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历四十八年,四月二十日清晨。
    杨天与兄弟们早早的吃完早饭,用青布包着兵器,出了村口不远,就是官道。
    “大哥,半个时辰就到县城了。”
    “唔。”
    杨天看着这所谓的官道,就是一条能并排五六人的土路,土路两侧有两条快要跟路面齐平的排水沟,路面上也有坑坑洼洼,不过相对来说,比山间小道平坦。
    路上行人比较多,杨天他们边走边看,路边的庄稼没有杨天前世家乡那么茂盛齐整,杨天估算着,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割麦子了。
    越往前走,行人的来路也是多种多样,有穿打满补丁的灰布袍,有穿风尘仆仆的劲装短打,也有个别的,一看就是富家少爷,身着绸缎长衫,旁边跟着两三个皂帽家丁。
    远远的看见城墙了,杨天不由得激动起来,虽然前杨天记忆里去过县城几次,不过杨天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代真正的城墙。
    “咦,这路边是些什么人?”
    杨天一路走来,虽然看到不少贫苦人家,不过还没见过这种,衣不蔽体,浑身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三四个,有男有女,个个瘦的皮包骨头。
    “哦,”任贤打眼一看,满不在乎的说:“大哥,这些是辽人,逃难来的。”
    “为何?”
    “因为那个什么来着,听我爹说过,对,后金。”
    “你说什么!”杨天失态的抓着任贤的衣领,面色涨红的看着他。
    “大哥,为何如此。”旁边众兄弟被吓着了,第一次见杨天这么激动。
    任贤也被吓着了,自从跟杨天结拜,慢慢的,他对这个结拜大哥越来越崇拜,私下里,他们兄弟常说,大哥即有关二爷的仁义勇武,又有诸葛亮的妙计无双。
    “大…大哥,我没说什么啊。”任贤结巴了。
    杨天闭上眼睛,强吸一口气,松开抓着衣领的手,顺势替任贤捋捋衣服上的褶子,强笑道:“老四,大哥失态了,这个后金首领叫什么?”
    任贤跟马学风他们面面相觑,“这个真不清楚,大哥,我只是在家父跟马叔父闲聊的时候,听过几句。”
    杨天转身,跑到刚才路过那路边的男女,看着这些人,他尽量和善的问道:“几位,我想打听个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
    那三个男女紧盯着杨天手里的碎银子,领头的,小心的看了一眼杨天,畏缩着道:“大爷,要…要问什么,大爷要是需要仆人,我们什么苦都能吃,只要给我们口饭吃就行。”
    “我不需要仆人,”不理对方失望的眼神,杨天和气的询问那个带头的,“你们都是辽人?”
    “是,是。”
    “为什么来此?”
    “还能为什么,女真狗打过来了,不想死,只能逃,自从李大老爷故去之后,那些女真狗越发猖狂,去年打到我们家乡铁岭苇子沟,守备军队溃逃,我们只好逃难,好不容易跨海来到山东。”
    杨天听到这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语气打着哆嗦,犹自怀有一线希望,道:“那后金的头领叫什么?”
    带头的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头领,叫奴儿哈赤!”
    轰!仿佛有一记晴天霹雳击中杨天头顶,早已经赶过来的兄弟们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哥,“大哥,你怎么了?不就个什么后金么。”
    杨天脑子里嗡嗡作响,努尔哈赤,清朝,难道大明这就要亡了?不对,现在是万历年间,难道万历就是崇祯的爹?杨天想到前世看孝庄秘史等几部清廷剧,崇祯当皇帝好像活了有十几年,今年是万历四十八年,万历已经老了,难不成我就只有这不到二十年可活?
    二十年,对,二十年能做很多事,杨天慢慢从崩溃的边缘走出来,老子在这有女人,老子这辈子要保护好她,以后老子的孩子也要快快乐乐的成长,草,拼了。
    “我没事。”杨天强自撑起身子,把碎银子递给对方,转身往县城走去,既然来了,就拼吧,反正都死了一次了。
    四个兄弟急忙跟上去,担心的看着他们大哥。
    “我真没事,刚才想起些事情,呵呵。”杨天宽慰着兄弟们,揽过任贤的肩膀,“老四,到了县城,中午大哥在学风家饭馆请你父亲和阿宝的父亲吃酒,你务必要请到,能做到么。”
    “大哥,放心吧,兄弟一定把我爹和马叔父请来。”
    “好。”
    说话间,到了县城南城门门口,杨天心中有事,大略看过,与电视上演的不一样,整面都是土墙,少许包砖,有五六米高,城门口两个守兵瘦兮兮的,懒洋洋的,一身补丁袍服,要不是旁边有两杆破长枪,杨天还以为是乞丐。
    通过有四五米的护城河,其中一个守兵刚要伸手问杨天要城门钱,任贤从后面闪出来,一脚把那守兵跺翻,“瞎了你的狗眼,敢跟我大哥要钱。”
    马学风也上前跺了几脚,“你他娘的,看不见后面你这几个大爷啊?”
