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老大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劫了一批那马财主家的银子,对方听到了些风声,非但没敢报复,反而听说县城里的两个铺子最近关门,有要出手不做的意思。
    “哼!三弟和老九的死,绝对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什么蒋家的未来正妻,老子才不怕。”
    赵老大单名一个德字,名字有德,其人却一点也不德。
    他今年三十有九,二十出头的年纪带着小他两岁的二弟出去闯荡,因缘曾在当时的凤阳守备太监座下标营做过什长(十人小队长),后来与顶头上司队长起了冲突,醉酒后失手杀了队长,于是连夜带着他二弟和手下六个愿意跟着他的弟兄偷偷逃出了凤阳。
    回到家乡后,发现自己在标营那几年学的武艺在潍县很是吃得开,于是开始厮杀打拼,渐渐的与县城衙门吏房刘老书拉上关系,替他做了几件见不得人的勾当,又与曹家庄曹老太爷那边求来了赵家沟附近二十个村的盐销权,日子越发红火。
    去年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个还算标致的女娃子,送给刘老书当小,没想到刘老书非常宠着她。
    这女娃子也不埋怨他,反而很感激他,处处在刘老书面前替赵老大说好话,毕竟穷苦出身的人,能到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的大老爷家里当小,那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赵家现在在赵家沟绝对头一份,连大保长都得看他们脸色,家里起了白墙黑瓦的大房子,虽然是一进的,不过已经算是村里的头面人家了。
    一想到接手马家那两个铺子和高利贷生意,赵德心头一阵火热,不由得得意的笑了几声。
    “爹,你在笑什么呢?”一道稚嫩的童音从正屋门口传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蹦跳着走了进来。
    赵德横肉丛生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神色,“乖闺女,来,到爹身边来。”
    赵家七兄弟加上赵德那六个手下,就他在前几年成了亲,其他兄弟浪荡惯了,过着大手大脚有钱就花的日子,赵老二说过,“哥,有你给咱们赵家传宗接代就行了。”
    找了个邻村的老实巴交的闺女,第一胎是个女儿,去年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赵德抱起走到他身边的闺女,夹起一块羊肉片子,溺爱的看着她,“来,好闺女,吃。”
    闺女刚刚张嘴吞下,从大门口传来响亮的拍门声。
    “赵…赵老大,不好了,二爷出事了。”
    声音也惊动了旁边西屋的几个汉子,赵德把闺女放下,“乖,去东屋找娘玩去。”
    他闺女听话的去了东屋,赵德走出正屋门口,旁边他四弟拿着火把带着几人已经穿戴好出来了,沉声道:“老四,去开门。”
    赵老四手提朴刀,和两个汉子戒备的走到还在不停叫门的大门旁,“谁?”
    “是俺,赵老大,赵器。”
    赵老四看着他大哥,赵德挥挥手,“开门让他进来。”
    吱呀!
    赵大保长看着开了的大门,看到正屋门口立着的赵老大,还有院里或远或近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众汉子,畏缩的缩了下脖子,旋即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咬咬牙,身形磕绊的冲了进去。
    “赵…赵老大,不好了,二爷他们出事了。”
    “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咽了几口唾沫,赵保长声音有点哆嗦的说:“俺家那不争气的婆娘前几天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说好今天回来,俺本打算今天下午去接她和孩子,没想到走到半路上,碰到赵二爷和另外两个爷浑身是血在路上,几人搀扶着走的老慢了,二爷看见…看见小的,就让小的赶紧回去给他带个话,让大爷您赶紧去接着他们。”
    好不容易说完,赵德面色阴沉的问道:“就老二他们三个?”
    “就三个。”
    赵德闭目沉思,昨天去了六个,今天回来三个,八成是和柳子堡上的人起了冲突,那边龙蛇混杂,几天就出条人命。
    “老四,叫兄弟们都带上家伙,咱们走。”
    赵德在内的五人很快整装完毕,一水的朴刀,赵德一推赵保长,“头前带路,老四,别带这么多火把,太扎眼,带两根,兄弟们,我们走。”
    “哎,俺,俺带路。”赵保长脚步有点凌乱的头前带路,赵德也不以为意,以为他见了血,心中害怕。
    一共六人,走在村里的动静惹得有狗的人家汪汪汪乱叫,有胆大的偷偷从墙上探头往外看。
    “是赵家那几个混不吝,赵老大也在,娘耶,怎么杀气腾腾的。”
    院墙里有人偷偷议论几句,赶紧关紧门窗,这些亡命徒的勾当可不能乱看。
    六人走出村口后,沿着小路往南走去,走出不远,后面悄悄跟上两个蒙面黑影,是杨天和柳雄。
    今天是月中,清亮的月光洒在黑黝黝的大地上,给夜晚添了几许亮色,好一个静谧无风的夜晚。
    柳雄扯着杨天又往后撤了撤,与前面若隐若现的目标保持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小天,记住,这种月色下,尽量别靠太近,晚上都看不清,难免有响动,靠太近,这么明亮的晚上容易被发现。”
    杨天同样小声回着:“师父,受教了。”这就是一个老江湖的经验,注意细节。
    遥遥的跟着目标,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远远听见对方在喊话,柳雄扯扯徒弟,沉声道:“快,他们要跟大牛他们碰头了。”
    两人尽量悄悄的加快脚步,边走边从怀里掏出几个火折子,刀跟长枪都背在后面,两人手中一共拿着四个火把。
    赵德六人走着走着,远远的,借着月色看见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是大哥么?”
