天佑肩膀,以示友好,但一眼看见他掌心上游动的白色毒液,登时吓得将手缩了回去。
    云遥见马天佑眼中怒火平息,便抚掌笑道:“真相已经大白,应天教与黄河帮应该同仇敌忾,将杀人凶手找出来,为胡庄主报仇。”她最担心的,便是马天佑以后不来找她,如今见事情解决,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岂料她话音方落,便听得颜帅冷冷说道:“袖箭虽然一支不少,但人似乎少了一个。”
    展仝虽然恼恨他节外生枝,但亦起了好奇之心,环顾四周,问道:“少了谁?”
    颜帅嘿嘿一笑,说道:“青龙堂下亢坛坛主殷千里,为何没有出现?”
    展仝放眼看时,果然不见殷千里,心中更觉奇怪,向薛忠问道:“殷坛主在哪里?”
    薛忠目光转向吴俊辉,沉声说道:“帮主召集各坛坛主,为何唯独不见殷坛主?”
    吴俊辉额渗冷汗,躬身说道:“殷坛主三日前奉帮主之命到龙门客栈办事,至今未回。”
    此言一出,展仝、薛忠脸色倏变,马天佑身上杀气又起,夏雨田、武尚文、廖青云亦是如临大敌,尤其是云遥,花容又再失色,只希望听到一个很好的借口。众人正自面面相觑,却听得钟英低声嘀咕道:“奇怪,我根本没有看见殷坛主。”
    马天佑倏地退开一步,冷笑道:“原来三日前已作好安排,难怪如此周密。”
    云遥脸色苍白,颤声说道:“你是说……我去找你……亦是一个阴谋?”
    马天佑怒火攻心,冷哼了一声,说道:“把我引开,派人下手,途中伏击,诸如此类,莫非只是巧合?”
    云遥怔怔地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最心爱的人居然这样对自己说话,怔了片刻,突然狠命跺脚,哭泣着跑回家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展仝舒展的眉头又再深锁,对关礼天说道:“殷坛主身上可有袖箭?”
    关礼天为人稳重,处变不惊,此刻额上亦渗出了冷汗,说道:“当日以坛主人数打造袖箭,殷坛主五日前自外面回来,便到我这里领了一把。属下方才只顾检查各位坛主身上袖箭有没有丢失,却不知,竟少了一人。”
    马天佑眼中怒火滚动,厉声说道:“听闻黄河帮除四大堂主之外,武功最高之人,便是这位不在场的殷坛主,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何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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