    这时,城门洞里跑出来个穿着稍微光鲜点的守兵,还没到近前就点头哈腰,“哎吆,是任爷和两位马爷啊,韩老三眼拙,冲撞了几位爷,请几位爷多包涵。”
    杨天看不下去了,“住手。”
    马学风跟任贤收手,“哼!我大哥宅心仁厚,还不谢谢我大哥?”
    杨天无语,自己这俩兄弟,还真没看出来,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真他奶奶的嚣张啊,打了人,还得叫人赔礼道歉。
    那韩老三没受多大伤,任贤两人还是有数的,麻利儿的跪倒在杨天跟前,“这位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老把小的当个屁,放过小的这一回吧。”说完,砰砰作响。
    “好了,起来吧。”杨天温言让他起身,掏出块五钱左右的碎银子,“拿去吃酒。”
    韩老三迟疑的看着杨天,不敢伸手去接,任贤在旁边呼喝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还不谢谢我大哥。”这才拜谢接过。
    “走吧,进城。”
    杨天这时候,心绪稳定多了,走进县城,沿着南北大道,大道是用大块的青石板铺成,间有碎石,可并排他们五人行走还富余。“人不少哎,还挺热闹。”
    虽然跟现代没法比,不过街道上,两边各式店铺门前,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杨天五人走在路上,很是扎眼,除了马宝,他们都在一米八左右,又有个一米八五的张大牛,这年头,能长到一米七三四就算昂扬男子,他们这个子真不多见,再加上,众人看到他们身上的长布包袱,纷纷闪避。
    杨天和大牛看的眼花缭乱,叫卖各式小吃的小摊贩来来往往,走过一段,前方不远还有一群人围着看杂耍的。
    杨天心中感叹,这县城都这么热闹,那些大城市,不知更得繁华成什么样。
    “吆,这不是任杆子和马胖子吗,哦,还有马秦客啊,对了,兄弟们,马秦客是谁来着?”
    走着走着,杨天一行人对面来了一群穿着云靴,身穿绸缎的四个公子哥,身旁还有八个下人。
    其中一张马脸的公子哥首先说完,旁边那个接口道:“马秦客啊,这可是个大奸臣,勾结皇后淫乱宫廷,不是个好东西。”
    哈哈哈!一群人在那嚣张的笑着。
    马宝看到他们,畏缩的往后退了几步,“阿宝,你要退哪里啊?”张大牛大手抵住他后背,温和的说道。
    “这,这是群恶人。”
    任贤附耳低声道:“大哥,那个马脸是吏房刘老书的小儿子刘威,剩下的都是他的跟班,从小和我们不对付,见了就打。”
    “唔,打了他们没事吧?”杨天小声回道。
    “没事大哥,只要不伤筋动骨,都不会找自家大人。”
    “哦,这样啊,那…打吧。”说完,杨天背着刀,空着手几步跑到对方身前,照着那马脸就是一脚踹到他肚子上。
    那马脸刘威奇怪了,以前见着对方,没两句就能挑拨的马学风大骂,这回马学风虽然脸上有怒意,却没出声,正在那有点发愣呢,对方其中一人突然朝他们跑来,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已经挨了一脚,咚!来了个滚地葫芦。
    杨天踹了一脚,对方还在愣神,他又是一拳,打在旁边那公子哥的鼻头上。
    “哎吆,疼死小爷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那些家丁还在愣神,闻言顾不得去看看自家主子怎么样了,先上去揍这小子一顿再说,娘的,敢打我家少爷。
    “哈哈,大哥打的好,我来了。”
    除了马宝,马学风张大牛任贤把包袱递给马宝抱着,三人上前,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狠揍。
    “哎吆!任杆子,你轻点,哎吆,你还打。”
    “马秦客,不,马哥,咱轻点中不,我还要这张脸晚上会小桃红呢,哎吆,别打,我这张俊脸噢。”
    “哈哈,痛快。”马学风和任贤看着趴在地上连连求饶的这些老对手,心情真是愉快,第一次这么痛快的揍人。
    “快走,还傻笑着干什么。”杨天一拉他俩,喊着马宝,五人连忙挤出看热闹的人群。
    “狗日的任杆子,哎吆,你们等着,老子跟你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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