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绝,突听上面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有人重重摔倒在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看个究竟。展仝神情自若,微微一笑说道:“所谓一物降一物,肖挞凛号称契丹第一猛将,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遇上熙阳、天鸿两位道长,即便拥有金钢不坏之躯,亦要非败不可了。”
    果然不出展仝所料,跌倒之人正是肖挞凛。一掠上第七层铁塔,便看见地上盘膝坐着两个道人,一人面容瘦削,须发花白,年纪应在六十开外;另一人面色红润,体格健壮,双目炯炯有神,须发虽不见发白,看起来年纪亦有五十左右。怕他们又出诡计,当即先下手为强,身形前窜,双足齐飞,分踢两人。
    第七层空间更为狭窄,方圆不过一丈,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拳头般大小气眼,月光透射,使室内显得甚为光亮。眼见足尖将近身前,两位道人忽然似旋风般转动,各自调换了位置,仍是盘膝而坐。肖挞凛只觉双脚同时被人轻轻一拨,重心顿失,咚一声四脚朝天跌在地上,刚好躺在两个道人中间。
    身为契丹第一猛将,身经百战,从未试过摔得如此狼狈,心头狂怒,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余势不减,身形旋即俯下,伸出似刀般双掌,向左右两道人面门拍去。那两个道人微微一笑,各自伸出一掌,抵住似泰山压顶般拍来的手掌。
    肖挞凛恼羞成怒,逃命心切,借跃起俯下之势,双掌用足十二分力道,不谛便是两座小泰山。即便是展仝与妙雨师太,面对如此凛冽攻势,亦不敢硬碰硬去接。两位道人盘膝坐于地上,漫不经心举掌相迎,岂不是自寻死路?
    四掌相对,肖挞凛心中大喜,暗忖此番得矣。忽觉双掌如入淤泥,竟然无处着力,心中一惊,再度发力,想以镔铁神功将对方经脉震断。忽觉掌下淤泥旋动,将他的发出的功力悉数吸入其中,正自惊疑,两位道人坐着忽然各自向两旁滑开一尺,同时快速将上扬的手臂收回至身前。
    两股迅疾无比的牵力自掌心处传来,肖挞凛始料不及,前俯的身躯即时下沉。方待稳住身形,掌背被两个道人翻掌轻轻一拍,下沉之势更急,蓬一声似王八般趴在地上。这一怒更甚,就地一滚,身形半跪而起,向右边白发道人一连击出三拳。
    那道人身形后滑,避过拳锋,等背心贴墙,忽然立起,单掌稽礼,微笑说道:“肖大王行如此大礼,折煞贫道了。”
    肖挞凛连吃两个大亏,只觉脸上无光,忖道:“一时取胜心切,被这两个牛鼻子老道用卸字诀化去功力,连栽两个跟斗,若是传了出去,肯定被中原武林耻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再走。”见塔室狭窄,暗忖展仝等人追来,亦难以一拥而上,便将身形倒撞,其间变拳为掌,使一招“黄龙摆尾”,向身后较为年轻的道人反切而去。
    较年轻道人身形微转,手掌轻摇,仍是用卸字诀将肖挞凛的攻势化去。白发道人却趁机身形前欺,照着肖挞凛心口轻轻柔柔拍出一掌。
    直至此时,肖挞凛仍无法探出面前两个道人功力的深浅,见掌风柔和,亦不敢小觑,使了招“美人照镜”,以
    右手掌背挡住,旋即翻掌,反切对方手腕。
    白发道人手腕轻旋,化开肖挞凛掌上力道,足下滑动,身形移过一侧。两个道人此守彼攻,身形不断移动,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始终保持夹攻之势。
    三人似走马灯般在塔室中转动,肖挞凛每次出招,均被对方以卸字诀将功力化开,过了一柱香功夫,眼中流泪已止,心中却渐觉烦躁。而更令他吃惊的是,每次全力出招,白发道人只是轻巧一带,不但将功力化去,同时撞回一股力道,其刚猛迅疾,与镔铁神功如出一辙。
    两位道人气定神闲,游走之中伺机出招,较年轻者突然说道:“熙阳师兄功力深厚,这一手‘还虚掌法’练得炉火纯青,当真教人羡慕。”
    被称作熙阳师兄者笑道:“天鸿师弟慧根天生,才学了三个月时间便有如此造诣,实为难得。”
    这两师兄弟谈笑自若,仿似闲庭信步,哪里象是在与人作生死之战?肖挞凛闻言心中一凛,忖道:“原来他们早有预谋,故意让吴俊辉使出纯阳剑法,引我上钩。”心念一转,复又忖道:“三个月前我尚在南京,他们如何知道我要进入中原,并且来金顶观看武林大赛?”心中大惑不解,开口说道:“两位处心积虑,练那什么劳什么子还虚掌法,只是为了对付肖某人吗?”
    那熙阳师兄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当年吕祖有先见之明,知道日后若是有人练了纯阳诀,必定天下无敌,故此又创了一套还虚掌法,专门用来克制纯阳神功。”
    肖挞凛哈哈狂笑,说道:“废话,你说克制便能克制吗?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们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在武林大赛上出现?”