    赵德示意众人停下,高声道:“是我,赵顺,是你吗。”
    “大,大哥…”对面远处的声音时断时续。
    “大哥,看来二哥他们受的伤不轻啊,咱们快过去。”赵老四在旁边着急的道着。
    “不急,”赵德下意识摩挲着刀柄,“兄弟们,准备好,老四,你领着老五老十一在前面,老七,跟我在后面,不用着急走,对面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赵保长,走前面。”
    几人照着老大的吩咐摆好阵势,赵老四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二哥他们都伤的没力气喊了,这么小心干什么。
    “好…好。”赵保长应了一声,带路走在最前面,后面赵老四在中,旁边老五老十一举着带来的两根火把,再后面五六米处,赵德跟七弟走在后面,众人都提刀在手。
    杨天和柳雄两人已经摸到离赵德有二十来米的距离,两人相互就着火折子,点燃火把,把火把挡在身后悄悄往前摸。
    赵德等人集中注意力,搭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赵老二他们。
    渐渐的,双方相距有差不多十步的距离了,赵老四心急他二哥,“二哥,你没事吧?”说完,就要往前走。
    这时,在赵德和老七身后,四根火把在半空中翻滚着,眼看要丢到他们周围。
    赵老四对面,应该是他二哥那边传来一声暴喝,滚!
    赵德几乎同时喝道:“老四,回来。”
    赵保长本来在前面就时时的打着哆嗦,幸亏晚上看不真切,听到这个滚字,他一把趴在地上,动都不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头深深埋在土里。
    那应该是赵老二他们的三个身影后面突然高出一截来,接着只听啊!的一声,赵老四低头看着插在胸口,尽没的飞刀,眼中满是迷茫和疑惑,缓缓倒下。
    啪!四声轻微的声音,四根火把掉到赵德方圆四五米的范围。
    赵德听见前方老五跟老十一怒喝连连,不过他没空去理前面了,转身看着后面,在火把亮光下,他有点看不清外面,身边的七弟正在那不知所措。
    “去外面,别在火把里面。”
    赵德刚喊出来,嗖!一道细微的机栝声,三根黑影疾射入老七的胸口。
    “老七!”目龇欲裂的看着缓缓倒下的七弟,赵德再不犹豫,果决的向身后冲去。
    赵五和老十一那边,刚看到四哥倒下,他们知道不好,扔掉烧着的火把,对面中间一个胖大的人影,这时举起一个模糊的物事,嗖嗖嗖!
    “啊!”老十一右臂上端中了一箭,朴刀当即松手掉落在地上。
    赵五来不及理会老十一,对面前后三个身影已经冲过来,后面那个身影特别高大,他心中充满恐惧,双腿不由打着摆子,难道是鬼!
    马学风提着棍子,冲向那老十一,老十一来不及捡起朴刀,咬牙忍着痛,左手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合身扑上。
    噗!一道细微的声音,棍尖已经狠狠的插进胸口,卡在骨头间,老十一左手举着刀,呃呃两声,颓然的挂在棍子上。
    马学风下午让任贤抢了买卖,心中不爽,这次捅的力气太大,费了好大劲才拔出来,看向旁边,那老五早已经扑尸地上。
    赵五赵七老十一的死,几乎不分前后。
    赵德刚跑出火把范围,眼睛一暗,再睁开眼睛,身前五米处,模糊看见一个蒙面人,提着一把刀向他冲来。
    “哼!”多年厮杀经验,使得赵德在如此环境下,压下心中慌乱,一摆手中朴刀,双腿微弯,做好厮杀的准备。
    杨天小碎步疾走,右手俞家刀略微扬起,走到离赵德大约两米的距离,赵德动了,双脚猛地蹬地,手中朴刀在右侧斜举向上,双手握刀,对方近了,赵德双手从右往左猛地一挥,朴刀斜向下劈向蒙面人胸口到腰间左侧空门。
    杨天专注的双眼半眯,他一直在用稳定的小碎步,这时就显出他平时苦练的成果了,只见他上半身前倾,双腿猛地一弯,双脚急刹车,两只脚尖猛地一蹬,身体极速往后一退,险之又险的堪堪避开那把劈来的朴刀。
    赵德必杀的一刀砍空,惯性使然,身形有点踉跄,往前侧倾倒,这时,杨天离他有一米半左右,刚落地的双脚脚底板,再一次承受住这个身体的爆发力,猛地发力,身子又一次高速往前,同时他右手俞家刀向下向后划了个大半圆,刀刚要到高点的时候,双手合握方形刀柄,“喝!”在昏暗的火把余光下,仿佛一道刀样闪电,掠过赵德的左侧脖颈……
    杨天站在赵德的身旁,两人都静止不动,过了一会,赵德斜斜靠向杨天,左侧脖颈到右侧锁骨处,一道血线越来越宽,噗!大量鲜血往外喷出。
    “大哥,没事吧。”不远处,传来兄弟们关切的声音。
    杨天推开赵德还在喷血的尸体,长吐一口气,喃喃自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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