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峰上风雪怒吼,星月无光。而于三千里外的澶州,却是繁星满天,光风霁月。自马天佑走后,又连续下了两场大雪,除天门阵之外,皆是白茫茫一片,连一棵树的影子都看不到。在大雪围困之中,天门阵偃旗息鼓,除了狂刀每日在城外叫骂,扬言要与南宫宇及马天佑决一胜负之外,不见契丹发一兵一卒攻城。
    其实他们摆下天门阵,本不准备攻城,况且赤术子已然身亡,即便澶州城门大开,在黄河帮见血封喉的毒箭及数千数武林豪杰的阻挡下,谁敢冲进去?宋朝的禁守军及地方厢军加起来至少有百万之众,若非凭借赤术子摆下天门阵,契丹的三十万大军南征,只不过是以卵击石。
    天门阵绝不能破,破则有亡国之忧。肖挞凛身经百战,自然深明此理,在这段时间里,他已将天门阵阵法变化研究得烂熟于胸,即便没有了赤术子,亦可指挥自如。但他亦知中原武林奇人辈出,马天佑便是其中一个,屡遭劫难,仍是不死之身,长久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出破阵的办法?
    中原武林坚守不出,肖挞凛只有另想它法。连日的大雪,为他带来了机会。黄河已开始结冰,再过得半个月时间,待冰厚连片,覆盖河面,他便可以率领三十万大军,轻易踏冰跨过黄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东京城外摆下天门阵,在援兵无法抵达的情况下,迫使宋朝皇帝献城投降。
    正当他打响如意算盘之时,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宋真宗已被寇准说服,准备御驾亲征,率领十万禁卫军,在澶州与契丹决一死战。
    这个消息不谛于当头一棒,把肖挞凛击得眼冒金星。皇帝亲征,宋朝将士及数千武林豪杰必然士气高涨,到其时,两军对峙,契丹虽有坚不可摧的天门阵,但后方粮草被切断,不能持久。若宋军坚守不出,契丹又惧怕黄河帮的毒箭,不敢攻城,天门阵便成死阵一个,无用武之地。更何况这次出动三十万大军,国中空虚,南京随时有可能被杨延昭攻陷,怎不令人担忧?
    黄河尚未完全结冰,要在一夜之间造船渡河,绝无可能。即便有办法渡河,东京已开始倾城而出,在途中相遇,必有一番激烈厮杀,澶州将士及数千武林豪杰自后夹攻,北方各州军马没有天门阵的阻隔,亦会闻讯蜂拥而来,契丹三十万大军,岂不尽成瓮中之鳖?
    大雪纷扬,至这日黄昏终于停止。夜幕降临,星月便迫不及待地冒出头来,为大地撒下一片清辉。浣儿抬头看着天上那一弯皎洁月儿,幽幽说道:“马大哥离开澶州已快半个月,为何还不见回来?”
    云遥嫣然一笑,说道:“少女峰离此有三千里之遥,来回至少要二十余日,姐姐莫非想他了?”
    浣儿轻轻摇头,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晶莹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幽幽说道:“自与他认识以来,从未试过分开如此之久,叫我如何不想他,不为他担心?”
    云遥心中一酸,忖道:“我比你惨多了,与他相识相爱,却是聚少离多,如今虽成夫妻,亦是身不由已,有名无实,怎比得你可以一心与他终生厮守?”
    想起谷如空与商玲珑去世不久,浣儿仍在悲痛之中,不忍拂她意,便好言劝道:“马大哥武功高强,为取轩辕剑一路奔波,虽然辛苦,却不会有甚么意外,除非……?
    言犹未尽,忽见浣儿哎呀惊呼一声,摇摇欲坠。心中一惊,急忙将她扶住,轻揉心口,问道:“姐姐怎么啦?”
    浣儿星眸圆睁,眼中尽是惊恐,指着城下颤声说道:“他……他来了?”
    声音颤抖,如见魑魅,云遥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但见冰天雪地之中,一人身穿白袍,雪须银发,骑在白马上,宛若波光中的一朵浪花,正手执雪白拂尘,对着澶州城头指指点点,心中不禁生出寒意,强自镇定说道:“是的,他来了,有我在此,姐姐不必害怕?”