    那熙阳师兄脚步不停,淡淡说道:“能否克制,试过便知。阁下身为契丹兰陵郡王,位高权重,委身前来偷看武林大赛,自然不会有人猜到。只是纯阳诀五十年前被人盗走,为防修练者为非作歹,便借武林大赛之机,以纯阳剑法引出当年偷盗纯阳诀之人或其传人,想不到却把赫赫有名的肖大王引了出来。贫道乃纯阳宫第七代守护人,道号熙阳子,你身后那位天鸿道长,乃新峨眉观掌门,为了这本纯阳诀,苦练了三个月的还虚掌法。如今肖大王已无路可逃,趁早交出纯阳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肖挞凛心中冷笑,眼珠一转,问道:“除了纯阳诀,便没有其他武功可以练成天遁剑法吗?”
    熙阳子笑道:“世上除了吕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练成天遁剑法。妙雨师太说只要将纯阳诀结合纯阳剑法,便能练成天遁剑法,不过是为了引尊驾现身。”
    肖挞凛心中有些失望,双掌前后左右翻飞,突又哈哈笑道:“你们即便杀了本王,亦得不到纯阳诀,因为它根本不在我身上。”
    熙阳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早已练得滚瓜烂熟,自然不会带在身上,只要把你拿下,堂堂一个契丹猛将,交换一本纯阳诀应该不成问题吧。”
    肖挞凛又再大笑,说道:“世人皆知,镔铁神功天下无敌,中原武林为了它不惜自相残杀,与它相比,任何武功不值一提,你觉得我还会去偷什么狗屁纯阳诀吗?”
    当年谷如空自肖挞凛手上夺得镔铁神功,最后却被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围攻,以致教毁人亡,这段往事,人尽皆知。如今熙阳子听肖挞凛提起,不禁黯然伤神,默默无语。
    突听天鸿道人冷冷说道:“你口出狂言,蔑视纯阳诀,我问你,申万田是你什么人?”
    肖挞凛知道他功力不如熙阳子,心中并不畏惧,连击数掌,将他迫他四处游走,不屑一顾的说道:“纯阳诀在本王心中确实狗屁不如,申万田是你们纯阳宫的盗贼,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熙阳子轻叹一声,说道:“如此说来,肖大王真的没有学过纯阳诀了。”
    天鸿道人被肖挞凛迫得团团乱转,有时卸力不及,五脏六腑翻转,极为难受,心中来气,说道:“此人凶残成性,潜入中原挑拨离间,杀我武林人士,须留他不得,此时送上门来,正好为我大宋除去祸患。”
    熙阳子点头说道:“所言极是,他与大宋为敌,又屡次杀我武林中人,不管有没有学过纯阳诀,今日亦不能让他离开此地。”
    肖挞凛沉哼一声,身形蓦然停止不动,垂手而立,全身空门大开,冷冷说道:“留得住吗?”
    他这一举动,当真是出人意料。熙阳子与天鸿道人仍在绕走,却不知该不该向他出手。
    肖挞凛冷眼旁观,身形忽然一晃,截住天鸿道人去路,伸拳向他心口击去。
    天鸿道人见他出手,心中反而欢喜,身形侧移,以右掌搭住击来拳头,旋即转腕,想将拳头上的力道卸去。岂料一搭之下,对方拳上竟然丝毫没有力道,正暗叫不妙,眼前一花,肖挞凛已轻易将拳头抽出,在他后心重重击了一掌。
    熙阳子见鲜血自天鸿道人口中狂喷而出,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住。肖挞凛趁此机会双掌齐推,蓬一声将塔门震开,阔步走出外廊,纵身一跃,似蝙蝠般在清朗的月色中向山下飞去。
    展仝听到巨响,情知不妙,掠至上面,见天鸿道人满身鲜血倒在熙阳子怀中,不禁顿足说道:“展某一时大意,竟然令天鸿道长受伤,我一定要杀了肖挞凛那个狗贼。”言毕便要走出塔门去追。熙阳子摇了摇头,苦笑道:“展帮主不要追了,此人武功之高,世间罕见,贫道亦高估了自己武功,以为和天鸿师弟联手,凭还虚掌法能将他制服,岂料他聪明绝顶,居然看出我们所使的掌法是借力打力,出其不意伤了天鸿师弟。如今看来,便是合我们众人之手,亦未必能将他降伏。”
    话音方落,只听另一把声音传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本王会在战场上等你们。”声音随月光自塔门及四个气眼飘入,令人分不清来自东南西北,亦不知远近,正是肖挞凛以传音入密功夫,将声音传入塔中。
    众人神色黯然。妙雨师太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道长所言非虚,此人武功之高,确实超乎想象。唯今之计,便是先替天鸿道长疗伤。”
    熙阳子摇了摇头,惨然说道:“不用了,师弟全身经脉已被震断,纵是华陀再世,亦回天无术。本想与他一道将纯阳诀寻回,如今没有见到纯阳诀,他却舍我而去。”
    展仝铁拳捏碎,恨恨说道:“契丹贼子狡猾多变,不可信他一面之辞,镔铁神功是否与纯阳诀同出一门,待武林大赛结束,留下马天佐,真相便会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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