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
    会试已经结束了,可那些考生还不能离开,还得等着放榜。
    考完试,有心情忐忑不安的,有觉得无事一身轻的,也有觉得自己肯定能榜上有名,所以还在温习功课。
    而第一鲜作为金陵饮食界的后起之秀,名气不小,有钱的考生当然要来尝尝。有的还大方的叫上了那些寒门考生,也算是一种提前投资。
    第一鲜的房间里,两个考生正在谈着最近的时政。
    “听说胡学士生病了。”一个络腮胡的考生问道。
    另一个白脸考生唉声叹气的,半饷才说道:
    “被气病的,据说那兴和伯在扬州府大肆搜捕,我辈读书人当然看不下去了,于是就堵住了他的那个地方,后来……哎!”
    “后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络腮胡催促道。
    白脸考生马上就怒道:“那兴和伯派人出来,一阵乱棍打的那些义士遍体鳞伤,还扬言说要剥去他们的衣冠。”
    “这般嚣张?”络腮胡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时候读书人被这般集体暴打过!
    白脸考生叹道:“那兴和伯说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你们没理!”
    “怎么没理了?”络腮胡气愤的道:“那兴和伯纵兵为祸一方,而且还兴杂学,难道他还有理了?”
    白脸考生犹豫了一下道:“可……兴和伯在扬州府抓的是私盐贩子啊!”
    络腮胡怒道:“私盐贩子又怎么了?他还弄杂学呢!”
    白脸考生纠结的道:“听说那兴和伯今日就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朝中会不会引发些事端。”
    这些考生不知道,方醒昨晚就回来了。
    天没亮,方醒就起床了,他小心翼翼的没惊动昨晚被自己折腾了半宿的张淑慧,溜达着去了隔壁的书院。
    学生们在出操,方醒和解缙、田秀才三人在四周溜达。
    “德华,你此次还是莽撞了!不该动手的啊!”
    解缙背着手,皱眉说道。
    “不,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方醒笑道:“那些读书人读书都读傻了,被人一蛊惑就热血上头,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还以为这世上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
    看到解缙不以为然,方醒就说道:“当年太祖高皇帝说了,国事天下人都可说得,就是生员说不得,这和汉高祖的看法一致,那就是读书人自视甚高,在没有经历过实务之前,说的话大多是空洞乏味,毫无用处,只会坏事。”
    当年的老朱那可是开国皇帝,眼光之毒辣,早就看出了读书人那种半瓶水响叮当的德性,以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质,所以干脆就禁止生员议政,而其他人却没有这个忌讳。
    到了永乐朝,这条禁令开始松散了,生员们也敢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解缙苦笑道:“可你动手也太过了,舆论哗然啊!”
    “我怕个屁!”
    方醒爆了句粗口,然后无所谓的道:“此次扬州府之行,我是奉旨办事,可那些学生居然敢冲进来救重犯,还叫嚣着什么取义成仁就在今朝,我差点就想满足了他们的这个要求,”
    黑夜渐渐的消散,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
    田秀才在边上听得无聊,看着天边的紫色,就摇头晃脑的作了几句酸溜溜的诗,然后一脸求表扬的看向解缙。
    这时已经溜达到了最右边的地方,解缙看到了华小小。他的眼睛一亮,先踢了方醒一脚,示意他往那边看,然后才随意的敷衍道:“不错,若是能再轻灵些就好了。”
    “轻灵些?”
    田秀才琢磨着解缙的评语,脚步一下就放缓了,落在了后面。
    华小小正在巡视着春耕的准备工作,看到方醒后,她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才福身道:“解先生,兴和伯,小女有礼了。”
    解缙笑眯眯的道:“小小好啊!这么早就开始操持家事了,果然是贤惠。”
    华小小垂眸道:“小女不敢当解先生的夸奖,若无事,小女就先去了。”
    “咳咳!”
    方醒在边上干咳道:“那个啥……书院的树苗呢?”
    华小小隐蔽的冲方醒翻个白眼,然后说道:“今日就可移栽,还请兴和伯准备好人手,我家自然会有人教导。”
    “那就好,学院里几十号人,不够方某就再叫些人来。”
    华小小闻言愕然道:“兴和伯,那些可是文曲星下凡,您难道要让他们种树?”
    “哪有什么文曲星!”
    方醒觉得这个世界的观点实在是太奇葩了,哪怕再重视读书人,可也不能冠以什么文曲星的头衔啊!
    “都是些吃饱没事干的家伙,就这么说定了,晚点就开始移栽。”
    方醒乐滋滋的走了,华小小迷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
    “多了些什么呢?”
    华小小轻皱秀眉,想了半饷才恍然大悟道:“多了不羁。”
    读书人不管是好还是坏,可对外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
    而方醒却是率性自然,不加掩饰。
    “杀!”
    操场上,那些学生正在家丁的带领下操练刺杀。
    年纪小的手中都是木棍,大些的都是铁棍,一招一式的看着颇有些气势。
    解缙活动着脚腕,饶有兴趣的问道:“德华,这次能牵扯到胡广吗?”
    得!这位还是没忘记胡广的冷漠。
    方醒摇头道:“不可能,那封书信用词隐晦,而且只是同窗之间的交往,如何能扯上胡广。”
    解缙笑了笑,“那可不见得,陛下做事有时只凭臆断,所以希望光大兄能平安无事吧。”
    小心眼啊!
    不过方醒却认为这样的解缙更真实。
    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的道德君子,即便是有,方醒也不会和这种人多接触。
    太假了!
    等操练完毕后,就是早餐时间。
    方醒也跟着混了一顿。
    早餐内容都差不多,不过师生不在一起吃。
    解缙因为身体还在恢复期,所以早餐时就多了一小碗鸡汤。
    喝完加了料的鸡汤,解缙看到方醒已经吃完了一大碗羊肉面,不禁艳羡的道:“年轻就是好啊,老夫当年也是这般的能吃。”
    方醒两口把煎蛋吃了,擦擦嘴笑道:“解先生,那些学生吃饭才是真正的能吃。”
    自从早操的强度增大后,那些学生的胃口就像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都吃的完。
    方醒看到解缙有些回忆之色,就低声道:“解先生,在下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解缙愕然,然后就笑了。
    “你动了雷斌,这就是打了胡广一耳光,算起来是你先的动手吧!”
    方醒摊手道:“谁让他自己不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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