    浣儿凄然一笑,说道:“赤术子杀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但天下间有谁能杀得了他?”
    武尚文在一旁接口说道:“我来帮你杀了他。”弯弓搭箭,对准赤术子心口嗖的一箭射去。
    他虽然臂力奇大,箭法无双,毕竟离得太远,那箭至赤术子身前,已是强弩之末,肖观音奴伸戟一拔,铛一声将箭拨落,纵声大笑,说道:“中原武林,均是贪生怕死之辈,有种的出城一战,只会躲在上面施放冷箭,算什么英雄?”
    武尚文大怒,挽了长弓方待走下城头,却被钟英一把扯住衣袖,沉声说道:“切勿鲁莽,待马教主取来轩辕剑,再冲入天门阵,击倒大旗,杀了赤术子为谷大侠报仇便是。”
    云遥见浣儿娇躯颤抖,脸色惨白,心中不禁疼惜,握着她的柔荑,柔声说道:“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浣儿目光迷离,嗯了一声,顺从地跟着她回了房间。方在桌旁坐下,却见云遥取来一瓶酒,笑嘻嘻地说道:“天气寒冷,姐姐陪我喝几杯,如何?”
    浣儿一怔,说道:“遥儿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但自马大哥走后,钟盟主再三明令不许饮酒,如今我们违反规定,似乎有些不妥,我看还是算了吧。”
    云遥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喝了,笑道:“我们在房中喝酒,盟主怎会知道?”
    浣儿拗她不过,只好亦端起喝了一杯,说道:“方才说起马大哥取剑之事,妹妹似乎尚有其他担忧,能否说来一听?”
    云遥点了点头,说道:“听轩辕派掌门姜飞灵说,数千年来,轩辕剑从未出鞘,一出鞘便要吸血,我担心的正是马大哥能否拔出轩辕剑,以及拔出之后如何控制?”
    浣儿眼神现出惶恐,连饮两杯酒,方稳住心神,颤声问道:“若是拔不出剑,会有什么事发生?”
    云遥勉强一笑,说道:“非说不可吗?”
    浣儿用力点头,说道:“但说无妨。”
    云遥轻叹一声,说道:“以马大哥的性格,身负重任,若无法拔出轩辕剑,必然不肯罢休,到其时,触怒修炼了数千年的巨蛇,你说后果会是如何?”
    “葬身蛇腹。”浣儿眼神突然恢复平静,淡淡说了一句,仿似那本是意料中事。
    云遥却已跳了起来,一脸愕然地看着她,颤声说道:“难道你不担心?”
    浣儿凄然一笑,说道:“巨蛇既是神物,马大哥葬身蛇腹,亦算是天意注定。”看了一眼云遥,幽幽地说道:“你知道我方才为何激动得险此晕过去吗?”
    云遥瞪大了眼睛,好生奇怪,暗忖这个纯洁得一塌糊涂的姐姐,怎么突然间卖起了关子,而且是连她这个聪明绝顶的人亦猜不出的关子。怔了半晌,说道:“姐姐看见仇人,自然会心情激动。”
    浣儿点了点头,说道:“赤术子杀我父母,看见他自然会心情激动,但我心中的恐惧,却是源自于他那惊世骇俗的武功。当他出现那一刻,我眼中突然看见滔天血浪,那不是我父母的血,而是马大哥身上的血。”
    说到后面,她已站了起来,花容失色,颤抖不已。云遥眼中仿似亦已看见马天佑满身鲜血倒在雪地中,强行摄住心神,说道:“姐姐的意思是说,即便马大哥取得了轩辕剑,亦未必能破天门阵,更不是赤术子对手?”
    浣儿凄然说道:“与其死在赤术子手上,不如葬身蛇腹,我已失去父母,不想再眼睁睁看着马大哥死在天门阵中。”
    这一点云遥倒是没有想到,与数千武林豪杰一样,以为马天佑取来轩辕剑,便是大功告成,却忽略了天门阵的无穷变化及赤术子那惊世骇俗的武功,即便有神器在手,敌不过赤术子及肖挞凛,又如何能够闯入玉皇殿击倒大旗?
    怔了半晌,方待出言安慰,却见房门蓬的一声被人撞开,莲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兴奋地说道:“我看见明秀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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